第十章 離開文遠
一年前的那場浩大的飢災成了梁軒離開文遠的催化劑。
當梁軒體弱多病時，他的最大心愿是能夠像一個正常的人好好的活下去。
但現在他卻有了不同的追求。
一年前的那場飢災他記憶猶新。
一場天災下芸芸眾生苦苦掙扎，俗世凡人的無能為力令人絕望，這是梁軒無法忍受的，故而他志攀仙峰，尋求超脫。
災后這一年，梁軒每日修行，久久為功。只是缺少功法，他只能不斷以血氣飼蠱，藉助蠱的本能引納靈氣。故而，這一年的時間裏，梁軒的修為幾乎未曾存進。照此以往，如果他蝸居在小小的文遠，只怕會蹉跎了自己短短的一生。要想求更高的修為，他必須到更高更遠的天地去。
猶豫了許久，梁軒決心向父親道明離別闖蕩的心意。
“父親，孩兒想離開文遠，到外面的世界去，尋求修行的大道。”
梁父聞言呆住了。心裏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一股腦地湧上心頭。
“父母在，不遠遊。”梁父澀聲道。
“父親，恕孩兒不孝。孩兒去意已決。”梁軒堅定地回答道。
梁父感受到兒子言語中的堅定，只是想到兒子此去，前路迢迢，生死難料，心中竟然生出悲痛之感。
“軒兒，這修行一途萬分兇險。何不……”
“父親，孩兒已反覆考慮了許久。望父親成全。”
梁父愣楞地點了點頭，吐出一口氣：“好，若為父是你，也定會和你做出同樣的決定。當年為父也是這般不顧你太爺爺和你爺爺的反對阻攔到外闖蕩去了。”
梁父幽幽一嘆：“一年前，我就料定會有這麼一天了。”
“不過，你個臭小子離開前，必須辦完一件事。”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梁家人丁興旺，強盛了幾百年。可你小子到現在還沒給老子一個孫子，這怎麼能行呢？我梁府這大的家業怎麼辦？就這孫子，為父和你老祖母都苦苦等多少年了。你走之前，為父必須有個孫子。嗯，一個不夠，多要幾個。”
梁府的一間廂房裏。
一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的女子正當窗里雲鬢，對鏡帖花黃。精心地裝扮着自己。
夫君梁軒要和自己圓房的消息令她喜不自勝，她回頭看向身旁秀麗清純的少女，問道：“小梅，你看我的妝容怎麼樣。”
那小梅笑道：“真好看，小姐。您就好似那戲曲話本中的仙娥一樣。五爺見了，一定喜歡。”
那小姐聞言，似被勾起了傷心事，又轉過頭，愣愣地看着鏡子中自己的模樣，眼眸中露出一絲哀傷。
小梅是她的貼心丫鬟，當即明白了她此時的心意：“依小梅看，五爺心裏是有小姐的。以前，五爺身子弱，這事府里人誰不知道。故而，不能與小姐行房。現在，五爺的身子好了，便迎小姐回房，以後小姐便能和五爺同床共枕了，這是值得高興的事啊。”
小姐聽了，眼中霎時哀傷退卻，透出了明亮的神采。
靜夜沉沉，浮光靄靄，月色溶溶。
梁軒內房。
梁軒靜靜地看着妻子林仙兒，只把她看得臉都紅了，嬌羞地低下了頭。
梁軒見此情景登時想起誰人說過的一句話：女子的臉紅勝過世間一大片深情的語言。
他伸手把她挽進懷裏，想要說一番道歉深情的話。可話到嘴邊卻吐不出來。
自己真愛她嗎，自己對得起她嗎？梁軒在心裏問自己。
梁軒愣住了。
最後，他只是輕輕地說出三個字：“對不起。”
林仙兒聽到了，只是在他懷裏甜蜜地搖搖頭。
梁軒臉色肅然，心中暗自嘆了口氣。
她真的理解了這三個字的含義嗎？
“好，時候不早了，休息吧。”
林仙兒與貼身丫鬟小梅忙上前伺候梁軒解衣。
燈熄了。
窗外的小湖裏，月光灑下，可以隱隱看到湖裏三條魚兒的身體在糾纏翻滾。
梁軒彷彿來到了激烈廝殺的戰場，成為了一位英勇的將軍，指揮着自己的士卒排山倒海地向敵人衝殺過去，箭頭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哨音，在人耳邊嗖嗖掠過，士兵們海浪般湧進敵陣地，短兵相接，刀劍鏗鏘，碰出點點火星……
林仙兒很快被殺的連連敗退。
他又殺向了通房丫鬟小梅。
長槍狠狠刺破花心。
小梅感覺她自己好像回到了童年，身為漁夫的父親帶她夜遊黔江湖，船至湖心時風雨大作，她躺在烏篷船的船艙里，感到洶湧的浪濤使脆弱的烏篷船劇烈地顛簸着，狂風加着暴雨一陣陣掠過湖面，像無數條鞭子抽打着烏篷船，船體顛簸着傾斜着時而竄起飛到浪尖上，時而重重地摔進峰谷底，強烈的昏眩中夾雜着將要解脫束縛的快感。
忽然，暴風雨掠過湖面，卷向黑沉沉的遠方，剛才還喧囂的湖面恢復了平靜，烏篷船靜靜地隨波逐流，船體在輕輕搖晃，明月倒映在水面，遠處又亮起點點漁火，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耀金，靜影沉壁，漁歌互答，此樂何極……
最後，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倦，就像與風浪搏擊歸來的漁人……
是夜裏，梁軒內房裏，一龍弄雙鳳，春色滿屋。
府里的老祖宗很快聽到梁軒行房的消息，極為高興，又立即把她自己最疼愛的四個閉月羞花的丫鬟送來梁軒院裏。
一年後，林仙兒和小梅等幾個丫鬟都相繼地順利分娩了，梁府里很快就多了幾個少爺和小姐。
秋風蕭瑟，黔江滾滾。
梁軒與父親二人縱馬到了城門。
梁父望着梁軒，傷心道：“吾兒此去，不知何日能返，亦不知你我父子此生還能再見乎？”
梁軒忙回父親道：“父親，孩兒定會照顧好自己，若孩兒不死，定然回來與父親相見。”說完，便駕馬而去。
梁父城門口久久不肯離去，望著兒子的身影愈來愈遠，直到後來，再也看不見了。
他忽覺悲從心起，不禁老淚縱橫。
不久后，梁府里的下人丫鬟之間流傳着一則消息：五爺離開了文遠縣，到外地尋醫問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