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 解夢
傳說莽山高愈數萬丈，佔地千里。
又有人說其高不可測，其廣不可量；哪怕是你腳下所踏的山峰、平原，也不過只是莽山上某段的土丘、平地，就算是窮盡一生也無法到達山巔，或者走下莽山。
對於這些，冥木絲毫沒有興趣，對於外面的世界，他心底雖然也有一絲好奇，但是跟陪在阿翁身邊相比不值一提。
阿翁年紀大了，身邊需要人……
商部落居住的地方是在一側斷崖下，山壁上有一大一小兩個石洞，小的石洞是族老的居所，雖然比一般族人居住的大山洞要小很多，但是處於尊重，商部落的人還是倔強的稱呼這個山洞為主洞，自己居住的山洞為副洞。
走進主洞，一股幽香襲來，阿翁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對這些花花草草這麼大興趣，在洞口兩側親手栽種了十幾盆花草。
不過雖然不能吃喝，這香味確實蠻誘人的，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阿翁，您又在山洞裏刻符，這對你眼睛不好。”進洞十餘步，冥木便看到阿翁點着魚油燈，在桌上篆刻，不由關心道。
“咦！今天怎麼沒有出去玩啊！”族老停下手裏的刻刀，抬頭看着發現是冥木笑呵呵的說道。
“阿翁！我有點事情想和您說，但是……”
究竟該不該告訴阿翁呢！
雖然自己已經決定告訴阿翁昨晚的事情，但是心裏不知為何還是進行了一番劇烈的拉扯，不自覺地說話吞吞吐吐。
族老一見冥木的樣子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笑容也消失了，不動聲色的道：“阿木，你是不是又惹什麼事了？沒有關係，知道錯就行。”
“沒有！沒有！”
見阿翁誤會，冥木連忙擺手表示否認：“阿翁，不是這樣的。我只是不知道怎麼開口說那件事？”
“阿翁，您見過……見過怨靈么？”
聽到沒有惹事，商部落族老不由鬆了一口氣，剛想開口詢問冥木為什麼說話吞吞吐吐的，卻只見冥木冷不丁的蹦出一句話，又讓他落下的心提了上去。
怨靈？
見到阿翁詫異的看着自己，冥木連忙俯身上前，把昨天夢裏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敘述了一遍，不敢有一點遺漏。
“你是說你做了個夢，夢到了一個人，而且裏面還有怨靈？”
“嗯嗯嗯……”
“但是我不確定那是不是怨靈，所以來問阿翁！”
商部落族老放下手中刻刀沉吟不語，要是別人因為一個夢來主洞詢問自己，絕對就是一棍子上去了，胡鬧！
可偏偏這人是自己的孫兒，而且他口中對於怨靈的形容跟自己以前過的也大致不差。
“阿翁，我夢見的是怨靈么？”冥木看着阿翁不說話，不由惴惴不安的問道。
洞內幽暗寂靜，魚燈微弱的火光打在冥木那糾結的小臉上，族老把一切收入眼底
“怨靈長得確實像是你說的那樣子，你以前是不是曾見過怨靈？或是見過怨靈但不認識，沒有和我說。”族老緩緩開口。
“沒有！我以前絕沒有見過怨靈，就算是昨天夢中一見也是猜測！”冥木斬釘截鐵說道。
族老當然是相信冥木的，可是他也十分好奇，好端端的，怎麼做了如此一個夢。
“阿翁，我夢中人是否是一位巫者？”見到阿翁不語，冥木又低聲詢問。
而這才是他來主洞最大的目的！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會做如此之夢，但可能是那夢中人與你有緣，才會在夢中相遇吧！至於是不是巫者，我也不知道。倒是你說的最後那個身披藍袍的骸骨，大抵不差是一位巫者，而且可能還是一位古巫。”商部落族老娓娓道來，把自己所知道一一都告訴了冥木。
“一襲藍袍是古巫者的標誌，現今已沒多少人知道了。”
沒有什麼驚訝的感覺，阿翁所說跟自己心中的猜想一樣，不過古巫是什麼東西，難道是古代的巫者？
“阿翁，您是巫嗎？”冥木小心翼翼地看着阿翁開口道。
這個問題在以前阿翁教導他什麼是巫的時候就問過，自小到大隻要一談到這個問題，阿翁就閉口不言。
今日藉著這個由頭，冥木再一次提出埋在心裏很久的這個疑問，他也沒指望這次阿翁能告訴他，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態。
商部落族老一如既往地沉默不語，這個問題他聽到過不止一次，每次都是不了了之。
“阿木，你告訴我你是真想成為巫者嗎？”可能是覺得時機到了，或者別的什麼原因，沉默良久后，族老說出來跟以往不一樣的話語。
“嗯嗯嗯！阿翁我想成為巫。”垂頭喪氣的冥木聞得此言，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興奮地說道。
“巫者之路很難的，你確定要走？我雖然是外來者，但是於商部落有大恩，我死後，相信商部落的人也不會虧待你，雖然不可能有什麼錦衣玉食，但是讓你無憂無憂地過完這一生還是可以的。”族老看着又恢復成幼虎樣子的孫兒，語重心長地勸說道。
這條路太苦了，因為自己吃過這種苦，所以不想自己的後人也走上這條路，一旦踏上此路，以後可以回頭望，但是沒辦法回頭走了。
“此生無悔……”聽到阿翁說道死後如何如何，冥木對於成為巫者的信念更加堅定了，他記得阿翁曾經說過巫者壽與常人不同，其本領手段更是超出常人想像。
昨天那個藍袍骸骨的手段還歷歷在目，對於成為巫者，他勢在必得。
“哐當……”
“砰砰砰……”
“求阿翁教我成為巫者，求阿翁教我成為巫者……”冥木突然跪伏在地，朝着族老不斷磕頭，口中祈求着。
“罷了！罷了！若是真正不想他走這條路，何苦從小跟他提什麼巫者，你呀！你呀！還是不甘心啊！”族老跟泥塑木雕似的坐在位子上，心中也是翻江倒海般的狂潮了。
“起來吧！”像是心中下定決斷，族老讓冥木起身。
“不！阿翁不答應我就不起來。”一臉倔強的冥木望着族老，眸子裏滿是堅毅，額頭的鮮血順着眼角流淌下來尚不自覺。
“難道阿翁說的話你都不聽了？”看到額頭青紫的冥木，族老面無表情，不復以往的慈愛寬厚。
多年的積威之下，冥木無法反抗，只好不情不願的站起身，可是那倔強的眼神卻是絲毫沒有收斂。
“誒！我答應你了。但是……”族老古井無波的老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
“哇哦！謝謝阿翁！阿翁真好！”聽到族老說答應了，一聲興奮的驚呼在山洞裏響起，冥木連忙上前不斷搖晃着族老的手臂，宛如一隻溫馴的小貓。
“先別急着高興……”
打斷了冥木的歡呼，族老緊緊盯住冥木的眼睛，冥木內心發毛，強自鎮定的正視族老投過來的目光。
“我可以答應你，但是有先提條件的……”
冥木沒有說話，依然是那麼倔強地迎上族老的目光。
“這次我們要和芒部落人一起進行大狩獵，這件事情，你知道吧？”
“嗯，我聽猛說過。”為了成巫，冥木毫不留情的把猛給賣了。
“我要你去爭奪狩獵隊隊員的名額，參加大狩獵，並且在狩獵中成為一名戰士。”族老點點頭，緩緩說道。
戰士？
冥木感到詫異，好端端地說“巫”的事情怎麼扯到大狩獵了？這兩件事根本就不沾邊好不好。
“怎麼，你沒有信心？那還說什麼，現在給我從這裏滾出去，就當之前你說的話我沒有聽過。”冥木的樣子，讓族老以為這孩子是怕了，心底的石頭驀然放下來，面上卻有一絲失望之色瞬間即逝。
“我也答應了！不過我想先問清楚，是不是我成為戰士后，阿翁您就教我成為巫者？”冥木只是感到意外而已，並不是怕了，一口答應了阿翁的要求。
“絕無虛言！”
看着額頭青紫、面容俊秀的冥木，族老彷彿回到以前，這孩子不像自己，他像他阿父！
都是孽障啊！
“這是金創葯，拿去敷上，都這麼大個人了不知道好好愛惜自己。”
說歸說，罵歸罵。
畢竟是自己的孫兒，族老還是很心疼的，起身從洞中深處尋摸出一個骨瓶扔向冥木。
“謝謝阿翁！”阿翁對自己的好，冥木都深深地刻在心裏，成為巫者不光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阿翁，十幾年的相濡以沫，他無法想像阿翁死後，自己應該怎麼辦。
阿翁不能死！
絕不！
“你滾出去吧！記住要是不能加入狩獵隊參加大狩獵成為戰士，你以後永遠永遠都不要再在我面前提成為巫者這件事！”
事畢！
族老看着面前的冥木氣不打一處來，見他傻楞楞地站在那裏不動，更氣了！
聽到阿翁開口趕人，冥木緊緊攥住手裏的藥瓶，不知是對阿翁說，還是對自己說：“阿翁！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話落，轉頭出了山洞。
洞內的的族老猛的一征，這場景在很多年前也發生過——那個逆子！
“阿木，既然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那便咬牙也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