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第二根手指
葉輕舟原本因着槍傷在床上躺了好幾日，好在是用上好的葯食養着，葉輕舟雖然胳膊活動有所限制，好在不影響日常生活。又趕上中秋，葉輕舟又老老實實的在府里待了幾天。中秋一過，葉輕舟便覺得自己的傷已大愈，毫無影響了，心思又開始有些活泛。
葉輕舟擺弄着收音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收音機發不出聲音來了，葉輕舟使勁的拍着收音機的外殼。
原本孫楊與葉輕舟說好了今日摔跤的，但是一直未等到葉輕舟，孫楊便來找她，進來后看到她一直用手拍收音機，問道：“你幹什麼呢？”
葉輕舟見孫楊進來，忙說道：“正好你來了，孫大哥，你來看看，這玩意兒怎麼不出聲兒了？”
孫楊撥弄了幾下，還是沒有出聲，說道：“該不會是壞了吧，一會兒讓人送出去修修就好了。”
葉輕舟想了想，問道：“你這會兒有空不，咱倆這會兒去。”
孫楊知道葉輕舟又想跑出去了，初來萬府的時候，葉輕舟整天悶在房間裏，孫楊還擔心會憋出病來。現如今，日本人進城了，葉輕舟卻是總想着往外跑，說道：“葉老闆，還是讓別人去吧，你在府里好好養傷吧。”
葉輕舟不滿的說道：“今天有《珍珠塔》，我還等着聽呢，要不你別告訴萬重山，我自己去。”
近幾日萬重山忙着應付日本人，沒有時間去管葉輕舟，也有意不再拘着她，孫楊說道：“一會兒我還得跟先生出門辦事，你若真想去，讓青鸞陪着你去吧。”
葉輕舟雖然不願意與青鸞同行，但好在能夠出門了，也只好答應。
葉輕舟抱着收音機來到機械修理店，看着屋子裏各種機械，忍不住隨手擺弄着。
青鸞看着葉輕舟一臉好奇的模樣，覺得她有些丟人，不想理她，自己靠在門口看着外面。
街上，狗子手裏抱着一塊破布包裹的東西，見一隊日本兵過來，揚起手中的破布，將裏面的黃色人體分泌物砸向那隊日本兵，然後跑開了。
被砸到的日本兵摸了一下臉，將手上沾染黃色之物湊到口鼻前聞了一下，馬上罵道：“八嘎，抓住那小孩兒。”
小孩子怎麼可能跑的過大人，還是個天天吃不飽飯的小孩兒。跑了沒幾步狗子便被日本兵抓住。狗子被日本兵拎住衣領，忍不住的罵道：“混蛋，王八蛋，放開小爺。”
日本兵抬手打在狗子的臉上。
狗子被打的嘴角出血，還是不肯服軟，罵道：“小鬼子，放開我。”說完張嘴咬住抓住自己的日本兵的手。
那個日本人覺得手上一疼，將狗子摔到地上，將背着的槍端起來，把槍上的刺刀朝着狗子身上刺去。
青鸞看着街面上的這一切，攥緊了拳頭，想要衝過去，但是還是忍住了。
葉輕舟聽到外面有動靜，好奇的問道：“發生什麼事？”見青鸞沒理自己，葉輕舟走過去，看到一個小孩兒被圍在一群日本兵中間。
那幾個日本兵將手中的刺刀一刀一刀的扎在狗子的四肢上，讓他痛苦卻又死不了。
周圍的人看到忙四處散去，有膽子大的在不遠處看着，雖是同情無辜孩子，但是也沒有人敢上前阻止。
葉輕舟想要過去，被青鸞攥住手腕。
青鸞冷聲說道：“老實待着，別多管閑事。”
葉輕舟說道：“那是個孩子。”
青鸞說道：“我不瞎，這種事情在上海每天都有發生，你管的過來嗎，別給先生惹事。”
葉輕舟心中雖然覺得孩子可憐，但是知道青鸞說的對，若是只有自己便罷了，但是葉輕舟所有的衝動付出代價都是萬重山。葉輕舟只好站在那裏，像所有人一樣憤恨的看着這一幕。
那個孩子身上被刺了許多刀，想要逃走，緩緩的向前爬行，身後留下滿滿的血跡。
葉輕舟看着那孩子身後的血跡，心中無比悲痛，亂世人命如草芥，在外敵統治下的百姓，命比草芥不如，突然那個孩子扭轉過頭來。等看清那個孩子臉的時候，葉輕舟瘋了似的沖了過去。
青鸞沒有留神，竟然被葉輕舟跑了出去。
葉輕舟一腳踢開日本兵想要再次刺向狗子的刺刀，一把抱住狗子，哭着說道：“狗子，怎麼是你。”葉輕舟心痛的去摸狗子身上的傷。
狗子見是葉輕舟，剛要開口，卻是吐出一口血，說道：“輕舟哥哥，鬼子殺了高爺爺，殺了李伯伯，”不等說完，又吐出一口血，說道：“殺了好多人。”
日本兵沒想到會有人竟然敢動手，馬上把手裏的槍上了膛。
青鸞忙過去，擋在葉輕舟身前，說道：“我們是日中商會會長萬重山府上了，你們殺了她，中村先生沒辦法給我們家先生交代。”
聽到中村正浩的名字，日本兵看着抱着孩子的葉輕舟，說道：“這小孩兒敢襲擊我們大日本帝國的軍人，必須受到懲罰。”
青鸞見狗子滿身是血，四肢上的肉更是被扎的沒有原來的樣子，伸手拽起葉輕舟。
葉輕舟被青鸞拽着起來，說道：“青鸞，你幹什麼，你放開我，狗子，狗子。”見青鸞不肯鬆手，忙伸手去推青鸞。
一聲槍響，狗子也躺在了那裏，日本兵竟然當街殺人，更是用手中的刺刀又在狗子身上扎了好幾刀。日本兵氣焰囂張，竟然還哈哈的大笑起來。
葉輕舟瘋了似的要去跟日本兵拚命，青鸞死死的攥住葉輕舟的手腕，按住葉輕舟的肩膀，說道：“葉輕舟，你有第二根手指頭，先生可沒有第二個腦袋替你戴漢奸的帽子。你是不是非要害死他才甘心。”
聽到青鸞的話，葉輕舟突然有些冷靜下來，對啊，她不能再連累萬重山了。
青鸞見日本兵笑着離開，葉輕舟又不再鬧了，便鬆開了手。
葉輕舟癱坐在地上，爬到狗子身邊，哭着說：“狗子，狗子，對不起，對不起，我救不了你。”
見狗子身上的肉都被刺刀刺爛了，肉跟骨頭，有些都分開了。青鸞心中不忍，無奈的去旁邊的店裏要了一塊麻布。將麻布遞給葉輕舟，說道：“收殮了吧。”
葉輕舟雖然知道青鸞做的對，但終究是讓自己眼睜睜的看着狗子慘死在面前，葉輕舟心中厭惡青鸞，更是痛恨自己，此時葉輕舟不想理會青鸞。
青鸞見狀，將麻布鋪到狗子身邊，說道：“你知道每天上海灘死多少人嗎？又有多少人沒人收殮，暴屍街道，被人丟到城外亂葬崗，這孩子能有你收殮算是命好了。”
葉輕舟知道青鸞說的對，也知道青鸞沒有做錯，若不是青鸞阻攔，今天葉輕舟就算不死，也會闖下大禍，不知道萬重山又會被逼着做什麼事情。葉輕舟將狗子抱到麻布上，又將遺落的肉塊小心翼翼的拾到麻布上，好好包裹起來。
葉輕舟雖然最近一直在跟孫楊練武，可終究是個女人，更何況狗子已經十歲了，身量也高，葉輕舟竟是沒能一下抱起來。
青鸞拽開葉輕舟，彎腰抱起了裹在麻布里的狗子。
安葬好了狗子，葉輕舟回府，沒有理會跟自己說話的孫楊，直接上樓回了房間。
孫楊見葉輕舟回來，剛想打招呼，葉輕舟卻是直接從他身邊走過，沒有理會他。看着隨後也一臉陰沉的青鸞，問道：“青鸞，她這是又怎麼了？”
青鸞說道：“今天日本人在街上虐殺了一個叫狗子的孩子，她認識那孩子。”
萬重山見葉輕舟回來，面色晦暗，聽到青鸞的話，扭頭看了看上樓的葉輕舟，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