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好朋友狗哥
自從上次被萬重山救下后，葉輕舟便再也沒有見過萬重山，原本想着至少在戲院見面后能夠好好感謝一番，但好像最近萬重山也不怎麼來聽戲了，即便是來聽戲，也是在葉輕舟登台後出現，等葉輕舟下了台，卸了妝，他便已經走了。榮來和二月勸過他幾次，萬重山既然不來，就讓葉輕舟去登門拜謝，畢竟這是救命之恩，但是見葉輕舟不願，便也只好作罷。
萬重山每次都是聽完戲就走，雖然知道葉輕舟去雅間找過自己幾次，但不是萬重山已經離開，就是葉輕舟被孫楊攔下！
孫楊不解，問道：“先生，您既然欣賞葉老闆，他也有心結交，為何還總是對他避而不見？”
萬重山把玩着手持說道：“你真當他有心結交我，我救了他的性命，若真有心，早就該登門拜謝了，還用在戲院巴巴兒的等着？他啊，這麼做不過是為了讓他自己心安罷了。這葉輕舟啊，一身的刺兒，總要給他磨磨才好，省的以後麻煩，不然他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
孫楊想到葉輕舟那一身的傲骨，即便是低頭也是脊背挺直，萬重山最喜歡恭順的，這以後二人相交，弄不好是要見血的！孫楊覺得還是先生想的周到，先磨了葉輕舟的爪牙，等溫順了再收入麾下，這是最好不過的！
葉輕舟也不是個傻子，見萬重山有心避着自己，想着像他這樣的人應該也沒有把自己一個戲子當回事，即便是個祖師爺賞飯的戲子，一時入了這位爺的眼，但是現如今這世道，莫說是現如今，自古以來眾人便將戲子視為下九流，只不過是逗人一樂的玩意兒，伶人而已！有時候葉輕舟就在想若是什麼時候能夠人人平等，行業不分貴賤就好了，不過也就只是想想罷了！既然萬重山都沒有把葉輕舟當回事，他又何必總是在萬重山面前晃悠呢。若是真想感謝，萬重山喜歡聽戲，他好好唱戲就是了！
葉輕舟正在思索着，突然聽到身後有動靜，回頭看到一個小孩兒鬼頭鬼腦的從角落鑽出來，見到葉輕舟注意到自己這邊兒，又忙躲了回去！
葉輕舟起身將小孩兒從角落拉出來，那孩子穿着滿是補丁的衣服，渾身上下都是泥濘，兩眼滴溜溜的來迴轉，透露出和這個年紀不相符的機靈，葉輕舟柔聲說道：“出來吧，不怕！”
小孩兒被葉輕舟拉着手走了出來，眼睛盯着梳妝枱上的糕點，彷彿要黏上去似的！
葉輕舟曾經也有過這種眼神，又怎麼會不懂孩子眼中的渴望，便端過桌子上的糕點，柔聲問道：“你是不是餓了？”
小孩兒盯着葉輕舟手裏的糕點，突然伸手搶過來就跑，正好撞到剛走進來的榮來懷裏。
榮來沒想到後台竟然有小孩，一把抓住小孩兒後背的衣服問道：“這哪來的孩子？”
小孩兒被榮來抓着，一手抱着揣着糕點的衣擺，一手去抓榮來的臉！
榮來忙伸手去推小孩兒的臉，小孩兒抓過榮來的胳膊便狠狠的咬了下去！
榮來胳膊上一疼，放開了抓着小孩兒後背的手，伸手去掰小孩的腦袋！
小孩後背一松，便也鬆開了榮來的胳膊，跑了出去！
榮來摸着被咬痛的胳膊問道：“這哪來的野孩子啊，疼死我了！”
葉輕舟看了看榮來的胳膊，有一排小孩的牙印子，但是好在沒有破口，便坐下收拾着梳妝枱，說道：“應該是餓極了來偷東西的！”
榮來揉着被咬疼的胳膊，說道：“這臭小子，這後台能有什麼，要偷也是去外面偷啊！”見葉輕舟收拾的差不多了，說道：“我們走吧，二月應該把飯做好了！”
葉輕舟點點頭與榮來出去！
二人在路上邊走邊聊！
“師弟，你找到你妹妹了嗎？”
“還沒有，這些年上海變化太大了，再加上那時候我又小，好多地方的印象都模糊了！收養妹妹的那戶人家也不知道搬去哪裏了！”
見葉輕舟神情落寞，榮來安慰道：“放心吧，肯定能找到的，更何況你不是還有大師兄陪着呢，小舟子別怕，師兄會幫你找妹妹的，即便找不到，大師兄也會一直陪着你的！”說完摟着葉輕舟的肩膀，感覺有些膈手，又說道：“唉，你好像又瘦了，得讓二月幫你好好補補！”
葉輕舟看着榮來沒心沒肺的樣子，沒有找到妹妹的陰鬱一掃而空，對啊，當初那家人答應自己會善待妹妹，她一定過的很好！葉輕舟也有大師兄和二月陪着，雖然失去了師父，但是在這亂世也算是圓滿了，思及於此，葉輕舟便任由榮來摟着自己往前走！
這天榮來有事先走了，二月回家做飯了！葉輕舟收了戲自己往家走。突然看到前面三個成人圍着一個孩子打！葉輕舟忙上前攔住，說道：“幾位有話好好說，何必跟一孩子計較！”
小孩見有人為自己出頭，立刻躲到葉輕舟身後！
三人見葉輕舟出頭阻攔，說道：“這年頭還有多管閑事的，小子，告訴你，少管閑事，這小崽子偷了我錢袋！”
小孩偷盜在上海灘並不少見，抓住被打是常有的事，甚至有些孩子不幸遇到脾氣急的被打死，打殘也是有的！
見對方手裏提着個錢袋子，葉輕舟便抬手作揖，說道：“既然已經還給你了，不如您大人有大量，放過他吧！”
那人本就是為了出氣，現如今氣也出的差不多了，見葉輕舟言語恭敬，便扔下句狠話：“小崽子，這次先放過你，再有下次打死你！”
小孩兒見三人離去，朝着三人離去的方向惡狠狠的啐了一口，轉身想要逃走，卻是被葉輕舟揪住衣領，葉輕舟彎下腰，將另一隻手伸到小孩兒面前，說道：“拿出來吧！”
小孩兒仰着頭抬起臉，露出孩子應有的可愛與單純，故作疑惑的問道：“你要什麼？”
葉輕舟點了點小孩兒的額頭，說道：“臭小子，你這招兒是我早就玩膩了的，錢袋還我，我剛才可是救了你。”
小孩兒無奈，只好從袖子裏拿出葉輕舟的錢袋，遞給葉輕舟，等看清楚葉輕舟的面容，開心的說道：“是你啊，唱戲的！”
葉輕舟接過錢袋，將錢袋裏的錢拿出一部分，把剩下的塞到胸前的衣襟里，問道：“你認識我？”
小孩兒有些不開心，畢竟前兩天二人剛見過面，說道：“上次在後台見過！”
葉輕舟這才認出眼前的小孩兒就是前幾天在後台咬傷大師兄的孩子，便說道：“是你啊，你怎麼又出來偷東西了？”
小孩兒撇撇嘴，說道：“不偷能怎麼辦，我總得吃飯吧！”
葉輕舟將手中的錢塞到小孩的手裏說道：“這些錢你拿着去買些吃的，別去偷了知不知道！”說完想要離開，卻是被小孩拉住了手腕！
葉輕舟不解，有些疑惑的問道：“可還有事？”
小孩好奇的問道：“哥哥，你是不是唱戲很好聽啊！”
葉輕舟見小孩一臉崇拜的看着自己，蹲下身子，看着小孩，很是認真的想了想，一本正經的說道：“是挺好聽的！”
聽到葉輕舟的回話，小孩更是開心的問道：“哥哥，你能不能去我家給爺爺奶奶唱戲聽？”
葉輕舟沒想到小孩竟然會有這種想法，看着孩子眼中的希冀，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可是哥哥的師父不許哥哥去唱堂會！”
小孩不解，問道：“什麼是堂會？”
葉輕舟說道：“堂會就是唱戲的去別人家裏唱戲！”
小孩有些不開心，鬱悶的問道：“你師父為什麼不許你唱堂會？”
葉輕舟想到師父，有些傷心，不過隨即收斂心緒，說道：“他也是為了哥哥好，怕哥哥被壞人害了！”
小孩撅着嘴，不滿的說道：“可是爺爺奶奶都是好人啊，他們都喜歡聽戲，可是卻沒錢買票！”
見小孩落寞，葉輕舟問道：“爺爺奶奶住在哪裏？”
小孩見葉輕舟問地方，忙開心說道：“棚戶區，那裏好多人，有高奶奶，劉爺爺，張大伯，還有，反正好多人，他們都喜歡聽戲！”
葉輕舟好奇的問道：“你們都住在一起？”
小孩點點頭，說道：“對啊，我們那裏的孩子大多都沒有父母，爺爺奶奶們也都是沒人要的，反正我們都是沒人要的，就湊在一起過了！”
見小孩說的平淡，葉輕舟心中有些心疼，便對小孩說道：“讓我去也不是不行，不過不能叫堂會，只能算是義演！”
小孩見葉輕舟同意去，便開心的問道：“什麼是義演？”
葉輕舟見小孩開心，心裏也是愉悅了許多，說道：“義演就是不要票錢的演出啊！”
小孩拍拍手，高興的喊道：“太好了，爺爺奶奶也能聽戲了！”說完就要拉着葉輕舟走！
葉輕舟忙說道：“今天太晚了，哥哥的家人還等着哥哥呢，明天吧，明天你在戲院門口等我好不好！”
小孩想了想，說道：“明天你真的會去我家義演？”
葉輕舟伸出小手指頭，說道：“拉勾！”
小孩也學着葉輕舟的樣子伸出小手指！
葉輕舟勾住小孩的手指頭，來回拉了兩下，然後大拇指跟小孩的大拇指按了一下說道：“你看拉勾了，不許變的，你明天一定要到戲院門口等我，不許不來啊！”
小孩開心的的點頭答應。
葉輕舟問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我叫葉輕舟，你呢？”
小孩笑着說道：“輕舟哥哥，我叫狗子，道上的小孩都叫我狗哥，我是孩子王。”說完還得意的挺起胸脯，抬手在自己乾癟的胸脯上拍了一下！
葉輕舟見狗子裝成大人的樣子，感覺分外的可愛，一時也有些孩子心性，很認真的說道：“狗哥好，以後咱倆就是好朋友了，以後還請狗哥多多關照。”
狗子對於葉輕舟這麼稱呼自己，很是滿意，點點頭，像個小大人一樣，說道：“好，以後有事提我狗子的名字，輕舟哥哥，明天我去戲院接你。”然後蹦蹦跳跳的跑開了！
葉輕舟看着孩子的背影，如果能夠一直是孩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