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正義?

公平正義?

送走劉強民后,他略帶疲態的快步回到床邊,翻開他剛才藏起來的筆記本,又在上面寫了點什麼,這時他又想起了那個捲髮男人,他感覺這幾天他一直在想起那個男人,這種感覺令他不安的同時又欣喜,就像是舊友重逢,又如久旱逢甘霖,他在茂密的叢林中生存,迷失其中,尋不見方向,最後在墮落中消沉,直到成為了一束曙光。

他孑然一身,沒有人在乎他的生死,他現在唯一能確認的也只有自己還活着,至少還有呼吸罷了,伊甸園的第三句話箴言彷彿就是他的結局,自由即死亡,是他嚮往的。

人工太陽釋放着高輻射高能量的紫外線,大廳里的工作改造人仍然埋頭工作,純白的建築物像蛛網一樣覆蓋在改造區的各個角落,整個區域好像在為神披着孝服,整個改造區每天就充滿在白色恐怖中,令趙思鳴恐懼是,如此巨大的牢籠,他好像一輩子永遠都沒辦法逃脫,也許等待他的結局,只有被處理或者幸運的被送往伊甸園中,但他已經對此無所謂了。

趙思鳴突然發覺,在這個世界裏,活着與死去,好像並沒有什麼區別,在未來或過去,又有誰能記得他這麼個人的存在呢?當你無法在這世界上留下屬於自己的痕迹時,也約等於你從來沒有存在過。(著書立傳也是明智的選擇)

兩點的電子鐘,滴滴的作響,奇怪的是,他並不着急,他遲鈍地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他現在必須立刻到大廳里集合了。他現在就像個寂寞的亡魂,在人世間無所事事的飄零,遇到了一個值得他留戀的時代,喚起了他沉睡已久的同情心,他想提醒這時代的世人該醒醒了,他也知道他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但仍卑微地發出平生最大的振聾發聵的聲音,渴求人類的覺醒,雖然這好像根本沒有什麼用。

不知出於什麼緣故,他又在寫了什麼在本上。

終會到來的,破曉在黎明前出現

一個公平正義的充滿希望的真正的自由,終會到來的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永不後退

真正的自由不是人有高低貴賤,而是人人平等,雖然這條道路異常的艱難,但是,但是如果,但是如果許多人能認同這條道路,並且和我同行的話?

我就算以此犧牲死亡,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的事迹將成為人類歷史上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現在他已經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勢單力薄,對抗整個新元星球,真是雞蛋碰石頭,哦,不,應該是沙粒碰鑽石一樣不自量力。

他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尋找志同道合的夥伴,共同反抗這個充滿不公的世界。還有他要儘快找到自己缺失的記憶,“那個地方”到底在哪裏?

寫完最後一筆,他謹慎的小心翼翼的把筆記本合上,用手拂了拂上面的灰塵,放入柜子裏的夾縫裏,這裏從外面來看,看不出什麼,只有把柜子拆開,才能窺得一角,他自認為自己藏的很隱蔽。

他放好之後才得以安心地去往大廳里工作。

深夜十一點編鐘才敲響下工的鐘聲。

趙思鳴拖着頹廢的身體挪着碎步回到房間,埋頭倒在床上,床被壓下去了一個大坑,發出吱啞吱啞的叫聲,宣告着自己的不滿。

他就在床上保持着一個姿勢許久,直到十二點的一段刺耳的鈴聲,才讓他從沉睡中驚醒,他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四下一片靜寂,他掀開被子,有些艱難的從床上爬起來,胡亂的脫下工作服,從床上隨意摸了一件陳舊的睡衣套在身上,靠在床沿上發怔,眼神渙散迷茫。

今天的工作累的他沒有時間吃上一口飯和水,他已經感覺自己快要脫水了,必須趕快補充水分,但他就連爬起來倒一杯水的力氣都沒有了,他不得不又倒在床上,大口吸了好幾口氣,才得以讓自己不至於昏過去,過了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他坐了起來,艱難的夠床柜上的杯子,裏面他早上喝剩下的水,他的手已經快要拿到時,“啪”的一聲脆響,杯子被摔到地上,在深夜的房間裏發出格外響亮的聲音,監控機械人發出“滴滴滴滴滴滴”的報警聲,他顧不得什麼脫水癥狀了,發瘋一般的按了控制儀器,房間才又安靜了下來。

趙思鳴的精神被報警聲搞得頭痛欲裂,跌坐在地上,像一個被抽幹了力氣的木偶,一動也不動,只剩下了微弱的呼吸,能聽出來他還是一個活人。夜晚,深沉而安靜,漆黑的房間裏瀰漫著驅不散的寂寥,趙思鳴一個人孤零零的依靠在床邊,高仰着頭,不知在思考着什麼。他的視線瞄到了掛在牆上的電子鐘,指向了兩點的時間,無不再提醒着他已經坐在這裏發獃了整整兩個小時了,他就這樣茫然無措的坐到了清晨,六點的鈴聲再次打破了他彷彿歸於平靜的內心,他慌亂地爬起來機械的脫下睡衣,赤裸着身體抓起床邊乾癟的工作服穿在身上,他現在看起來更乾瘦了,由於昨日他未吃半粒食物的緣故,瘦弱無力的他不得不堅持站起來,來到畫像前,那畫像今日好像猙獰的怪獸張開血盆大口要把他這個骨瘦如柴的人活生生的吞掉一般,左臂的疼痛牽扯着他的肺部,也跟着撕心裂肺的痛抽疼,他一邊機械的說著含糊不清的人類原則,一邊假意微笑,來表現出自己愉悅的心情,畫像的聲音漸漸褪去。趙思鳴這才稍稍能舒緩一下自己僵硬的表情。他每天都恨透了早上的人類宣讀準則,這令他從來沒有睡過懶覺,一天十五個小時的工作量,即使再強壯的人也不可能一直承受下去,原本沉思的快樂也被這聲音泯滅得蕩然無存,這令他感到很絕望,他昨日在日記本上書寫的願景,現在似乎也被決斷成了一個遙遠的不可觸碰的夢一樣難以的實現了。

趙思鳴腳步虛浮差點跌倒,頭部恍惚,他又想起了“在那裏”的時光,那時他看起來好像大概只有七八歲的模樣,剃着鬢角整齊的平頭,穿着也是洗的發白的牛仔短褲,上衣是深藍色的短袖t恤,一副誰欠了他錢了的拽樣。他在那裏的家是一個破舊的磚平房,灰噗噗的瓦片覆蓋在屋檐上,常年風霜雨打早以破爛不堪,每當有暴雨的時候,房間內總會漏雨,屋後面是很高很陡的山峰,四面都被山包圍,只有一條小橋可以通往外面世界,房門是一個鐵皮的推拉門,回家晚上回家之後總要拿發銹的鎖頭從裏面鎖上才肯放心睡覺,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有老鼠的聲音,在他的耳邊低聲呢喃,攪得他不得清夢。屋門口前,總是那個披頭散髮的中年女人在賣涼粉,從早到晚的賣涼粉,她總是一如既往的會喊着:“涼粉涼粉,兩塊五一碗,兩塊五一碗,加豆腐乾,加香菜。”無論颳風下雨,她總是在那裏。她的頭髮披散着毛毛躁躁的看不出一個女人樣,至於什麼是女人樣?他也不知道!畢竟他也沒有見過。他們家是貌似開小賣鋪的,因為印象中他總是偷拿家裏的東西給其他小朋友們分食,最後被打得遍體鱗傷才肯罷休。家裏的煙囪總是燒着冒出濃濃的黑煙,他記憶中從來沒有見過白色的雪,落在地上的雪都是灰色的,摻雜着煤灰和霉點。他記得,遠處似乎有一個巨大的煙囪,那是一個比家裏的黑煙囪大數百倍的巨型怪物,而他的父親貌似就在那裏工作,因為他總是在深夜的時候才能看到衣衫襤褸的父親,滿臉煙灰的回到家中,事實上在那裏的人貌似都在替那個巨型怪物工作,以至於他每次見到父親他的臉色總是難看的,他記憶里,父親好像從沒有笑過,他總是有發不完的脾氣,他總是把所有的脾氣都發在自己和母親身上,自己會和母親時常遍體鱗傷。在那裏只有父親能夠掙錢,母親和他也只能依靠父親,好像怪物很嫌棄小孩兒和女人,自己沒有辦法在那裏工作,每年都有幫怪物工作時死亡的人,大多都是年過三十的青壯年,但這裏的人們大多敢怒不敢言,因為如果不幫巨怪工作,就會被活活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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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伊甸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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