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蔽日谷之戰(四)

第五章蔽日谷之戰(四)

很快悍不畏死的藤甲蠻兵軍陣轟然坍塌,一個個藤甲蠻兵像無頭蒼蠅一般倉皇失措,失去組織的藤甲蠻兵哪怕是悍不畏死,然其腹背悉數暴露在盪騎手戟鐵蹄之下,彷彿四面八方都是敵人,前後左右防無可防、躲無可躲。

匹夫之勇終究抵不住有組織的戰陣殺戮,才半柱香的時間,達奚斷後的五百藤甲蠻兵橢圓陣就被兩支盪騎之乘一股腦兒被徹底蕩平。

如此高效殺戮,讓戰場之後趕來接應的艾扶部千餘藤甲蠻兵看得心有餘悸,而黑鱷隆涼部殘兵敗將更是心驚膽戰,只恨爹娘少生了一雙腿。

此刻不少尚能一戰,手足健全的藤甲蠻兵驚恐得連滾帶爬,竟然將背負傷兵拋棄,整個戰陣之上空,哭喊之聲震天動地,地面之上也是血肉狼藉,箭雨、鐵蹄之下的殘肢斷臂,青紅皂白共同匯聚出一副地獄之色。

被拋棄的蠻傷兵們頓時心若死灰,心有不甘的在血水裏掙扎、攀爬、踉蹌,絕望無助的等着被夜軍車騎追擊殺戮。

距離夜氏軍陣千米之內,盪騎族兵手起短戟劈砍之間便是鮮血淋漓,收割南荒藤甲殘兵起來絕無任何憐憫,戰爭從來便是如此猙獰,自古以來慈不掌兵。

千米之外面若死灰等着殺戮降臨的藤甲傷兵們,卻聽到夜軍急促的鳴金之聲,見夜氏車騎退去,劫後餘生蠻荒傷兵才喜極而泣。

御劍飛行的夜辟疆看得清楚,他並非有意放過南荒蠻族的有生力量,而是因為這群倉皇敗兵已經喪膽,回去只能誇大其詞動搖其士氣軍心,哪怕是沉默不語殘兵敗將的慘痛經歷也會是使得其餘軍士動搖。

更何況戰陣交鋒,非大獲全勝不能深追,南荒蠻軍的接應部隊已經上來,盪騎遠離營壘難以獲得支援,貿然交鋒若不能擊潰敵軍便是陷入重重包圍的死戰之地,夜氏本錢小,不能兵行險徑,自己族人折損不得。

……

“洞主!隆涼有罪!請洞主殺隆涼警示部眾!”

黑鱷隆涼才回到軍中,就倉皇跪在兀思洞主身前,一身棘藤戰甲已經爛得不成樣子,身上箭瘡數十處,渾身上下滿是鮮血淋漓,就連鐵色蠻紋都碎裂多處,其餘逃離戰場的隆涼余部蠻兵都是大同小異,身瘡多處,棘蔓藤甲上下撕裂,全身之上少有完膚。

兀思見此慘狀更是怒氣沖沖,這一仗是南服城一戰以來最大損失,五千之眾,蠻修十餘,巨鱷六頭,居然差點就被一支蒼賊斷後之兵全殲,只剩下不足千人的殘兵,這叫他如何咽的下這口惡氣。

“來人!將隆涼推出去斬了!”

推字才出口,哄南小洞主先跪了下來,替黑鱷隆涼求情道:“洞主!這都是那些蒼賊狡詐,隆涼慘敗雖有死罪,但現在用人之際,還請洞主寬恕,讓其將功贖罪。”

兀思麾下數位小洞主見哄南替隆涼求情,皆齊刷刷的跪了下來一齊道。

“請洞主開恩!饒隆涼一命。”

……

椒常見眾小洞主求情,也站了出來說道:“兀思洞主,眾小洞主所說不錯,誰又料得到蒼賊耍詐,你說不是呢?”

黑鱷兀思遭椒常一通陰陽怪氣,暗指他不能納言,頓時是惱羞成怒道:“叛夫你說什麼!”

“取勝之道便在眼前,兀思洞主何須如此動怒。”

黑鱷兀思聽椒常有取勝良策,便咬着牙壓住怒火道:“你快說來,如若不能取勝,定斬不饒!”

“鶴翼陣善射聲,洞主若去主攻其中路,便是肉打豺狼,至少也得死傷三倍於守軍才能獲勝,這樣一來便把自己弄到火上烤,得不償失啊!”

椒常說著便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比劃起來,將蔽日谷地形圖大致畫了出來,戰場兩翼為斷山,入口由闊變狹窄,峽谷中蒼藍河與河穀道并行。

“洞主且看,此地形,兩翼山高而中間河谷低,取勝之上策是您去請岩羊氏羊騎助陣,從山上包抄側后,居高臨攻擊蒼賊,如此我軍再正面猛攻,兩方合擊蒼賊,必能擾亂其佈局,腹背受敵其陣勢必亂,攻克此地如探囊取物。”

“叛夫!你這也叫主意,誰不知南荒四部多有齟齬,要不是蒼賊進犯,我四部早就打在一起,岩羊部現在怕是要看我黑鱷部的笑話,叫他前來助陣,豈不是墮了我黑鱷氏威名,何況要他幫忙還要割讓土地!”

“無論如何,這首功必需由我黑鱷部拿下,這蔽日谷豈容岩羊部指染!”

黑鱷兀思深知四部之怨,如果將蒼賊比若虎,那麼其餘三部便是豺狼,四部共患難易,同富貴難,何況岩羊部與其黑鱷部可謂是世仇,現在同盟無非是權宜之計,岩羊氏祖先便是與黑鱷部爭奪澤地平原失敗,而被驅逐入山川險要的山谷之地,由此才奉岩羊為圖騰,等趕走蒼賊,他們四部少不了火拚。

“這也叫上策,讓岩羊氏獲利實為下策!其餘兩策是什麼?”

諸位小洞主皆是點頭連連,相比可恨的蒼賊,也不能便宜了世仇的岩羊氏。

“兀思洞主,先給尺寸之地岩羊氏,以後再奪回也不遲,岩羊氏善山地之戰,給他灘涂平原他也守不住。”

兀思還未說話,囊丙小洞主便跳了出來,指着椒常鼻子大罵道:“叛夫住口!岩羊賊多擾我部子民,要給他們土地倒不如先殺了我!”

艾扶小洞主也站了出來駁斥椒常道:“叛夫,用你們蒼人的話來說,岩羊便是我黑鱷心腹之患,消滅外敵蒼賊,必先攘除內患,如若滅蒼賊而壯大岩羊氏這是愚蠢!”

“爾等!莽夫鼠目之見!”椒常還想辯駁,兀思破口罵道:“你這狗屁上策,與蒼賊沒打,怕是要和岩羊賊幹起來了!還不說中策。”

椒常無奈的搖了搖頭,這黑鱷部莽夫見識淺薄,分不清主次,但也知道這損傷最小的上策怕是執行不了,便解中策起來。

“中策求穩,便是徐徐圖之,造營壘緩慢推進,待蒼賊守軍銳氣消散後勤不濟,我軍再一舉破之。”

兀思一聽椒常的中策便連連搖頭,拒絕道:“不行!我便是想徐徐圖之,青鹿、岩羊、白牙三部怕是要搶我先鋒之職,這到嘴的肥肉難道吐出來不成,下策呢!”

椒常一說下策,當著眾人的面嗓音頓時大了起來。

“下策,在下就不敢保證必勝了,洞主若要實施,椒某概不負責!如洞主要椒某負責,那在下便不說了!”

黑鱷兀思求勝心切,便拍着胸脯一口氣答應道:“行!你且說來!如果敗了,主責在我,算不到你頭上。”

“如此就行。”

椒常見黑鱷兀思當著眾人拍胸脯保證,才繼續用樹枝指着蔽日谷戰場示意圖。

“諸夏兵法有雲,以正合以奇勝,奇便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黑鱷兀思聽椒常一扯道理,頓時頭都大,什麼雞鴨狗屁的,便拍膝罵道:“你這叛夫,直接點說!彎彎繞繞的,本洞主沒時間和你磨磨唧唧地!”

椒常皺着眉頭的看了一眼罵罵咧咧的黑鱷兀思,沉住氣繼續道:“兀思洞主你瞧好了,奇就是側翼,你瞧瞧蒼賊的側翼在哪?”

“還能在哪,不就是那山和水……”

黑鱷兀思一說水字頓時恍然大悟,自己先前巨鱷旱地行舟,輸得不冤枉,如走水路繞開正面防線,他的黑齒巨鱷便是如魚得水,這些殘餘蒼賊就不足為道,想到這又拍膝道:“我當什麼,走水路這不是我黑鱷部專長!”

“叛夫,下次說計策你得倒過來說,你的下策才是上策!”

諸位小洞主也是點頭連連,覺得從水路進攻才是上策。

“艾扶傳令下去,讓全軍走水路,等會便滅了此蒼賊!”

“兀思洞主!且慢!容我把話說完!”椒常見這黑鱷兀思與諸小洞主急性子,連忙阻止道:“兀思洞主你且聽我說完再拿做決斷。”

“你不是說走水路嗎?我這不是按照你吩咐!”

“謬也!在下沒說不讓你從水路進攻,單是一路進攻便會遭到箭矢壓制,計策必須周全完備才能減少損失。”

“叛夫,你們蒼賊就是彎彎繞繞的一肚子壞水,還有什麼全給本洞主倒出來。”

“戰陣之法必需正側兩面都要人推進,以分其箭矢,不然我軍從水路也得死傷慘重!”

黑鱷兀思聽椒常這般分析倒是沉默不語,他雖然莽撞,但不是傻子,雖不恥這叛夫為人,但這計策比起他們一向的豬突猛打確是周密詳備。

經過椒常與諸位小洞主一番討論,黑鱷兀思最終拍板採取分進合擊戰術,巨鱷竹排精兵走水路迂迴側翼,大軍陣面依仗兵力優勢全線持續強攻,配合側翼水路殲滅鶴翼陣屏車方圓陣,如此一舉蕩平蒼賊兵營。

戰風起兮塵飛揚,金鼓擂兮陣若牆,鱷舟逆兮水興濤,齊頭攻兮勢猖狂。

夜辟疆御劍遠眺南荒黑鱷部兩萬五千大軍的齊頭並進攻勢,黑齒巨鱷水路舟楫由黑鱷兀思親自統領,鱷皮健蠻五千,左握藤牌,右持鱷齒之矛,背負投矛,半步蠻修五百餘人,聲勢不小。

中路大軍由艾扶、哄南、囊丙、邊萊四位小洞主統領,藤甲蠻軍兩萬分為前後左右四陣,如泰山之勢全線向夜氏鶴翼陣壓來。

夜辟疆俯視兩萬五千黑鱷部大軍,眸中精光猶如古井之水,不驚不波,好似一切都是習以為常,臨萬軍之陣前而神色不變,他的胃口可不是眼前這區區兩萬五千的黑鱷氏蠻兵,而是南荒四部都要悉數重創於蔽日谷內,以保蔽日谷十年無憂,這黑鱷部前軍不過是開胃菜而已。

夜辟疆取出傳聲符,與前陣后十六里轉角處后陣的夜仲朔通話。

“二弟,霜氏的陣地準備得如何?”

“兄長,伏擊陣地大致準備完畢,深溝斜壘高築,溝底至壘頂部間距三丈,上備有一丈圓草球,壘外再挖塹壕數條,每隔五尺堆積柴草石漆,兩翼山上佈置十隊射聲之乘,有床弩、拋石機、雷石滾木,營壘中據守披練甲士二十乘,河中舟師完備,有小翼戰船六艘,中翼戰船一艘,你放心好了!擊潰前軍便會師於此,我們便叫那些南荒蠻子有來無回。”

夜辟疆聽聞霜氏另有舟師小翼戰船六艘、中翼戰船一艘,心中不由一喜,便對夜仲朔道:“仲朔,你將傳聲符與霜毋須師佐,我要向他借舟師一用。”

很快傳音符另一頭便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拓宇兄,無恙呼!方才一戰挫敗南荒蠻軍,斬首三千餘級而死傷不過百人,可為我霜氏在南服城慘敗出了口惡氣,我軍上下聽聞兄之捷報,無不欣喜若狂,一掃戰敗之頹廢,今日有賴兄弟為我霜氏雪恥,待兄弟引南荒四部入瓮,大勝而歸,弟將設薄酒以待,為兄向命卿請首功!”

“雲髯兄如此客氣,辟疆便不見外了,現在黑鱷氏前軍兩萬五千餘人水路並進,以犄角之勢來犯,威脅我軍側翼,我想借你部舟師習流水之士,與我部舟師聯合,斬其一角。”

“無妨!無妨!拓宇兄能敗軍之際為我霜氏負重,區區舟師何足掛齒!”

“霜黎!聽我軍令帶舟師前去會和,與夜氏共擊來犯之敵。”

這時霜毋須身旁的身披黑犀合甲旅帥副將站了出來,向霜毋須勸道:“師佐!不可!這蔽日谷兩邊峭壁,谷中灘涂之地不易行軍,如若將舟楫之師送人,如若南荒蠻軍破陣殺來,我等豈不是插翅難逃!”

“霜長俊!豎子懦夫也!”霜毋須聽聞副將旅帥霜長俊如此建議,立即拍漆案而起,“錚”的一聲,抽出腰間築基期藍階雷元劍,“呲”的一聲便斬斷漆案一角。

“如有人有退怯之心,便如此案!”

霜毋須說罷,便轉向夜仲朔道:“夜朔,此舟師便交於你。”

“霜黎!你前去需聽夜氏家君調遣,若私自後退,我定斬不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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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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