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貴人相助

客戶已經到了，正悠閑地坐在沙發上看報紙，很難想像這個年代還有人對紙質閱讀物感興趣。

“抱歉，今天我可能沒辦法給你服務了。”宋新陽一邊說一邊在房間裏走動着，找出自己的衣服包抓起外套就往身上套，反正這個客戶看來也要丟了，形象什麼的不必拘泥了，先逃命要緊。他剛才已經看見mi6帶隊的是現任一哥賈斯汀，這哥兒們備不住要公報私仇，今晚無論啥劇情，肯定是針對自己的。

宋新陽混不吝地一把扯下灰色細格子百褶短裙，套上深色休閑褲，摘了假髮，用濕紙巾把自己的臉一抹，大概模樣就露出來了。一套動作做下來行雲流水，只需要2分鐘，二次元美女變成文藝范兒青年。

“我飛了3個小時過來，你跟我說不做了？”客戶抖了抖報紙，細白的手指靈巧地把報紙折成等分的四折，隨手丟在茶水桌上，搓了搓手指，似笑非笑地道。

“我跟你說…”宋新陽也覺得有點不地道，準備解釋一下，他抬頭望向客戶,不禁愣住了：“你怎麼變樣了？”

客戶的聲音非常有辨識度，聲線華麗，文法繁複，宋新陽聽他說話經常全臉懵逼，光顧着好聽了，記不住他說了啥。所以不可能認錯人。但他之前都是寡淡的路人臉，今天咋這麼好看了？蒼白皮膚，冰藍色的眼眸深沉如海水，高挺的鼻樑以及稜角分明的薄唇，無處不顯示出他的冷酷和傲慢，夠仙夠冷夠酷，簡直換件白袍就可以飛升了。

“一點無傷大雅的保密措施而已。”客戶淡淡地道。他變了臉之後，莫名地有一種強大的壓迫感，讓宋新陽禁不住有點氣短。

他本來還想貧一句說你今天怎麼捨得給我看真臉了？是不是想追我？但迎上對方幽深的眼眸、自帶冷凍效應的王八氣場，玩笑話又咽了下去。人一漂亮，就變凶了歐。

窗外突然想起一陣喧鬧聲，打斷了他們之間的沉默。這間房的位置在角位，南北通透，宋新陽順着玻璃窗往外一瞧，好嗎，前後門停的都是簇新的黑牌路虎，連對面的屋頂上都站了好幾個人。真是360度防控啊，忒瞧得起他了。小賈做事永遠面面俱到，毫無瑕疵，如教科書般規範而鋪陳。這仗式，美國佬怎麼沒讓你佈控抓本拉登啊。眼見逃跑無望，宋新陽罵罵咧咧地把頭伸了回來，注意力又落回客戶身上，沒準還可以偽裝逃走…

“與其上竄下跳，不如就老老實實待在這裏。”客戶淡定地道，“把心放肚裏，你在這裏不會有事。”

“我靠，你知道下面的人是誰嗎？你說沒事就沒事啊？”宋新陽忍不住慫道。客戶不作聲了，不是被他慫的，而是不屑一顧。兩人又沉默了。

不知過了多久，幾分鐘？或是十幾分鐘，宋新陽敏銳地感受到房間內的空氣層次發生了變化，他有一個極有天賦的鼻子，以前有個聞香師曾經想收他當關門弟子。

蘊含著合歡，玫瑰、芍藥、鈴蘭以及梅子的香氣靜靜地流淌着，暗香浮動中，彷彿大朵大朵粉紫色、湖藍色、橙紅色的花朵，爭先恐後地從空間縫隙里伸展出來，暗綠色蜿蜒的枝條，星星點點的花苞，搖搖欲墜的果實，若隱若現，宋新陽聽到草木競相生長的聲音，花苞普魯普魯爆裂盛開的聲音，果實飽滿的汁水滴答滴答流動的聲音。萬物生長，花開荼蘼，沁人心肺。

大約持續了一分鐘，一切又打回了原形，氣流恢復了正常，依舊是高級清新劑和空調的味道，乏味而稀薄。

“你…做了什麼？”宋新陽駭然地問道，“這是催眠嗎？”

某種能夠營造幻境的催眠術？對方沒有答覆他。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又是一陣低沉的馬達轟鳴聲，有新人過來了。宋新陽往下張望着，院子裏早就停不下車了。但似乎後來的人很彪悍，直接把車橫在門口，幾乎停在了兩撥氣勢洶洶對壘的人的鼻子底下。

奇怪的是，院子裏竟然一時鴉雀無聲。宋新陽看見原本站在稍遠一點地方隔岸觀火的賈斯汀小步快跑到新進來的車跟前，車窗搖了下來，裏面的人在跟賈斯汀說話。顯然對方的級別比賈斯汀更高，後者臉上保持着凝重而剋制的表情。

車子的徽標也露了出來，是黑色積架，尾號是4個零。宋新陽不太了解文官體系的套路和潛規則，但是有一點是知道的，約定俗成，號碼數字越小層級越高越尊貴。這四個零是什麼級別？

“車到了，跟我一起走吧。”客戶從容起身，打斷了宋新陽的揣測。

“晚上好，夫人，是我，我和奧地利大使在一起，我們在這裏有個會。已經結束了，沒有打擾到我，我們這就離開了。”客戶接了一個電話，並沒有刻意迴避宋新陽，手機話筒離他很近，裏面那個熟的不能再熟的女聲，正是梅夫人。

那輛四個零的車是他的？夫人會直接打電話到他的手機上，符合這兩個條件的人，只有一個。

宋新陽心不在焉地跟着客戶出門坐電梯到b2，改裝版黑色積架靜靜地停在那裏，如同一頭蟄伏在黑夜裏的猛獸。

“您…為什麼要幫我？”宋新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如假包換的調查局局長的坐騎此刻正在他眼前。

“這是我和夫人之間的戰爭，曠日持久了，現在馬上就要結束了。”l的眼睛裏第一次有了一絲柔軟，他溫和地道，“很遺憾你會經歷這些，如果你能在這場戰爭中活下去，alfred會去找你的。”

潛台詞是：在戰爭中，被失敗的陣營放棄，並不是壞事。只要你不翹辮子，組織看好你。

您說啥就是啥吧，反正我也拿不了槍了，去算算賬當個財務官也好。宋新陽給潛台詞配了個默片翻譯。

坊間在談及梅夫人和l這場無法避免的戰爭時，總喜歡談論兩樣特別符合他們氣場的東西，梅夫人的紅色戰衣，l的黑色坐騎。

幾十年來，世人皆知梅夫人有一身鮮紅色的禮服裙，美輪美奐，可顛倒眾生。然後梅夫人卻極少穿戴它，坊間傳說這是“紅色戰衣”，只會在大戰中登場，穿上它，意味着吹響總攻的號角，一擊必殺。

l的黑色積架，絕非凡品，據稱它可媲美007的攻擊性跑車阿斯頓馬丁，同時又堅不可摧，極具王者風範，彰顯不可一世的決心，掛着“0000”車牌的黑色積架一出，誰敢與之爭鋒？同樣的，l也極少使用這輛4個零的戰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