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飄搖
東漢末年,冀州
“大賢良師!救救我的孩子吧!”蒙頭垢面的婦人高舉手中的嬰兒,凄厲的哭嚎吸引了天空中盤旋的烏鴉。
張角接過婦人手中早已餓死的嬰兒,冰冷僵硬的觸感讓他痛苦的閉上雙眼。
“太晚了,還是太晚了……”
中平元年,張角在冀州起義,一呼百應。
遐邇搖蕩,八州併發,煙炎絳天,牧守梟裂,流血成川。
漢帝國長久以來積壓的矛盾統一爆發,曾經強盛的帝國如今風雨飄搖。宦官,外戚,士族在唾手可得的權力誘惑下,愈加瘋狂。
靈帝的行宮建了一座又一座,徵稅的詔書一道道流出洛陽。為了彌補國庫缺失,靈帝竟公然買賣官職爵位,認宦官為父母。
飢荒,瘟疫,水災。
沉重的徭役創造了更多的流民,百姓沒有糧食怎麼辦?挖草根,扒樹皮還不夠,怎麼辦?集市公然叫賣人肉,百姓易子而食……
在漢帝國統治下的十三個州,竟有八州二十八郡叛亂,黃巾軍達四十多萬。
黃巾逼近京都,靈帝命盧植與黃巾主力周旋,皇甫嵩對抗京城潁川一帶。
黃巾軍雖然人數眾多,但大部分都是流民,沒有明確的目標方向,根本無力對抗軍隊。
張角認識到了這一點,可他沒有選擇了,自從唐周告密那一刻起,起義就已經失敗了。不是因為事發突然沒有準備,而是因為失望,是張角對自己的失望,那些神符法術救不了所有人。
他救不了那個嬰兒,救不了這個世道,也救不了自己。他病了,已經太晚了……
李演曾是沒落的士族,母親在七歲那年病死,父親在逃荒的路上被劫匪殺死。是張角收留了他,他因為識字一直留在張角身邊,他並不相信那些裝神弄鬼的神符法術,但他相信太平道,他相信在張角的帶領下可以改變這世道。
李演被派到潁川,只要能擊潰皇甫嵩。那麼洛陽便近在眼前,即使曹操的援軍到了,也無力回天。
這些天來,李演所在的黃巾軍付出巨大的代價,將皇甫嵩的軍隊被困在長社。
那些飢餓的流民,用枯枝般的手臂揮舞農具,當漢軍的戰陣碾過他們的身軀時,李演不在抱有任何幻想。如果不能踏進洛陽,那這裏就是黃巾的墳墓了。
一天夜裏,李演照常巡營。
越是接近南邊的營帳,哀嚎越是明顯,李演不敢去掀開那些帳篷,他對痛苦已經麻木了,死亡的氣息早已將他浸泡。
突然,北面的天空被橙色的光芒籠罩,大片的灰燼從空中落下。李演馬上領隊趕往北邊,隱隱約約的叫嚷讓他愈發不安。
近了更近了,映入他眼帘的,是怎樣一番地獄般的景象。
滾滾黑煙湧上天空遮天蔽日,看不到邊際的火焰舔舐大地。連成片的帳篷,恐慌的人群,乾燥的夜晚,成了火焰瀰漫的溫床。
許多人還在夢中就被火焰吞噬,一個火人從帳篷中竄出,馬上被飛來的箭矢貫穿喉嚨。李演回頭望去,漫天的箭雨攜帶火苗落下,他的膝蓋,肩膀,腹部都被箭雨貫穿,他甚至能感覺到那劇烈的溫度是怎樣炙烤他的腸子,和湧進他的鼻腔…
恍惚間,他回到了兒時。依偎的父親的身邊,沉浸在母親柔和的目光中。
“咳咳咳”李演劇烈的咳嗽,灰燼摻雜着血水被他一口嘔出。天已經亮了,他躺在擔架上看着灰頭土臉的人群。
“哈…哈哈哈!”李演止不住的發笑,此刻已經沒有人在乎他的癲狂了。
他放肆的嘲笑每一個人,用盡最惡毒的話來咒罵張角的太平道,他也在嘲笑自己。
“李演,你真是個蠢貨啊!你早就該死了啊!”
皇甫嵩用火攻瓦解了黃巾軍的包圍,曹操的軍隊正在那群殘兵敗將的逃亡路上。
與此同時,在另外一個世界。
一陣微風拂過麥田,午後的陽光為其披上一層薄薄的金紗,獃滯的稻草人孤獨的矗立在麥田裏,這是人族華楓帝國,南處的一座農場。
這難得的午後時光,瑪莎和自己的奶奶在一棵大樹下,細細品嘗來自翠央帝國的紅茶。
“奶奶,哥哥能加入騎士團嗎?”穿着可愛短裙的少女,瞪着大眼睛看向眯眼微笑的奶奶。
“能的,能的,康林一定能加入騎士團。”奶奶用粗糙的手掌撫摸瑪莎的額頭,慢慢說道。
“你的哥哥從小就跟在貴霜騎士身邊學習,這次考核是貴霜騎士擔任考官,他當然能通過了~”
“那…我以後……也可以當騎士嗎?”瑪莎漲紅了臉問道。奶奶露出慈祥的笑容,沒有回答。
成為騎士是光榮的,但對於騎士的父母來說是悲哀的,騎士享有優厚的待遇,民眾的敬仰。但也承擔著沉重的責任,責任不是每個人都能承擔的。
天真的瑪莎還不知道,幾秒鐘后自己的人生會就此改變,平凡和安寧會同她告別。
滴答,滴答。
幾滴粘稠的液體落在瑪莎的茶杯里,她疑惑的抬頭望去,一雙暗紅的眼睛正瞪着她,那青色的喉嚨上密密麻麻的絨毛有規律的震動。
屍鬼!
人族的領地里竟然出現了屍鬼!
瑪莎被這驚悚的一幕嚇的呆住了,她的奶奶聽到頭頂的聲音正要查看,一雙畸形的爪子就從空中落下,直直的插進老人的眼眶……
與此同時,地球。
曹操的軍隊等到了敗退的黃巾軍,一場屠殺就此開始,李演自從逃出長社后精神一直恍惚,直到幾滴溫熱的鮮血灑在他的臉上,直到那桿曹字旗立在他面前,他的精神恢復正常。
他知道結束了,黃巾軍敗了。曹操會出現在這裏就說明盧植沒有被黃巾主力拖住,都結束了。
一桿長矛鑽進李演的喉嚨,隨後是無數桿長矛刺穿他的身體……
彌留之際,他看到了一個小女孩,那是他兒時的玩伴,那個小女孩坐在地上,手裏拿着一個壞掉的撥浪鼓,一雙蔚藍的大眼睛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