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舟

木舟

1月22日

我是一個在海上漂流的人。如果我的手錶沒走慢的話,今天應該是1月20號。不知因何而起,我坐的船在一年前沉沒。我拉住了幾塊木質夾板才死裏逃生。

沒記錯,我出海的時候應該在九月初。用划正的方式記錄太陽的出落,今天剛好是我在寥寥幾塊夾板上划的第八十二個正字。就在剛才,漂來一個剛容得下兩個人的木舟,木舟里有幾個空瓶子,一個帶着半截鉛筆的發霉的空本子。沒有可以吃的,只能再像原來等着漂來的水藻。自製蒸餾器的水等待一天只夠我喝一口。我很難受。但是意識讓我寫幾個字,確定我自己還活着。勉強記下幾個字后。我便靠在舟邊,眯着眼睛望着被陽光照射的水面,眼睛灼痛。於是索性背對着太陽,臉貼着潮濕的帶着鹹味的船板爬在舟中,不想動。讓背去感受那燥熱,無盡的熱,無盡的冷,無盡的寂靜,無盡的暗瀾,,,

2月1日

時隔兩個“正”字日,再次打開了那發霉的本子。經過幾天晾曬,書頁干整了許多。為了向我自己證明自己生命真實存在,我決定每過幾個“正”字的日子就寫下一段文字,畢竟我也沒見過天堂是什麼樣子。

沒有蛋白質食物和充足淡水的供給,僅僅靠着漂來的海藻和僥倖得到的魚肉。我的身體日漸消瘦。白日炙烤的太陽,和夜晚令人窒息的水面溫度讓我的皮膚越來越脆弱。好像是得了某種皮膚病,我時而感覺皮膚表面鑽心得疼。當然,在自我認知中,這種疼痛可能同時來自於身體和心理。

日出和日落時分,是我一天裏唯二可以冷靜思考的時候。我不想讓自己太消極,盡量不去感受它的來臨---死亡,,,對一個躺在“藍色荒漠中的人來說”,它既熟悉又陌生。想不出我是如何在這無人的海上活過兩年。無數次風暴和極寒,無數張開嘴就幾近可以吞下我的龐然巨物,而我能做的就是緊緊抓着我的木板,這個唯一和陸地相關聯的東西。幸運的是,我確實活下來了。但前所未有的,我可以感覺到它,咬住我幾乎殘缺的靈魂的一角從內吞噬我的真實肉體。那皮膚上的疼痛,似乎就是其外在體現。我很難受,我看不到希望,就像現在,太陽即將落入海平面,身體困了,心也困了,,,

2月11日

今日,太陽當頭我才從昏昏沉沉的睡夢中醒來。準確來說,是一股強烈的窒息感襲來,迫使我清醒我拼了命的想要睜開眼,但刺眼的陽光徑直射入我的眼睛,本能地去用手遮擋,不想,如何也無法動坦。一股惡臭吸引我的注意力。我向胸口望去,一隻巨大的金槍魚對我瞪着油滴滴的眼睛,我對海洋生物本就不是很感興趣,而面前的這股彷彿發著綠煙的氣味,更讓我生出來一絲不適的嘔吐感。用力向舟的一側縮動着身體。因受力不平衡,木舟向一側去。也是如此,我才看到了魚腹部的可怕咬痕。咬他的肯定是個狠傢伙,這般大的魚,如此猙獰的咬痕......大不必想下去了。

一隻呼嘯而過的海鳥落在了魚身上,正啄食着魚傷口上的紅肉。我趕緊拖出我被壓着的身體,用半僵硬的手臂將那鳥招呼走。手扶着舟壁坐起,一陣眩暈的黃綠色星光在我眼前飄忽。魚死得很是慘,大概是為了逃脫那傢伙的追殺,向海面上用最後一絲力氣,搏命一越,卻不想到我這舟上來了。這倒是給我帶來點鮮活光景。

看着血淋淋的魚,已經三日未進油水的我看着這發亮的冒着白油的魚身顧不得多想,拿起剩下的木板就向魚完整的部分劃去,正要咬下,紅色液體從我的嘴巴,鼻腔噴涌而出,一股腥味,魚腥味?那本就帶血的魚,現在看上去更加噁心。我呆住了,魚血?算了,吃了再說,我已經快餓得暈厥,沒必要多想的。我安慰我自己。將臉埋進那鮮紅的魚肉中,瘋似地啃食起來。吃着帶油帶血的金槍魚肉,雖然噁心,但是確實也回復了少許體力。逐漸從噁心變得美味,再到滿足。我開始對昨晚的事感到困惑。會那麼巧?偏偏就跳到我的木舟里?偏偏我就今天口涌鮮血?魚血?我昨晚竟然沒有一絲被撞擊感覺?我不信上帝,但我對自己的感官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解。休息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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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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