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幕
“哎,你和一個警察在一起了,不是吧。”張玲揉捏着手中的吸管,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對面的李天樂。
“啊對,我們是在一起了,其實之前認識的時候就感覺他喜歡我。”李天樂漫不經心的回答着張玲,眼睛一直望着外面略顯陰沉的天空,“看起來快要下雨了呢。”
“喂喂喂,我們兩個在談你男朋友的事呢,不要發獃好不好啊。”
“啊啊,抱歉抱歉,你帶傘了嗎?”
“壞了,我沒帶。”
“趁沒下,咱快點走吧。”
傾盆大雨嘩啦啦的下着,兩道倩影,迎着雨點,跑回到了家裏。兩個人是東方醫科大學的舍友,剛畢業,準備實習。所以,她們在外面租了一套小公寓。
“所以,你們兩個是怎麼認識的?”張玲拿着一條幹毛巾擦着濕漉漉的頭髮。
李天樂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第一次見到那個警察的那一天,也是母親去世的那一天。和今天一樣,母親去世時也下着大雨。天空似乎比現在更加陰沉,透露出不祥的氣息。
李天樂上大二,由於上的大學就是本市大學的原因,所以,李天樂在大學辦理了走讀。和往常一樣,李天樂結束了一天的學習回到了家中,可是家門卻打不開。按平時來說,這個點母親秦梅應該會在家,所以門一般都不會鎖,但今天卻一反常態。李天樂拿出鑰匙開了門,撲面而來的是一股腥臭味。家裏一片狼藉,彷彿是被人洗劫一樣,而母親趴在一片血泊里,一動也不動。作為醫學生,李天樂迅速跑向了母親,搖晃着母親,確認意識,給母親堵住肚子上的傷口,瘋了似的給母親做着心肺復蘇,可是已經晚了。不管怎麼呼喊,母親的意識永遠不會回到這具可憐的身體裏去了。絕望感使得李天樂疲憊不堪。終於,她的淚水隨着天空的雨水一起落下。
不久,一個年輕刑警和一個中年刑警來到了家中。李天樂只記得那個年輕刑警給自己披了一件衣服,詢問了什麼已經不記得了。再回過神來時,警察和母親已經不見了,手上只有一張便籤條和上邊的電話號碼。
父親,對了,父親還不知道這個消息。李天樂拿出自己的手機,用顫抖的手指,撥通了父親的電話。電話那頭是一個乾澀的,沙啞的聲音。
“喂,樂樂,怎麼了?”
李天樂想要回答,卻怎麼也回答不出母親去世這句話。本來已經乾涸的眼淚,再一次涌了出來。
“樂樂,先別哭,發生什麼事情了?”
李天樂終於鼓足了勇氣,說出了那句她不敢說出的話。
“爸,媽她被人殺了。”
撲通聲從電話那頭傳來。李國是一個工廠老闆,平時是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李天樂一家,可以說是和諧吧。吃喝不愁,李天樂的父母也相敬如賓。兩個人從小就是青梅竹馬。如今母親去世了,父親李國應該是一副悲痛萬分的臉色吧。
“什麼時候的事情?”李國的嗓音更加沙啞。
“今天下午。警察剛才過來了,說還需要進行調查採樣。”
“別著急樂樂,我現在馬上回去。”
李天樂掛斷了電話。她看到旁邊的餐桌,回想起了一家三口在這張餐桌上吃飯的樣子。李國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而母親秦梅則是一個十分幽默的人。秦梅每次說笑話,都能逗得李天樂和李國哈哈大笑。她還有一個好手藝,能燒得各種飯菜。川菜,魯菜,粵菜,秦梅樣樣都會。
只是,這張飯桌上,永遠都會空出一個人來了。
李天樂在家中徘徊,客廳,卧室,廚房,似乎每一個地方都有母親的影子。她抬頭看了一眼牆上掛着的時鐘。已經八點了啊,爸他怎麼還不回來啊。時間滴滴嗒嗒的轉動着。時針走向了十點,開門聲隨之響起。李國快步走到李天樂身邊,一把抱住了李天樂。
“對不起,樂樂,我去了趟警局,回來晚了。”
李天樂在父親的懷中盡情哭泣。她想母親了。待到李天樂止住了哭泣,她開口問道。
“爸,警察他們怎麼說?”
“他們明天還要再來一趟,再進行一次調查取證。目前懷疑是小偷偷東西,結果被阿梅發現。阿梅出手制止,小偷一怒之下,就……”李國不願提起那個詞,還怕李天樂聽到這個詞之後受到打擊,也怕自己受到打擊。他的臉上很明顯的留着兩串淚痕。
“爸,我餓了,我想我媽了。“
“沒事,爸給你做,爸給你做……”
濱城市夏天的夜就是如此凄冷,如此令人遺憾。
第二天,那個年輕刑警帶着鑒識員來到了李天樂家中。
“你好,再認識一下,我的名字叫做張博,昨天你可能不在狀態,所以能夠再問你一次嗎,畢竟也是為了快點抓住殺害你母親的兇手嘛。”年輕刑警伸出自己的手,等待着李天樂的回應。而李天樂僅僅是瞥了一眼並沒有握上去。
“快點問吧。”李天樂的語氣帶着些許的不耐煩。張博悻悻的收回手,撓了撓頭。
“那你昨天幾點到的家?”張博拿出了一支筆,開始記錄了起來。
“三點,昨天三點下的課,我就回家了。”
“那你昨天回家的時候,又發現什麼異常嗎?”
張博的話讓李天樂回想起了昨天看到母親屍體的情景。她不由地鼻子一酸,開始哽咽了起來,但為了抓住殺害母親的兇手,她又強打起精神,說了起來。
“昨天,門鎖了。然後我打開門,聞到一股腥臭味,之後就看到了母親的身影。”
“那你注意到窗戶是上鎖的了嗎?”
“是上鎖的,因為我能很明顯的感覺到風吹過來。”
“好的,就先問到這裏,等下次我們如果有問題,還是需要麻煩一下你。”
張博說完,又繼續投入到了調查當中。李天樂看到現場的這一切,不由地生出了一個念頭。母親,我要親手找出兇手,給你報仇。李國靠了過來,抱住了李天樂。
“一切都會好的,樂樂。”
李天樂望着父親。李國今年五十歲,平日裏的他雖然有幾條皺紋。但是如今皺紋像蟲子一樣密密麻麻的分佈在李國的臉上。李天樂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出兇手。
一個星期過去了,兇手的身影杳無蹤跡。李國不止一次去過警察局詢問調查進度,但是得到的答案仍然是還在進行調查,請您等待。
秦梅的葬禮安排在了這周周末。李天樂翻閱邀請人的名單,邀請人數並不是很多。李國和秦梅是同一個孤兒院出身,據說李國的母親是出生時難產身亡,而父親也追隨母親而去。秦梅則是被遺棄的,在那個年代,重兒輕女的想法屢見不鮮。在名單中,李天樂看到了一個不熟悉的名字。於是,她詢問旁邊負責葬禮事宜的李國。是一個不常見面的朋友,和你母親關係非常好。李國這麼回答道。李天樂又看了一眼這個名字,白俊。
葬禮開始進行,李天樂和李國坐在了大堂負責接待來賓。每一個人都臉色凝重,對李天樂和李國表示十分遺憾。李天樂能夠聽見,身邊的眾人都在議論秦梅的離開。
“這麼年輕,就這麼早離開了。”
“說得是啊,誰能想到呢。”
“對了,你有沒有聽說啊,秦梅年輕時偷偷跟一個男的出去。”
“我聽說了,李國還去現場捉姦來着。”
…….
李天樂不可置信的看着父親。在她的眼中,父親和母親是非常和睦的一對,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李國撇頭,似乎看到了李天樂眼中的疑慮,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都是一派胡言,沒有這種事情。李天樂也在努力的說服自己。沒錯,父親和母親不會出現這種事情的,不會。
遠處,兩個身着黑西裝的人,走了過來。一高一矮。高的那個人,面龐堅毅,稜角分明,眼神清澈透亮,身形魁梧。正是張博。而矮的那個人,面龐瘦削,體態瘦弱,是那天來的中年刑警,叫做黃來。
“啊,我們刑警一隊對這件事情十分遺憾,我們也在儘力的去查明兇手是誰。”
李國緊了緊拳頭,試圖放鬆。
“好,那就麻煩你們了。“
“這個是您愛人的法定解剖報告,請您閱目,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兩個警察放下手中的檔案袋,離開了大堂。李天樂拿起桌子上的資料,看了起來。屍體的法定解剖已經完成,出來的結果並不出意外。秦梅的死是十公分長的摺疊刀刺穿腹部導致的失血過多身亡。在這個時候,小偷慣犯經常會使用摺疊刀來撬鎖和防身。看來,秦梅的死真的是小偷所為。
“哎,來了。”李國站了起來,握住了來人的手。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來的男人五十歲上下,臉龐十分圓潤,體態臃腫。
“警察說是小偷做的。”
“他們是幹什麼吃的,這麼長時間了,還找不出兇手是誰。”男子氣憤地捶着桌子。
“我也在催,你先去裏邊看看秦梅吧。”
“好,我先去了。”隨後,這個男子在記名冊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白俊。
李天樂看着這個男人,去往了靈堂。
“別看他現在這麼胖,他以前可是大帥哥的,家裏又有錢。我和你媽結婚前,他還和你媽處了一會。”李國小聲跟旁邊的李天樂說著。
李天樂深深地看了一眼白俊。
葬禮開始了。哀樂聲響,台下的李天樂哭成了淚人。她知道,媽媽再也不可能回到她的身邊了。濱城市有一個規矩,死者下葬時,需要帶棺材下葬,講究一個完完整整。隨着棺材被人抬起,李天樂的目光也追隨着棺材。餘光一瞥,朋友席上的白俊也淚流滿面,李天樂不禁奇怪起來,白俊和母親的關係這麼好嗎,那為什麼自從出生之後都沒有見過白俊。棺材緩緩下葬,厚厚的黃土掩埋了這口葬着一個家庭的棺材。
一個月過去了,警方傳來消息。小偷抓到了。
“是他嗎?”李天樂看着玻璃外的小偷。
“很抱歉,不是他。他隨身攜帶的摺疊刀和殺害你母親的那把型號並不一樣。”張博用遺憾的眼神看着李天樂。
“那你告訴我,兇手還能抓到嗎?”
“我們儘力。”
……
“喂喂,怎麼回事。在想你那個男朋友?至於嗎?想成這樣。”張玲擦乾了頭髮,換了一身新衣服。
李天樂的思緒被拉回到了現在。她搖了搖頭。“不是,是在想兩年前我媽的事。”
“啊,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
“晚上吃什麼?”
“你不是剛吃了嗎?”
“我說的是夜宵,夜宵啦。”
“那你男朋友怎麼樣?”
“你又提這個事。”
“好啦,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