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謀生
劉家小築。
鄉友散去,望向院內堆積的滿滿三大簍糧食,劉幼娘小胳膊緊緊抱着竹簍,不斷向後揮手道:“大兄,二兄,有吃的了!
今日終於不用喝稀粥了!”
數個時辰前,家舍之內,穀米總計尚不足一斗,三張嘴只能省着吃,擔心吃了這頓沒下頓,且苦巴巴地等着秋日到了,田裏的糧食好收割回來。
現在劉祈做主,將家中田地,幾乎全部賣出去,還清借款,還攢下了三口足夠兩月吃的糧食,也算是解決了肉眼可見的危機。
“幼娘且安心,晚上為兄親自為汝等做干食吃!”
劉祈走到糧簍前,摸了摸劉幼娘的頭,然後看向裏面的糧食。
馬家管事也算不錯,在方才相議中,不僅比高出市價的價錢,買下了家中折抵欠款后的剩餘幾畝中田,連置換來之糧食,都非雜糧。
回想起那停留於小院畔的馬車,大抵是那位馬家主人開了口,而能穩居鄉里,成為鄉黨共尊的大戶,絕非無理。
劉祈一直都是恩怨分明之輩,這馬家對他如此寬厚照顧,將來若是有機會,亦當報答一二。
至於劉祈為何會欠馬家錢財,說起來原身雖家境貧寒,但也勤奮認真,待人方面,更是樂於助人。誰知半年前,小妹劉幼娘一場大病,花費了家中財物,就算左鄰右舍湊了一些,仍是不夠,便用田地向馬家抵押了一些錢物。
劉祈隨之側頭,望向鬱鬱寡歡的弟弟劉紀,道:“阿紀,我等將側屋騰出,暫安放這糧食如何?”
話語中,透露出問詢之意,絲毫沒有將小弟劉紀當做少年看待。
劉紀聰慧些,見小妹高興,大兄劉祈從容淡定,便見口中憂慮埋下,回道:“喏!阿兄你身體未好,先休息一二,此事小弟來做就是!”
劉幼娘聞聲,仰頭道:“二兄說的對,大兄誠該休息,還有幼娘吶!”
劉祈不由得搖頭失笑,他這重生一身,雖說家境不好,又帶着兩張嘴,但弟妹皆屬少年懂事之輩,於前一世他為孤兒相比,難得感到溫馨。
他做了個擴胸運動,爽朗一笑道:“經過這兩日修養,身體也算恢復不少,待將這些糧食處置好,吃過飯食,我們再去拜訪一些舍鄰。”
親自下廚,為弟妹做了頓乾飯。
劉祈首先拜訪感謝的舍鄰,就是從兄劉直了。
劉直父與他父,乃是親兄弟,早十幾年,祖父劉默因仕途,由老家汝陰搬來了泰山郡。
可惜祖父之後,除了劉祈父劉錚做過縣中書佐外,劉直父即因英年病逝,由劉直母將之撫養長大。劉默一逝,劉家這一支,更顯破落。
這些年來,劉直為長,亦多照顧劉祈兄妹。從兄嫂杜氏,日常面上雖有不喜,但劉祈也知道其人乃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
當劉祈帶着糧食來時,劉直正在同妻子慪氣,這老實漢子,話語不多,但為人誠實可靠。
望見劉祈手中提着的物件,聞之表明來意,劉直忙擺手道:“阿祈你家中正是艱難時,沒了田地,以後日子更難過,且存着罷!”
從兄嫂杜氏在屋內,正照看一雙年弱的侄兒侄女,聽聞外面話語,卻是沒有出來。
直到劉琦死活給留下,離開之後,才抱着小兒來到院中,望着裏面的穀物,道:“還算是個有良心的!也不枉你接濟他這麼些年,只不過看他兄妹三,沒了田地,以後這日子,可怎麼活?”
“少說兩句!阿祈為人不錯,
他自小聰明,甚有主意,可是做大事的!”
由從兄住處離開,劉祈又去見了不少這幾日相助的舍鄰。
若無這些人家的照料,他們兄妹三人,很難在這清水亭活下去。
日漸不覺到了黃昏,劉祈這邊剛回到院中,又有聲音傳來。
“大郎,大郎可還活着?”
忽然,一道殺豬般的大叫從屋外傳來。
這道聲音嗎,勾起了劉祈腦海中的一絲回憶,臉上不覺浮現出笑容:“是許案來了!”
除了從兄劉紀對他家中照顧至多外,便是這許家老二許案,與他最為親善,引為刎頸之交。
像他打獵所習的箭術,就是這許案所教授。
“許二兄!”劉幼娘聞聲,手舞足蹈地出去相迎。
許案乃是獵戶出身,身長近八尺,非常魁梧,一雙濃眉,非常引入注目,從旁看去,還有些凶神惡煞之模樣,但劉祈根據記憶,卻是知曉,這是位熱心腸的漢子。相比於劉祈家,許家算是富裕。而許案常狩獵,故能常吃肉食,雖以年少,卻是形貌高大,不似同齡。
聽說青州的黃巾軍快要攻過來了,擔心以後的皮毛生意不好做,許案同他爹,即帶着存貨,往縣城集市中去交易。
一來二去,花費了四天時間。
一回到家,聽說劉祈前日上山打柴,摔了一跤,昨日方醒,心急之下,連衣服都未換,滿是是汗的前來相見,手中提着一塊豕肉。
相見之後,劉幼娘端了兩碗水,劉紀按照劉祈吩咐,順道去鄉集換些酒來。
劉祈與許案便坐在小院石凳上,說起了話。
“許二兄,你說縣令徵召人手,籌措兵源,打算抵禦來犯的黃巾軍?”
劉祈問詢間,已經將當下黃巾軍在青、兗多地局面有了了解。
時已是中平元年六月十四,張角起事過去數月之久,在朝廷平叛下,呈現廣而散的局面。
但想要在數月之內,徹底平定,劉祈比任何都清楚,此便是不可能。
於此,董卓、曹操、劉備、孫堅……一大群豪雄,亦將因此崛起!
許案摸着下巴濃密的鬍子,道:“正是,每來一人,可得三斗米,抵禦盜賊,得軍功者,更有大賞!大郎莫非也想去?”
“嗯!”劉祈頷首,望向天際的目光有些深遠。
人的命運本就不同,劉備或有高義,或為功名,才招攬人手,激戰黃巾軍。
他劉祈卻是為了一家幼小,爭一條活路,選擇從軍。
“好嘞!大郎識字,去了軍中,說不定能成為書佐,但不用想我等一樣,衝鋒在前!”
論及此,許案有些羨慕。
無論何時何地,士人在這天下,總歸是受人尊敬,即便劉祈少時於父身邊識字不多,這些年來,為照顧家裏,讀書日少,但依舊是讀書人。
許案接着話語一轉,道:“不過,在此之前,我等需往鄉里報名,並受清水亭亭長管制,方能一道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