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
沈墨辭的馬車已經被人牽到了府外停下,侍衛常青也走到沈墨辭面前,提着兩壺酒,對他說:“公子,您吩咐的八荒釀已經買來了。”
蘇明軒看了眼那兩壺酒,便對沈墨辭道:“去哪兒還要買酒?”沈墨辭不說話,只是對他笑了笑,搖着手中的摺扇對常青說:“把酒放在馬車裏吧。”隨後便拉着蘇明軒上了馬車。
他們去的時候便是黃昏了,等到真正到的時候就已經是夜半三更。沈墨辭和蘇明軒爬上山頂的時候,只有夜空中皎潔月光和無數璀璨星光照亮着整個皋都的山河景象。皋都昱陽山的山頂俯首向下一眼望去可以看到到一片黑壓壓的百姓屋舍,也可以看到遠方森林漆黑高大的一片。但最注目的便是遠處高雲聳入的皇城,在這明顯的黑暗中仿若是最璀璨的明珠,四周高大城牆圍繞其中,威嚴而又令人嚮往,令人敬畏。無數腥風血雨,無數帝王禪位。
沈墨辭看着這一片大好河山,心中一片悵然,隨即拉了蘇明軒坐下,把手邊的一壺酒遞給他,另一壺便自己拿在手上喝了一口。蘇明軒見他如此,也跟着喝了一口,隨即便感覺到此酒並不烈,反而入口便是一陣香甜,酒入口腹,沁人心脾。
“怎的帶我來這兒?”蘇明軒說這話並沒有看向沈墨辭,而是盯着夜空中那最無瑕的皎皎明月。沈墨辭又喝了一口,頗為有點不正經地道:“當然是花前月下與美人同醉啊”,說著便轉頭笑吟吟得看向蘇明軒。蘇明軒是標準的謙謙君子長相,翩翩如玉世家郎,與月光相襯,清俊白晢。與人交往時便是溫潤耐心。也只有在沈墨辭面前,他能拋下一層矜持,做一個稚嫩的少年,活的洒脫。
蘇明軒聽到此言,面無表情的看向沈墨辭,因為他並不覺得自己長得多好看反而是沈墨辭一張瀟洒不羈的俊美之姿,成為皋都女子痴情的對象。由於還沒有長開,他臉龐帶有一分精緻,卻又不似女子的陰柔,是帶有少年人的風流之姿,與人談話時桃花眼濯濯明亮,薄唇微勾,讓人心顫不停。
蘇明軒不看他,抱着懷裏的酒無奈得道:“那你還是自己同自己醉去吧。”沈墨辭沒說話,過了許久,他才微微嘆息一聲,道“如今十五載過去了,我在爹娘和我哥的庇護下下長大,養成了我這個嬌縱性子,他們都很疼我,但這並不是我想要的。我哥入仕做官,在朝廷上當了御史大夫,而我只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他們都很好,只不過他不能走他們的路。
蘇明軒聽到他這樣說,心中隱隱酸澀,他是知道沈墨辭的。他幼時生過一場頑疾,於是家裏請了陰陽虛道長給他算一卦命相,道長算完對沈大人和他夫人道,他今後不宜走仕途,並且等到他年滿十六時送他去東辰仙府修行。誰都知道修行修仙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兒,凡人一入仙門便是幾百年,最少也要幾十年。也就是說這幾十年他便不能陪着爹娘和他大哥一起,也許就這幾十年,他爹娘老去,他也或許未知。道長算完就給了他一枚半圓雕花水滄墨玉,讓他常年佩戴身邊,並且告知若是通過東辰仙府的考核拜入東辰仙府門下,便找持有相同白玉玉佩拜師做徒。
蘇明軒想了想,即使心中有千般不願,這也是他必須走的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你也別想太多,人自有命格,入仕或修行都是為了天下謀安,況且修仙還能活的長久,你看我祖叔,他修行修到現在不還沒死?我祖叔母都換好幾個了。”
沈墨辭:“......”
蘇明軒又道:“況且修仙可以庇護家族長久,你看我爹雖然沒你爹官大,但他能在朝堂之上還是有一定言辭權。旁人都要敬上三分。”
沈墨辭想了想也是,等他用幾十年修得成果,他哥位居高位,他沈家在皋都便算上第一大家了。但他還是擔慮,他爹如今身體不好,在戰場上多年打下來的舊疾時不時複發,他也只有一年時間陪着他了,他這幾年也沒有好好孝敬他爹便要離開了。沈墨辭苦笑一聲,道“罷了,如今竇王已奉旨去南守關駐軍衛疆,大榮以百年基業,近年不會有太大戰亂髮生,朝廷的輔政大臣也是當年先帝欽定的,朝廷也不會有太大內亂。只是一些急於拉下我爹等非太子黨營的愚昧小人糾纏不休罷了。這一年我會好好地照顧我爹,也多幫幫我哥。”
說完便拎起手邊的酒壺站起身來喝完最後一口,拉起蘇明軒道:“好了,時候不早了,今夜與你交談甚歡,我決定了,等我以後修得正果,你蘇家我也一併護了。”一邊道一邊毫不在意地拍拍自己的胸脯,等蘇明軒還沒感動完,沈墨辭又故作思考道:“若你不想勞煩本仙者也沒關係,你也可以隨了我。”
蘇明軒:“......”
沈墨辭看他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臉都憋得通紅,大笑了聲,猛拍了他一下,道“逗你的”然後忽然神情很是嚴肅,眼睛盯着他道:“記住,你是我在皋都唯一的兄弟,我把你當親兄弟,日後若是我不在了,希望你走仕途后也能想着沈家,我也會庇護你蘇家一世。我今日帶你來昱陽山看盡皋都的山河,不僅是與你談心,還是希望你以後能記住我這個兄弟。我知道官場人心險惡,複雜多險,但我希望你能保持着今夜這份君子之心,立與朝廷。”
蘇明軒重重地看了眼沈墨辭,隨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熱烈而又真誠,是少年人對未來的期盼和嚮往,看着他道:“我一定謹記在心。”
月下翩翩少年郎,氣勢如虹,夜遊山巔之上,不管夜色更深幾許。玉樹臨風皎皎月光下,訴未來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