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七叔的家事
江城,雲河街柳家。
陽光穿破烏雲,灑在院子裏的老井上,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
房間中的柳章站在窗邊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床邊正有青衣老者坐在床邊,為床上的昏迷的少年把脈。
他旁邊是位穿翠色長衫的婦人,手指因為大力捏的發青,正用微弱的聲音不斷念着,“平安一定會沒事的,沒事的……”
正在把脈的老者名叫趙青民,乃是江城有名的醫道聖手,此刻卻彷彿遇見大問題,花白的眉頭幾乎擰成團。
床上的少年是老柳家的獨苗——柳平安。
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房間中的氣氛愈發沉重,柳章眼見趙青民的臉色愈發難看,心中再也忍不住,正要發問。
“唉……”趙青民搖頭收手,起身從銅盆中取了手帕,擦拭疲憊的面頰。
柳章忍不住發問,道:“趙先生,不知我家平安得了什麼病,何時才能醒來。”
屋內陷入片刻寂靜,趙青民放下手帕,斟酌許久,方才下定決心似的嘆息道:“老夫無能,柳捕頭還是早些準備後事吧。”
啪拉!
翠色長衫婦人捧着的茶杯滑落,打在地上四分五裂,滾燙的茶水潑灑一地,芬芳茶香溢散在空氣中。
她長大着嘴巴,眼淚如珍珠似的灑落,撲倒床邊,望着面色慘白的少年痛哭流涕,“平安,你快醒醒,快醒過來!”
柳章面孔頹廢許多,很是不甘心的問道:“您再看看,會不會是看錯了,平安他還這麼年輕。”
趙青民明白喪子之痛,也並未怪罪對方的冒犯,捋着花白的鬍鬚,道:“妖邪入侵,五臟俱衰,已非藥石能醫,節哀。”
他背起藥箱,搖着頭準備離去。
卻見柳章猛地擋在前方,隨後噗通跪倒在地,眼眶通紅,顫抖着嘴唇,乞求道。
“我柳家三代單傳,不能在這裏斷了根,求趙先生指點,只要有一絲希望,我便絕不會放棄。”
眼見柳章如此執着,趙青民心中也是不忍,道:“令郎乃是邪祟入體,除非傳說中的仙人出手,否則別無他法。”
邪祟入體……柳章聽得趙青民的話,眼中頓時有了光芒,他猛然起身道:“勞煩先生為我照看他們片刻。”
說罷,飛快的衝出院落,也不知道想到什麼法子。
趙青民眼見他表情興奮,搖頭道:“傳說仙人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御風龍,而游乎四海之外。
“這等虛無縹緲的存在,豈是你一介凡夫俗子能夠尋見,不如斷了念想,早些準備後事。”
……
雨過天晴,江城繁華的街道上車馬如龍,叫賣聲不絕於耳。
秦修咬了口白菜羊肉包,露出滿足的神色,他一路風塵僕僕,實在餓的極了,剛才路過包子鋪便沒忍住。
他按照詢問后的路線,朝着雲河街進發,待到包子吃完,也終於抵達此行的目的地。
青石板鋪就的小道蜿蜒而去,兩側楊柳依依,嘩啦啦的飄搖着,而在小道右側,正有一青磚綠瓦的小院坐落。
秦修邁上台階,輕輕扣響門扉,卻不想露出虛掩的門縫,等了半晌,卻不見有人出現,他便徑直推門而入。
陽光揮灑在院子中,角落中種着株桃樹,樹下是口老井,一條老黃狗趴在井旁假寐。
秦修剛踏進院子,便見西側的房門打開,一身穿翠色長衫的夫人走出來,她眼眶通紅,臉上還有淚痕。
此刻望見院子中出現的書生,楊惜擦了擦臉龐,問道:“你是什麼人,怎不經同意進來?”
秦修拱了拱手,從袖口中取出半枚玉佩,解釋道:“小生名叫秦修,是大河縣人士,秦禮賢是我爺爺……”
他話還未說完,對面的楊惜露出瞭然神色,擠出個笑容,道:“原來是秦修侄兒,我是你嬸嬸楊惜,你的事老爺子已經來信同我們說了。
“大河縣距離江城數百里,你孤身趕路而來,應該也累了,還好我已經把房間打掃出來,你先稍作休息。”
楊惜語氣輕柔,眼裏有了幾分神色,“跟我來。”
秦修跟在她身後,看了眼先前她出來的地方,問道:“嬸嬸可是遇到什麼問題了,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女人紅腫的眼眶,以及黯淡無光的眼眸,都在訴說著她遇見無法解決的問題。
秦修初來乍到,往後還要在柳家居住,心中存了與嬸嬸打好關係的想法,若是能解決這個問題,必然能拉近關係。
楊惜聽見秦修的話,眼眶又變得濕潤,悄悄摸着眼淚,搖頭道:“你年齡與我兒相仿,這些事交給大人解決,你安心讀書便好。”
她眼見秦修不過十六七歲,生的又極為好看,正如話本故事裏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小書生。
中看不中用,能解決什麼問題?
心知受了輕視,秦修也並不在意,繼續說道:“嬸嬸不如與我說說怎麼回事,也好舒緩心中鬱氣。”
楊惜目光變得哀愁,長長嘆息一聲,道:“你表弟三日前突然病倒,我們尋遍江城郎中,卻找不出癥結所在。
“剛才醫道聖手趙青民更是讓我們準備後事,說平安的病藥石無醫,唯有死路一條,可憐我的兒啊。
“他性子溫吞,喜愛看書,從不像學那些浪蕩子遊玩,鄰里都說這孩子彬彬有禮,腹有詩書,將來定能成為文壇大家。”
楊惜說到此處,眼淚止不住的落下,更咽着,彷彿看到平安兒時抓蝴蝶的景象。
她聲音變得沙啞,捂着胸口,道:“我辛苦把平安養大,還沒看到他高中、還沒看到他娶妻生子,如今便要白髮人送黑髮人。”
她領着秦修來到客房,把淚水擦拭乾凈,輕輕推開房門,歉意道:“是嬸嬸失態了,你在房間裏好好歇息。”
說完,也不等秦修回答,便急匆匆的離開,朝着出來的房間走去。
秦修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那處房門,眼底有暗金色符文閃動,喃喃道:“好濃郁的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