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蘭亭集序（其一）
“校園歌手大賽你沒來。”
“臨時有事。”
“我喜歡你。”女生委屈地說到，“從小我就喜歡你。”哭腔。
“我有喜歡的人了，抱歉。”
晴紫和孟御塵兩家是故交。孟御塵父親是外交官，母親年輕時已是成名畫家，照顧兒子的時間少之又少，小御塵只能經常寄宿在晴紫家。
只剩女生一人怔在原地，青木灰色的捲髮裸露在陽光下。
“喏，送你的。”傅筱捧着雕刻一月有餘的紫冰凌。
細看這靈石，工整小篆刻“柳熠竹印”四字，頂立青鳥亮羽，金線銀絲流蘇穗子，真可謂巧奪天工，匠心獨具。
蘸取龍泉印泥拓於水紋紙上，厚重古拙，沉渾奇崛，冉冉泛出一縷奇香。
“原來足足一月你都在刻印章啊！”柳熠竹睜大了眼睛。
“冬日裏不也是無事可做嘛，機緣巧合得了這靈石，當然要物盡其用了。發簪墜子俗氣的緊，單單這刻章清逸俊朗，想來你也喜歡。”
柳熠竹當然寶貝的不行，小心翼翼的放入貼身香囊中。
天寒日短，師尊已閉關鑽研心法兩月有餘。萬籟俱寂，妖獸盡藏，百姓也可享幾天太平日子。
近日，三人皆居夢溪筆閣之中。話說這夢溪二字源於沈括故鄉江蘇丹陽，閣中天下名家著述，奇聞異錄，上達天際浩瀚，下至雨露微塵，琳琅滿目，汗牛充棟。就連傅筱、孟御塵此等切思勤勉之輩，皆只可嘆高山仰止而望其項背。
“是日也，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遊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
“這蘭亭集序，鸞飄鳳兮，筆走龍蛇，每每臨摹，都感其靈動制衡之意趣。”
別看柳熠竹修為尚淺，提及書法文章也是頗有造詣。
“再說這文風，或取諸懷抱，悟言一室之內；或因寄所託，放浪形骸之外。雖趣舍萬殊，靜躁不同，當其欣於所遇，暫得於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將至。短短一篇文章，不足四百點，竟將飲酒之樂，出遊之樂，人生之悲喜情懷抒發的淋漓盡致。”
觀之，此文躍然紙上。
孟御塵見她興緻高漲，問道“你可知有一靈獸名曰踏鋒麒麟？”
這世間林林總總，誰能有孟御塵知曉的多。
柳熠竹向他看去，接過其手中之筆，在一篇半生宣上寫下一個“永”字。提起筆鋒，只見一虎頭龍背的小獸從紙縫間蘇醒過來，拍拍翅膀，沿着剛才那字的脈絡走了一圈，所行之處妙筆生花。
柳熠竹看呆了，一旁的傅筱直呼“真不愧是萬獸之主，就沒你不能召喚的奇葩生靈。”
只見那踏鋒麒麟一個轉身，龍爪騰空，尋案几上焚着的瓏希香而去，隨煙而歿。
“原來靈獸都喜食瓏希香。”柳熠竹喃喃自語。
“這瓏希香的製法天下只有你御塵師兄一人習得，可謂一招鮮，吃遍天啊。”傅筱這是眼紅了。
案幾之上頗有一番講究。一方歙硯置於東北，下立一筆枕，西邊焚紫金香爐，中間擺放宣紙數張。柳熠竹屬意取出香囊中的紫冰凌，在墨文左下蓋上自己的名字。這一細微舉動被孟御塵收入眼底。
“你找我？”
“是……是的。”稻子遲疑了。
“嗯，什麼事？你說。”乾脆利落。
“你知道柳熠竹和傅筱走的很近嗎？”鼓起勇氣。
男生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女生緩緩開口“他們一起去看貓，很親近的樣子。”
男生挑了挑眉，神色不悅，急於終止這場對話。可惜稻子沒能讀出這話外之音，絮絮叨叨起來。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打斷這聒噪的聲音。
稻子啞了，話到嘴邊生吞了回去，心裏發問：難道你都不在乎么?
是啊，孟御塵，難道你都不在乎么。
室虛窗白爐火暖，閉戶幸有讀書樂。炭盆星火焰焰，悉悉窣窣。又是讓人昏昏欲睡的一天，看到柳熠竹正在犯迷糊，皚鹿張嘴刁起她的裙邊撕扯起來。將她拉到某個書閣前才鬆開，前蹄躍起用鼻尖輕輕點了點一本名叫《海天靈獸縱覽》的畫冊，示意柳熠竹取下。
“海天靈獸縱覽，你在裏面嗎？”
皚鹿點點頭，蹭熠竹的髮絲。
“想讓我念給你聽啊？”
一副乖巧無辜模樣。
“好，讓我看看裏面把你寫成個什麼樣。”翻到目錄，按筆畫多少排列順序。
“喔，找到了，畫的挺像你的，這一對小觸角真可愛，不過它好像是你小時候，你比畫冊上的結實多了。”
皚鹿聽了稱讚，眼睛眨巴眨巴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喔，原來你也會害羞呀！”寵溺地摸摸頭。
匆匆拱手，讓她念下去，神色急不可耐。
“聽好了喔，皚鹿者，天生靈獸，無父無母，千年間或可遇其同類，通體勝雪，主心神，可據心情變幻眉心顏色，性情活潑，喜人。其一雙觸角最為奇特，可封存記憶。”
“封存記憶是什麼意思，你知道嗎？”
皚鹿搖搖頭，神色低落，腦袋耷拉着。
柳熠竹瞬間明白了緣由，“你看，我也無父無母不是，你還有我，有傅筱，師兄，我們都是你的親人。”一把抱住小獸的頭放在裙擺上，繼續說道“你要是覺得無聊啊，我便讓師兄下山帶回小狗小兔和你作伴，說不定運氣好，碰見和皚鹿一樣的靈獸，也讓師兄召喚到這宿星宮來，別忘了他可是萬獸之主呢。”言辭誠懇，句句流露出疼愛之意。
皚鹿眉心又結出五瓣水蓮來，熠竹從香囊里掏出花蜜餵給它。
她倆並不知道，這本《海天靈獸縱覽》是孟御塵早年編纂而成的。至於封存記憶，這裏一定有什麼故事。
“吃飯嘍!”傅筱來喚。
“今天吃什麼呀！”
“燉羊肉，暖暖身子。”
皚鹿和熠竹相望一笑，真真是令人滿意啊。有了好吃的，兩人都把煩心事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鍋中肉糜醇香撲鼻，傅筱燙了黃酒，三人圍坐享用。倘若時光皆如這般恬靜愜意可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