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半年前。
射箭比賽的人規則並不難懂，來參賽的運動員被分為不同的小組，然後小組出線后再晉級半決賽和決賽，作為整場比賽的最後一場，此時，草原上已經拉起了觀眾界線，擺放好了箭靶。
場地總長130米，寬150米，地面平坦，箭靶為圓形，直徑130厘米，竹料製作的靶架模樣精細，靶紙掛在箭靶上被風微微吹動。
長時間的預熱環節並沒有消耗觀眾的熱情，即便烈日炎炎，賽場上依舊聲浪滔天，都是因為現在正在和隊員溝通戰術的那個女人。
作為全場唯一一名擊敗了所有少數民族，留到決賽的漢族選手，在他們的認知中，這是第一個，毫無疑問，唐清讓打破了當地居民的刻板印象。
“老師，不用擔心，”唐清讓扣緊手上的護腕，高高的馬尾被風吹的有些凌亂，像是奔馳中的烈馬尾巴，“不論最後結果怎麼樣，能走到這裏，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這是她退役后的第一場比賽，其實對她來說，至關重要。
“好，”尹夢點點頭，緊皺的眉頭還是沒有鬆懈，“盡全力就好，不要有包袱。”
“對呀，隊長，”白蘭拍了拍她的肩頭，微微一笑，“我們都和你在一起，不管怎麼樣，我們都以你為傲！”
裁判吹響口哨，示意選手到比賽位置，賽場解說也正襟危坐地坐在主持台上，無數記者削尖了腦袋往前排擠動，都爭相想要拍下這位因為醜聞退役后的運動員的第一場比賽賽況。
最後決賽的兩名選手分別單腳分跨在起射線上，室外標的射箭，女選手要射70、60、50和30米四種距離，每種距離射36箭，四種距離一共射144箭。
射完144箭叫作“一輪”，又稱單局，滿分1440分；射兩輪叫作“雙局”，滿分是2880分。
由兩名選手輪流射同一箭靶，每名選手一次射3箭，稱為一回，然後換另一個選手射，互相計對方的得分。
比賽已經進入到雙方的最後一箭，比分打平，唐清讓握着弓箭的手微微出汗，現在射出的每一箭都至關重要，她身上的運動短袖已經浸濕，腦門上的碎發黏在臉上，就連吹來的風都是乾熱的。
唐清讓扭頭看向自己的對手，後者正拉開弓，單眼瞄準着箭靶，模樣認真，恍惚間，她看到了她曾經的那位對手，也是這樣認真地射出每一箭。
九分！！
現場的觀眾開始歡呼，感覺已經贏下了這場比賽，她知道觀眾中有不少人是來看她的笑話的，他們的臉上彷彿就寫着“嘲笑”兩個字。
裁判示意她可以開始最後一箭，唐清讓抬起弓箭，熟練地單眼瞄準箭靶，右手指頭輕輕一松，刻有選手名字的箭以極高的速度飛向靶紙。
十分。
毫無疑問的勝利。
“贏了！！！”白蘭和其他隊友歡呼起來，一旁的尹夢也微微笑着，觀眾席里有幾聲說她作弊的，她低了頭吸了口氣，這些話，已經不在乎了。
極快地頒完獎，唐清讓和尹夢打了個招呼，想自己去轉悠轉悠，背着箭筒走向停在不遠處的摩托車。
半小時后，車停在靠近草原邊的公路上，唐清讓抬腿下車，找了個平坦的地方坐了下來。
一望無垠的翠綠草原，遠處是層疊的高山和柔和的黃昏，還有幾譚寶藍色如寶石般的湖鑲嵌在綠色地毯上，幾頭放養的羊零零散散地走着。
不知道坐了多久，天色逐漸變得暗淡，僅剩的幾隻小羊也忙着回了家，天地間，只剩下她一個人。
“你好唐女士，我們接到群眾舉報，說你在這次比賽中作弊，獲取了本次比賽的冠軍，”說話的警官看起來慈眉善目的，簡單明了地介紹了一下情況，“請配合我們的工作，跟我們回去進行協助調查。”
“你們有證據證明嗎？”唐清讓從景色中回過神來，語氣溫和，“我不接受無端指控。”
“如果您不配合我們的工作的話，那我們只能強制執行了。”
唐清讓點了點頭，這就是故意看她不順眼找茬的，她不去這一趟是不可能的了，“我明白了，我的摩托呢？開過去還是？”
“我們會幫您把車送過去的。”
唐清讓認命地點點頭，坐上了車，包里的手機一直響，她不管，裝作沒聽到的樣子，默默等着電話那頭的人自己掛斷。
車子開到院裏，看着聚集着的媒體和群眾，她才徹底相信這場比賽從頭到底一場鴻門宴，為的就是讓她徹底身敗名裂，無法再涉入自己所熱愛的事業，不然怎麼會請她一個帶有醜聞的退役運動員來參加比賽。
“你好，這次是你第二次被爆比賽作弊，請問你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嗎？”
“作為最近被醜聞纏身的女運動員，你有什麼想法嗎？”
“…”
接二連三的問題吵的她腦袋疼，唐清讓在心裏冷笑一聲，都過去這麼久了，問的問題還是一樣俗套。
詢問室的氛圍不太緊張，看起來其實除了院子裏的人以外，沒有人對她是否作弊感興趣，畢竟除了射箭圈之外，她的名氣也算不了什麼。
“這邊可能需要你進行簡單的采血調查，然後我們會簡單詢問你幾個問題，這個沒問題吧？”
唐清讓點點頭。
“你今天參加比賽前有服用任何藥物嗎？”
“沒有。”
“你有藥物史嗎？”
“沒有。”
“你今天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個地方？”
“哪個地方？”
“我們遇到你的地方。”
“發獃散心。”
“你之前因為類似問題被調查過嗎？”
唐清讓抬眼，試圖從對方的眼睛裏找到些情緒，“…是。”
抽完血，簡單地詢問結束，唐清讓在詢問室安靜等待着結果，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院子裏的人也等待的逐漸失去耐心，罵罵咧咧地對着唐清讓撒火。
“這是你的檢查報告，沒有異常，”剛剛詢問她的人態度禮貌，把檢查報告推到她的眼前，“在這裏簽個字，你就可以走了。”
粗糲的指頭撐住筆，快速地簽下自己的名字，“好了。”
“謝謝你的合作。”
唐清讓起身，微微一笑算是回應。
走道里還有人在議論她的事情，這幾個小時的時間裏，她的一點一滴已經被科普地一絲不剩了，拿好自己的箭筒和獎盃，唐清讓抬腿騎上摩托車，看着來自尹夢和隊友的無數個未接電話，嘆了一口氣。
“據說她是最近這幾年最有天分的射箭運動員，之前的報道裏面，都叫她射箭天才呢。”
“那真是可惜了，居然服用違禁藥物被開除了，大好的前途就這麼完了。”
“不過這種事情也算是自作自受，自作孽不可活啊。”
尖銳的討論傳進耳朵裏面，唐清讓甩了甩腦袋，儘力讓自己忽視那些聲音。
不出所料，媒體馬上會繼續渲染她的“醜聞”，讓全世界知道，這個被開除的運動員，在退役后的第一場比賽中又犯下同樣的錯誤。
從天才少女到過街老鼠，她只經歷了一個晚上。
“射箭這回事，很難嗎？”
唐清讓握着頭盔的手一緊，扭頭看向說這話的男人，白襯衫西裝褲，白色的袖口被翻到手肘處，襯衫剪裁得恰到好處，黑色的頭髮倒在腦後，看起來幹練強勢。
這讓唐清讓不禁覺得他剛才那句話是在嘲諷射箭這項競技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