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在回去的路上，我們誰也沒有說話，老趙一直低着頭，惶恐和不安一直在他的眼裏打轉，林瑾和辛瞳挽着胳膊，在老趙身後對着老趙的後背指指點點，張三收起了傘，他臉上的表情更是精彩，他那個人類的臉冷的似乎要蹦出冰來，臉色比吸血鬼還要可怕，我和老陸並排走着，我想他明白我此刻的心情，那個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呢。
一個本在世界上就應該消失的人，她不應該出現的。
幾個月前……
我和老趙躺在老陸豪宅院子裏的搖椅上，那時剛入夏，月亮都要比春天的好看，我伸出手來想要撫摸那一束月光，可是只有微風穿過我的指縫，那份美好，是我無法觸摸到的。
老陸和老林在廚房裏忙活着什麼，透過玻璃窗，室內的暖色的燈光照在他們身上，他們在那裏忙來忙去，讓我覺得他們像是一對普通夫妻，好不羨慕。
我和老趙中間擺了一張圓形桌子，上面放着的是老陸從海外搞到的進口紅酒，我向來對酒不感興趣，也不知道它叫什麼，更無法品嘗它的魅力，反倒是老趙，手拿酒杯時不時的抿一口，嘴裏還念念有詞，“好酒，好酒。”
耳邊一聲風響，這陣風要比在手指尖的要冷上許多。
“主人。”
我已經習慣了席思思突然出現的聲音，她的行蹤不固定，我也不知道她會在什麼時候出現在我的身邊，或許是我吃飯的時候，又或許是我在發獃的時候。
但很顯然老趙沒有習慣。
“啊！”他被嚇了一跳，嘎吱一聲，從搖椅上跌了下來，手中的紅酒也撒在了衣服上。
“哎呀，太可惜了！”老趙站起了身，用手擦了擦衣服上的酒，眼睛時不時的瞟向席思思，口中嘀咕着:“明明是吸血鬼非得要和鬼一樣來無影去無蹤。”
我輕笑了一聲，同時又皺起了眉頭，席思思不會輕易出現在我這的，不同於張三，席思思更像是只幫我執行任務的助手，張三更像是貼身的跟班。
嘴唇微動，我輕輕說道:“什麼事？”
“會長讓我通知您過去一趟。”
“沒說是什麼事嗎？”
“沒有。”
語氣簡短幹練，不愧是會所培養出的。
我點了點頭，“知道了，你回去吧，我和老趙一起去。”
又是一陣風，她走了，留下老趙在原地一陣迷茫。
老趙語氣頗有埋怨，灑落的紅酒在他身上留下了一灘紅色痕迹，“我有的時候真的會懷疑她是真的鬼而不去吸血鬼，我見過的吸血鬼多了，哪有一個像她這樣冷冰冰，沒有味道的。”
我抬頭看向月亮，它此時已經被烏雲遮住了，僅僅是一小塊烏雲，就能使它下方的世界變得黑暗。
“或許那就是吸血鬼的本能吧，我們保留了人太多的習性，你只是一時沒有習慣而已。”我嘆了口氣，說:“老林和老陸在忙着，你跟我去吧。”
他應了一聲，“好。”
踏進屬於會所的領域，我就聞到了不屬於人間的黑暗，人間的黑暗可以照亮，而這裏的，則是無邊地獄。
面對那個小我100歲，但看起來要比我老幾十歲的會長，我表示不屑，他是在人類60歲的年齡去世的，死後變成了蝠人，又與幾個蝠人成立了會所，在100年前，會所也只有幾個吸血鬼，剩下的都是蝠人，他們蝠人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在妖族中一直是一手遮天，如果不是忌憚我的能力，恐怕會所是沒有我們吸血族存在的地位了。
現存一個會長，5個長老，其餘四個長老皆是蝠人，而我，是唯一的吸血鬼。
“怎麼了會長，找我來幹嘛？”我特地把“會長”這兩個字咬的很重，因為他起初答應我，說我可以不用時時來會所報道，也不用遵循會所的規矩，但是他出爾反爾的時候太多了，時間長了我自然也不把他看在眼裏，他雖然知道我的想法，但是對我也是無可奈何，今天我這麼叫他，無非就是想諷刺他而已。
果然他的臉上一抽，臉上的黑毛都在抖動，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原樣。
他清了清嗓子，說:“這次叫你來，是有件東西要給你。”
“什麼？”
“你知道今天是幾月幾號嗎？”
他賣了個關子，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倒是老趙開口說了，“今天是六月初一，會長是要給老唐過兒童節嗎？”說完隨後便哈哈笑了起來。
六月一，六月一！
我心中一驚，猛地看向他，竟然到了今天，在10年前，會長為了拉攏我，答應每五年在六月一這天送給我一個活人當做飼料，是殺是吃都憑我自己做主，沒想到五年過得這麼快。
作為飼料的活人在人間是要被清理一切信息的，生前的信息都找不到，唯一可以找到的只有他的死亡證明，會所與人類有一份秘密協議，就是付給對接的人足夠的錢，那個人就幫你處理一切後事，而會長為了我專門設置了這道程序，假設我放走了飼料，那麼那個人也在人間活不下去，只有乖乖等死的命。
被當做飼料的人會被會所清洗記憶，讓他忘記所有的事，然後送到我的家中，任我處置。
上一個飼料是會所用高級食材餵養了一年才送到我的家中，席思思當時說會所為了保證飼料的口感，會在他們生前精心餵養他們，然後把他呈現在我的面前，真是用心良苦，煞費苦心。
目前已經送來了兩次飼料，第一個飼料餓死在了我的家中，我讓當時年僅十多歲張三埋了他，那時候他拿着鏟子顫抖着挖了一上午的土，最後才把那個人埋了，清理好后他整整兩天沒有吃飯。第二個人我讓老陸託人給他弄了個假身份讓他走了，他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了，總之我不想吃你，你也不要在我這裏繼續存在着，作為一個飼料繼續存在在我的家裏，被他們知道了，我說不定會有大麻煩。
我打算以後的每一年都是如此，沒想到時間過的這麼快，又到了這天，當初給那人造假身份可費了我不少功夫，看來我又要費功夫了，誰讓我善良呢。
我回過神來，對上了會長的眼睛，黑暗中那發紅的雙眼似乎要將我吞噬，我想他應該想過吸我的血，但是上一個這麼想的人已經被我殺了。
“我們這次選的人包你滿意，是我們餵養了5年的上等貨，也就是說，在上次送給你飼料的那年，我們就已經準備好了下一個飼料，這也是我們的一片苦心，剛才我已經讓你助理送到你的宅子中了，現在估計到了，就等着你好好品嘗了。”
“那你叫我來的目的是？”
“就是為了通知你一下，讓你回家吃飯啊。”他故作天真的眨巴了兩下眼睛，我攥緊拳頭真想打他一拳。
我可以殺人不？蝠人不算人，我可以殺蝙蝠不？
兜了個圈子就是想讓我回家吃飯，直接打電話告訴我不可以嗎？你是不會用手機嗎？我真的大謝特謝。
我冷哼一聲，“我可真是謝謝你了，走了老趙回家吃飯。”
我攬過老趙的肩，頭也不回的走了，老趙聽說可以吃飯，眼睛立馬亮了起來，“好啊好啊，我好久好久沒吸到人血了，今天託了老唐的服了，謝謝你啊老唐！”
我們走出了會所，老趙依然咧着嘴笑着，此時月亮已經出來了，老趙的紅眼和獠牙在月光下顯的陰森恐怖，如果此時前面有人回頭看，那麼一定會被他嚇死。
“啊！”一聲慘叫，老趙被嚇跌在了地上，手裏指着前方，嘴裏不停的說著:“鬼啊！鬼啊！”
席思思沒有在意他的話，依舊面無表情的對我說:“主人，貨已經送來了，那個人還在昏睡，我們是不是還要向上次那樣把他送出去。”
對於那件事，席思思是知曉的，並沒有做多過問，她向來對我的話言聽計從，如果不是缺少點人味，那麼她就是完美的助手了。
我擺了擺手，“今天太晚了，老陸在忙，明天再說吧，你也去休息吧。”
“是，主人。”
一陣風吹過，帶動了一顆樹的樹葉，她離開了。
老趙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瞪着她消失的地方說:“這什麼啊，出現的時候連個響聲都沒有，我已經被她嚇好幾次了。”
我淡淡的說:“習慣就好。”
他連忙搖頭，“我可習慣不了，不過話說回來，什麼叫像上次那樣把他們送出去，你以前的飼料都放了嗎？”
我點了點頭，默認了他的話，他看我點頭急的差點沒跳起來。
不，已經跳起來了。
他竄了有一米高，表情里刻滿了吃驚，說:“給我啊，你知道人血有多難得嗎？這5年才有的一次福利，你居然給扔了！老唐，我告訴你啊，你這是赤裸裸的對食物的浪費，我在道德上譴責你！”
我斜了他一眼，“你要是想要的話，明天就給你，我是不想有人死在我的家中。”
老趙聽到這話滿意的笑了笑，他拱手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啊，明日我前去你府中取貨，還望老唐打點好一切。”
“好了好了，看你沒出息的樣子，我先回家了，你也回去吧。”
“老陸和老林做好了飯你不去了嗎？”
“不去了，你幫我把我的那份吃回來。”
“好嘞！”他爽口答應，我們各自分開在會所前的路口中。
清風拂面，月光照人，我伸出手，那一束潔白的月光照在我慘白的手上，顯得有點突兀，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我很喜歡看月亮，或圓或缺，都有她自己的美麗，在我的人生中曾看到各種形狀的月亮，早在幾百年前，那時候的月亮更圓更大，現在的月亮要離我遠的很多，在我以後的生命里，還會遇到什麼樣的月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