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 8 章

破案了。

這幾個小郎君應當是在欺負這個粉裙少女,結果遭到了對方的反抗,雙方開始追逐打鬧,還撿起地上的石子相互攻擊,結果不曉得哪個手滑,一個石子飛出去,打到了初雲縣主。

謝寶珊怎麼都沒想到,自己今天竟然這麼倒霉。

先是被這群小王八暗算弄得一身狼狽,中道還扭了腳,跑都跑不掉!

謝寶珊自小皮實,也不是第一次和同齡人發生矛盾,回回都同家裏藏的很好。

然而,今日的賞花宴不得攜兵器入內,她卻偷偷將袖箭帶了進來,這是大罪。

若這件事被揭發,她大概率要被揭層皮!

想到這裏,謝寶珊的眼裏瞬間盈滿淚嘩嘩,淚珠兒吧嗒吧嗒的往下掉,這份可憐無助,在看到隨後行來的歲安時,化作了濃烈的恐懼。

她她、她不是那個……

完了,她真的完了。

謝寶珊哭的更凶了。

歲安看到玉藻按着幾個皮孩子時,本打算叫她鬆手,省得她不知輕重傷到人,可再一看到坐在地上滿身狼狽的謝寶珊時,細長的柳眉便蹙了起來。

她徑直走到謝寶珊面前,微微傾身:“你怎麼了?”

謝寶珊哭得兩張嘴皮上下打擺子,根本說不出話。

歲安直接蹲下來,虛虛伸出手:“哪裏受傷了?是不是動不得?”

若是傷筋動骨,可不能隨意拉扯攙扶,會傷上加傷。

見謝寶珊哭的說不出話來,歲安這才回頭看向那幾個頑皮小郎君,語氣微微沉下來:“是你們欺負了她?”

“我沒有!”

“對!沒有!是她自己摔倒的!”

謝寶珊一聽這話,舊傷新傷湧上心頭,哭聲里多了幾分真切的傷心。

歲安大約猜到是什麼情形。

她眼珠輕轉,端出冷漠的語氣對玉藻道:“將人送到初雲縣主跟前,就說砸人的孩子找到了,要怎麼處置,全憑初雲縣主定奪。”

此話一出,兩個小郎君也嚇哭了。

哭着哭着,其中一個開始嚷嚷:“謝寶珊私帶暗器!是她先暗算我們的!”

小孩子吵架,一旦起了勢,就很難收勢。

謝寶珊一聽自己事迹敗露,也破罐破摔:“是你們先罵我的!”

“你本來就胖!”

“就是!大胖子,還穿粉裙子,噁心死了!”

謝寶珊一怔,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同於剛才的哇哇大哭,她垂下眼眸,死死咬唇,淚珠兒嗒吧嗒嘀嗒往下掉。

她也不想哭的,可這是她忍不住。

歲安目光逡巡,心下瞭然。

她緩緩起身,靜靜的看着幾人,冷色消融,無比遺憾的嘆了口氣:“你們幾個,若是玩笑逗趣也就罷了,如今言語傷人,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們。”

幾個小郎君一愣,並不理解。

歲安一本正經的普及知識:“你們可聽說過十八層地獄裏有個拔舌地獄?那些生前好搬弄口舌是非,以言語傷人者,下了地獄都是要拔舌頭的!”

其中一個小郎君頭相當鐵:“我們還這麼小,才不會下地獄。”

“對!那我們也不怕,而且她就是胖子!謝胖山!”

歲安點點頭,很好。

“說得對,你們年紀還這麼小,下拔舌地獄也該是幾十年之後的事情,可凡事都有規矩,壞了規矩,就得受罰。你們自啟蒙讀書起,便被家中教以君子之德,叩拜聖賢,以求學有所成,可聖賢只保真正的君子,對那些紈絝惡劣之人,只會懲罰。”

“你胡說!”

“對,騙人!”

歲安:“怎麼是騙人呢?聖賢雲,立德、立言、立功,不徒語,不苟求,不虛行,不妄動。你們讀着聖賢書,卻以言語中傷他人,已成不了君子了。眼下雖不必下拔舌地獄,可聖賢有靈,對你們的懲罰馬上就要到了,所以我才說,神仙都救不了你們。”

歲安似模似樣的恐嚇,看不出半點玩笑的模樣,說完給玉藻丟了個眼神,狀似無意的抬手在喉嚨處摸了摸。

“把他們放了吧,聖賢懲戒即將加身,我們也不必費心思追究他們。”

玉藻瞭然,兇悍的將幾個小崽子聳了聳:“瞎動什麼!”然後一個一個拉到歲安面前,帶了些力道推搡在地。

老實坐下!

幾個熊孩子重獲自由,當即就想發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小祖宗鬧家本領,萬萬沒想到,他們張着嘴,竟說不出話來了!

這可把他們嚇傻了,一個個瞪大了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歲安抬手掩唇,煞有介事:“這是口舌之罪,聖賢降罪了!”

一旁,謝寶珊看着那幾個小啞巴,目瞪口呆。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

剛才那個姐姐把他們搡開時,指間似乎夾着什麼,摸上了他們的脖子。

李歲安把他們毒啞了!

她果真是羅剎女,對小孩子都下手!

正當謝寶珊心驚肉跳時,冷不防李歲安又走了過來。

她像一個壞姐姐,輕提裙擺蹲在她身邊,指着那幾個小啞巴開始發起嘲諷:“你看,聖賢顯靈,把他們妄言的嘴給封了,身有殘疾者可是不能入仕的,他們讀再多書都沒用了。什麼名什麼號,也沒人會稱呼了,頂多喚一聲‘大啞巴’、‘小啞巴’。”

歲安看向幾個崩潰的熊孩子,火上澆油:“是不是啊,大啞巴,小啞巴?”

謝寶珊怔愣的看着蹲在身邊的歲安,又看看那幾個已經嚇傻的同齡夥伴,原先的恐懼忽然凝固,心頭微微一動。

歲安嚇唬完了,復又起身,“你們身為勛貴之後,本就享有常人不能享有之待遇,更應以身作則,發揚君子風範,日後才好成為朝廷棟樑,建功立業,而不是小小年紀,就對一個女兒家惡語相向,將傷人當有趣。”

歲安看一眼呆坐在地上的謝寶珊,又道:“若你們還不服,我就帶你們去桓王妃那裏將今日之事全都抖落開,到底是誰先打誰,還是誰先辱罵誰,都一一掰扯清楚。”

“再不然,便請你們父母前來,當堂對質。”

幾個孩子抖了一抖。

江湖事江湖了,鬧到長輩那裏,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對了,我父親在北山上教書,也不曉得你們聽過沒有,但凡分析出個對錯,便將有錯之人送上北山讀書,待什麼時候懂得了道理,什麼時候再放下山。”

歲安一提北山,震懾力直接升級。

這年頭,家中有頑皮小兒的,早已不興說什麼怪力亂神的恐嚇之語,大家都說:“你再胡鬧便送你去北山讀書!”

別說小郎君們,便是謝寶珊都如遭雷擊,跟着他們一起搖頭如撥浪鼓。

他們不要去北山!

不要!

他們嘲笑謝寶珊長得胖,又時不時聯合起來捉弄她,多少理虧。

謝寶珊私下報仇,還攜帶利器,也是錯。

但凡當堂對質,就是全軍覆沒啊!

小啞巴郎君們喊不出來,都開始默默流眼淚。

謝寶珊虛虛伸出手,想拉歲安的袖子,又不敢。

氣氛烘的差不多了,歲安一本正經的轉折:“其實你們也別太害怕,聖賢仁德,會給誠心知錯的人一個機會。倘若聖賢之靈能原諒你們,此事就一筆勾銷,如何?”

幾個孩子全都盯住歲安。

歲安:“你們過來同她賠禮道歉,我知你們現在說不出話,但若你們是懷着十足的誠意與懊悔來認錯,聖賢之靈一定會諒解,還你們聲音,那我自然也不會再追究。”

這樣就可以一筆勾銷不去北山嗎?

那不如試試!

幾個小郎君相互對望,然後踟躕着走了過來。

歲安伸手一點:“你個子最高,你來!”

高個兒小郎君面色漲紅的出列,站在謝寶珊面前,慢慢張口道歉。

可惜,是個啞炮。

他急了,又試了幾次,還是沒聲兒。

歲安幽幽提示:“我說了,不可帶一絲一毫的陽奉陰違,聖賢之靈在天上看着你們呢!”

又轉頭對玉藻道:“小郎君有些急了,你身上可有水袋,拿來給他潤潤嗓子。”

玉藻走過來,將水袋遞給他:“這水袋尚未用過,郎君隨意。”

小郎君連忙拿過來,喝水潤了潤喉,又醞釀片刻,他緩緩張口:“我不該妄議你,謝娘子,請你原諒,抱歉。”

說話了!他有聲音了!

高個兒小郎君喜極而泣。

歲安兩手一攤:“看,我說了,心誠則靈。”

剩下的小郎君爭先恐後要上前來道歉,可前兩次總是失敗,然後歲安便在旁邊安慰,讓玉藻給他們潤喉。

當所有小郎君都順利用自己的聲音真心真意賠禮道歉時,每個人臉上都漾着幸免於難的慶幸。

歲安看向玉藻:“送他們回父母那邊吧,若對方問起什麼,你只管好好解釋。”

玉藻心領神會,將幾個小郎君帶走了。

剛吩咐完,身邊響起“噗嗤”一聲笑。

“你笑什麼?”歲安忽然轉頭,盯住謝寶珊,明明從一開始就在幫她的人,竟然沉了臉。

“今日是桓王妃設宴,你身為賓客,竟私藏利器利器企圖傷人,還覺得自己有理?”

謝寶珊卡殼。

怎、怎麼辦,現在是輪到她了嗎!?

大哥救命啊……

下一刻,一隻手伸了出來。

謝寶珊:?

歲安嚴肅的說:“東西給我,沒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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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嬌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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