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 7 章

世上很多事情都很奇妙,尤其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在得知長公主聯姻之意以前,謝原並非不知李歲安這個人,可細細回憶過往,這個名字乃至這個人,鮮有出現在他的交際見聞中。

可在得知自己被長公主相中后,李歲安這個人、這個名字,在生活中出現的頻率陡然多了起來。

“福女?”謝原聽到這個消息,尤其得知往後每年會跟選秀女一樣舉行甄選環節時,腦子裏第一反應是——聖人又在想方設法搞下面的錢了。

大周佛道盛行,忽然拎出一個少女,給她冠以福女之稱謂,這是何等受人矚目的事。

選秀尚且黑幕重重,油水豐厚,這等儀式,難保不會引得各家女眷想方設法爭奪。

搞錢的機會就這麼自然而然的來了。

今日難得都有閑,謝原便約了幾個好友吃酒小聚,結果聊着聊着就聊到這上頭。

袁培英消息最靈:“當然!都說長公主深受聖恩,可你們也得看看人家多會迎合聖意。禮官剛剛提出,她便立刻祭出自己的女兒來擔任,說不定打的正是個一箭雙鵰的主意!”

段炎:“什麼一箭雙鵰?”

“嘖。”袁培英呷了口酒:“春祭福女啊,不止是迎了聖人的心意、捧了自己的女兒,你們一個個沒說親的都小心了,指不定這位長公主還想趁着這個機會抓個女婿回去呢!”

謝原:……

“咚。”周玄逸忽然放下茶盞,起身告辭:“我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完,先告辭了。”

眾人一愣,猝不及防目送周玄逸離開,都忘了起身,唯有謝原的眼神意味深長,暗含思量。

老周,不對勁啊。

“他怎麼了?”袁培英望向其他人,忽然來了氣性:“這狗脾氣!”

謝原笑道,“老周這人就這脾氣,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

也是,大家回過味,不再多想周玄逸的事。

小聚過後,謝原帶着淺淺的酒氣回府,剛進門就順手攔截了一團粉色的身影。

“跑哪兒去了?”謝原垂眸,眼神精準鎖定了謝寶珊往背後藏的手。

謝寶珊心虛不已,嘟囔道:“沒、沒去哪兒。”

沒去哪兒?

謝原直接將她的手扯出來,果然瞧見手腕上戴着的袖箭,原本裝在上頭的三發短箭全沒了。

謝原問的隨意:“這是整治誰了?”

謝寶珊臉蛋一白,扭動着掙扎:“放開!放開我——”

謝原手勁不松,提着她就往後院走:“你今日還非得同我說道說道……”

結果剛走兩步,謝原就感覺到了手頭的重量,眉頭一蹙:“你最近又胖了。”

沒想到,前一刻還無反抗之力的謝寶珊瞬間猶如戰神加身,幾番扭動直接讓謝原脫了手,她臉蛋漲紅,目光凶凶,對着謝原“略略略”一通鬼臉,轉身跑了。

謝原雖有功夫,但不至於對妹妹動手,便一直攢着力氣,看着謝寶珊跑遠,他好氣又好笑,往院子方向走了兩步,臉上神情又沉下來,帶着些思慮。

回到房裏,謝原隨手招來院奴。

“去打聽打聽,五娘今日出去有沒有惹禍、誤傷了誰,別等着人家找上門來。”

院奴領命離去,來祿為謝原寬衣,笑道:“大郎君不愧是長兄,這府里姊妹的事少不得您一一操心,不過,若郎君來日娶了新婦,許多事自有人來操勞。”

謝原眉梢一挑,看了他一眼。

來祿咯噔一下,連忙道:“不過娶妻生子都是大事,自然要郎君喜歡才好。”

謝原淡淡道:“你這麼懂母親心意,來日我同府里說一聲,將你調去母親那裏服侍,豈不是更好?”

來祿連忙跪下:“郎君莫怪,是奴才自己多嘴說錯了話,奴才只認郎君一個主子,絕不會……”當真開口就求個沒完。

謝原聽得頭大,抬手示意他閉嘴,另行吩咐:“我去書房坐坐,就說我公務未盡,晚飯送來院裏。”

“是。”

……

桓王妃的賞花宴設在東郊御林,這地方等閑不可入,受邀女眷無不感到面上有光。

論輩分,歲安喚桓王夫婦一聲舅舅、舅母,但因桓王常年駐守邊關,靖安長公主久居北山,歲安與桓王一家走動不多。

這日,歲安早早起身梳洗,準時出門抵達宴席,見到人時,縱然桓王妃親熱有加,她還是先恭敬拜禮。

桓王妃一把拉過她的手,明明是瞧着歲安,可話音話意都有些衝著一旁的賓客去:“這可是咱們大周第一位小福女,平時總呆在北山,想見一面都難,今日可是個好機會!”

玉藻和朔月在旁看的清清楚楚,自家女郎臉上漾着笑,眼裏卻寫滿了抗拒。

尤其桓王妃一番話引來大片目光時,歲安的腳尖輕動,那是十分渴望調轉方向離開這裏的意思。

正當這時,一個溫柔含笑的聲音插了進來:“母親,可是歲安到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黃裙少女笑盈盈的走了過來。

她身形高挑纖長,容貌清麗,黃裙清雅,卻配了相當名貴的玉石珠寶,行走間那股傲然氣場,緩緩在她背後支起一張無形大旗,上書“皇室貴胄”。

這位,便是初雲縣主,桓王與桓王妃的掌上明珠。

“歲安來了!”初雲縣主熱情的湊上來,彷彿她們昨日才見過,自然而然的散發親昵感:“那邊正在玩兒鬥百草,還有個特別高的鞦韆,能看到好漂亮的景色,我帶你過去!”

桓王妃順勢道:“也好,你們同輩人在一起更玩得開些,歲安啊,我就不拘着你了,今日要盡興啊。”

歲安輕輕福身:“那歲安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玉藻和朔月對視一眼,當即拉開十成戒備跟了上去。

初雲縣主一路拉着歲安說話。

明明歲安年紀大些,但因初雲縣主高她半個頭,又是今日花宴之主,反倒更像是姐姐。

賞花之地是精心挑選的,花木品種更有講究,初雲縣主帶着歲安簡單逛了一圈,問:“比之北山如何?”

歲安道:“北山荒野,花草蠻生,哪裏比得上這園子的精修細理。”

初雲縣主眉眼間都是飄飄然的得意,絲毫不意外這個答案:“那你還不多出來走走?我們許久沒見了,我當你這輩子都要在北山養老不出來呢。”

朔月和玉藻忍不住在後面翻白眼。

你做了那樣的事,見面不打你都是仁慈的!

可歲安像是忘了前塵往事一般,隨和道:“有機會自會走動的。”

初雲縣主也在不動聲色打量歲安的態度,見她軟綿和善,很是滿意,話題順勢扯到了自己與武隆侯世子蕭弈的婚事。

他們是在年前冬獵中開始交集,不打不相識。

在初雲縣主的描述中,這是個射術極佳,相貌出眾,玩世不恭略帶痞氣的男人。

一向被人哄着寵着的初雲縣主,遇上這個男人後,時而氣炸,時而放聲大笑,情緒完全被掌控,而這些小女兒心思,都在言語傳達中變成一種傾慕之態。

歲安靜靜聽着,目光落在不遠處一片桃林,粉色映在眼中,卻不及心底。

朔月和玉藻一看她這表情就懂了。

任初雲縣主說的激動澎湃,女郎內心也毫無波動,甚至想搞點桃花作顏料。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初雲縣主揚聲質問。

歲安眼神輕動,思緒無瑕銜接:“聽了,你們婚期已定,就在下月。”

唔,她的確說到這裏,初雲縣主下巴微揚:“那你就沒有什麼表示。”

歲安笑笑:“我正在想要送你什麼。”

初雲縣主覺得她識趣,傲然道:“別拿些俗物來,珠寶綢緞,玉石古玩我多的是。”

歲安看一眼她滿身俗物堆砌,的確是不差的,笑着點點頭:“好。”

許是談話氛圍一直不錯,歲安又乖得出奇,初雲縣主的話也漸漸大膽無遮起來:“你說有不有趣,從前,我讀書能趕超你、跳舞能趕超你,捶丸蹴鞠更是不在話下,如今連婚事都趕在了你前面,呵,當是你叫我一聲姐姐才是。”

她眉眼輕轉,掃了歲安一眼:“奇怪,論出身你不差,論相貌你能打,可我都已定下,你比我大一歲,還無人問津。你該不會還……”

“初雲縣主,請你慎言!”玉藻冷冷開口,若非入園時卸了兵甲,她此刻都想拔刀了。

“玉藻。”歲安和聲制止,連表情都沒變,“不得無禮。”

初雲縣主瞥了玉藻一眼,眉梢微挑,盡顯驕傲得意——你還敢跟本縣主動手不成?

她也沒打算追究玉藻,話題再次針對歲安:“你今日來的是對的,往後也該多像這樣出來走動,多見見人,多遇遇事,好過當個北山野人。我知道蕭郎母家有個表弟,一表人才,文武雙全,等我忙完了婚事,興許還能替你牽牽線!”

這恩賜一般的語氣,讓玉藻和朔月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你可省省吧!

這個魏楚環,明明在長公主面前大氣都不敢出,卻喜歡在女郎面前擺譜,只因她覺得女郎性子柔軟好欺,合該聽她的話,以至於口無遮攔,戳人肺管,甚至作出那等損事……

初雲縣主說了許多,歲安卻道:“多謝妹妹盛意,只是我習慣北山生活,平日出來走動也費事麻煩,交友築誼看的是緣分與相投與否,我不善經營,只能辜負妹妹好意了。”

初雲縣主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正欲發難,斜里突然飛來暗器,嘣的一聲正中腦門兒,疼得她大叫一聲。

歲安也沒防備,嚇了一跳,轉頭望去,只見幾道小身影作鳥獸散。

她看玉藻一眼,玉藻立刻轉身追了過去。

“你還好吧?”歲安出語關懷。

初雲縣主炸了:“疼!李歲安,你暗算我!”

歲安看了眼落在地上的小石子兒,豎起兩隻手擺啊擺:“你冤枉我了,不是我。暗算你的人我已去追,瞧着身影像是哪家小郎君在鬧着玩。”

初雲縣主只覺得腦中嗡鳴,一聽這話火氣頓生,更疼了。

鬧着玩?敢傷她,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但歲安沒給她發作的機會,立即吩咐:“你們幾個,還不扶縣主去歇息,朔月,去請大夫。”

奴才們都嚇得面無血色,一聽歲安的話,連忙七手八腳把初雲縣主架走。

朔月看着非常解氣,愉快的去找大夫。

另一頭,玉藻身法矯健,很快就將就近幾個作惡的小傢伙按住。

桓王妃設宴,來者非富即貴,被按住的小郎君各個衣着鮮亮白白嫩嫩,看得出是嬌貴養大的,他們瞧見黑臉羅剎般的玉藻,一個個嗷嗷亂叫,相當皮實。

幾步之外,一個圓潤的粉裙少女跌坐在地,髮髻歪了,眼眶也紅了,獃獃地看着玉藻,眼中有怒又有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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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嬌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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