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魏家老祖
孫碩的神識海內,一身形高大、馬臉三白眼的血衣老者盤腿坐在孫碩身旁。
這個瘦高的青年正歇斯底里跟外面的年輕醫生求助。
這裏實在太擠了,凡人未開蒙的神識海,是一個只有幾尺大小的混沌空間。
魏槐不耐煩地踹開他,掌握了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廢物!但凡平時動動腦子,也不至於這麼點地方。”
巴掌大的地方讓他待得很憋屈。
魏槐在這裏待了月余,一個月前他為尋找渡劫寶物白駒玦殺人奪寶,對方拚死以自爆觸發咒術,魏槐的身體從右手指尖開始在陽光下寸寸消弭。
在整條右臂消失后,他倉促間躲進搶來的白駒玦中,這是一個時間靈寶,裏頭的秘境光陰河畔沒有時間流動,不僅天雷劈不着,咒術也因此停止,但魏槐也陰差陽錯穿越到2022。
jj宗這個該死的咒術,他前腳剛邁出秘境,前腳掌就沒了。
可光陰河畔時空碎片的亂流無時無刻對他進行鉸殺,死裏逃生后,他的境界已從金丹跌落鍊氣,根本無法長期對抗。現世則靈氣貧瘠,凡人沒有靈根。
權衡之下,他決定半奪舍孫碩,待穿越陣法布好,再神魂穿越,回家讓張道人尋一資質上佳者奪舍。
於是他晚上進入秘境佈陣,白天讓孫碩的身體睡覺。
一個月過去,陣法初步完備,只差獻祭之人。
魏槐曾利誘過護士,護士只當他犯病,像哄小孩一樣溫柔:“真棒,來把葯吃了。”
那一刻,魏槐覺得比在孫碩狹小的神識海中還憋屈、窒息。
他推開小陳奪門而出,拉着清潔工唾沫橫飛,扯住醫生歇斯底里,在走廊裏手舞足蹈想撕破某層無形的屏障。
最後還沒來得及,也幸虧沒有展示神通,他被三個護工制住架回病房。
在魏槐漫長的壽命里,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失態過了。
他被注射鎮定劑,像死魚一樣躺在床上盯着白花花的吊燈和天花板,想明白了,這裏是精神病院,他說的話沒有人相信。
同時他冷靜下來。沒人相信也代表他做什麼都會被默認允許。
他神通大減,深知懷璧其罪,於是謹慎低調了一周,直到見到秦鋒。
魏槐觀察到此人傲慢,不是那種狂妄張揚的蠢貨,而是天生傲骨,外表謙和有禮,但永遠與人疏離。
魏槐喜歡有小聰明的人,這類人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最容易自以為是,容易哄騙,哄好了,他會比任何人都賣力。
他要引誘秦鋒,要適當地循序漸進地露出馬腳,讓獵物有一種自己探索自己掌控的錯覺。
於是,他冒着風險神魂出竅,“不小心”讓秦鋒看到。
他一步步誘騙秦鋒獻祭。在他巔峰時期,哪兒用得着“騙”,此刻實力大減,只能遵守現世的規則。
一切發展都在魏槐的意料之中,不過魏槐低估了秦鋒對研究的痴狂。
秦鋒沒有想太多,他不管什麼陷阱,他看到了,就要像不要命的蛾子一樣撲上這簇邪火。
“吱呀——”門打開,秦鋒走進來,魏槐和善地對秦鋒笑笑,秦鋒也回敬一個斯文的微笑。
兩個人加起來八百個心眼。
魏槐開口想要說話,突然!
他瞳孔驟縮,屏息凝神,像是發現了什麼,但不太確定,他眯着眼打量着。
他似鬼魅般從束縛衣沒直接走出,長臂一掄猛地暴起。
秦鋒被抵在牆上,腦袋砰地磕上身後的壁畫,魏槐捉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讓他掙脫不得。
“你要干什……”
“閉嘴!”
秦鋒一怔,魏槐三指併攏捏住,,穴,手上發力,一股靈力注入秦鋒靜脈。
隨着靈力注入血脈,秦鋒感受到一股溫和的暖流,輕柔地疏通他的脈絡,隨着心臟泵出,暖流溶入血液流向四肢百骸,秦鋒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明和生機。
他驚疑不定,瞪大雙眼卻難吐一言。
而魏槐瞪着秦鋒的眼神越來越激動,嘴唇控制不住地哆嗦起來,呼出的熱氣噴在秦鋒臉上。
就在方才魏槐發現,秦鋒竟然有靈根!
在靈力如此貧瘠的現世,居然有人還有靈根!還是在他的年代都少見的異靈根——雷靈根!
好,天不亡我!
魏槐心中狂喜,他放下讓秦鋒去填祭壇的打算。他有一個更好的方案,他要教秦鋒修仙,把秦鋒培養成一個器皿,轉移咒術的器皿。
這樣魏槐就不必冒險只讓神魂回家,他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
雷乃極陽之物,咒乃陰損之極,現世雖靈氣貧瘠,且咒術是金丹級別,但因陰陽兩物相剋,先天補足了級別間的天塹,只要秦鋒能有鍊氣後期期的修為,就足夠引咒了。
魏槐爽朗大笑,將秦鋒放好,兄弟似的親昵地拍拍秦鋒的肩膀。
該好好籌謀一下。
秦鋒尚在驚疑中,門此刻開了,魏槐拖着一串虛影瞬移回輪椅,一切恢復正常,只有方才被撞到的畫框來回輕搖。
魏槐不怕秦鋒對別人說什麼,他知道秦鋒捨不得告密。
一個外形樸實中年人走進來,黑大衣,舊款式的皮鞋,八十年代文人的風骨,散發著讓人踏實安心的魅力。
但魏槐知道,老東西不是善茬,眼睛毒得很。
“怎麼沒吃早飯就來了啊?”劉慶林把油條放在桌上。
“老師。”秦鋒起身不留痕迹地整理好袖口。
“剛在門口見了他的父母。”
劉慶林搓搓凍僵的耳朵,倆人也不打電話給他,怕打擾他治病,硬是在風口站了一個多小時。
他把一個黑袋子遞給孫碩,裏面是他媽媽織的保暖衣。
可憐天下父母心,當初他們簽協議,說白了,只要有一絲治癒希望,他們寧願讓兒子當小白鼠。
“評估怎麼樣?”劉邊呼邊喝熱水,短胡茬在跟隨臉皮起伏波動。
師生二人交流一陣。
魏槐閉目養神,兩人的話絲毫不落地落進他的耳朵,什麼人格整合什麼心理調試。
“……我得快去機場了,兩點的飛機。”劉慶林邊說前腳已邁出門。
“您這回還是去一周嗎?”秦鋒心中一動。
機會。
“差不多吧,有事打電話給我。”
“我送您。陳護士!照顧一下病人。”
小陳推着魏槐回病房。
走廊廣播播放着舒緩悠揚的樂曲,高矮胖瘦的白病服們三三兩兩走動。
有個孩子縮在角落發抖,有個女生蒼白着臉一言不發,有個老頭隨着廣播音樂翩翩起舞,更多的人看起來與常人無異,或坐或站,發獃或悲傷,卻被困在精神的沼澤中無力掙扎。
“哇!嘟嘟——略略略——噗哈哈哈哈略略略。”
魏槐陰着臉看着面前突然跳出來吐了他一臉吐沫的瘋子。
“小高,去晒晒太陽。”陳溫柔道。
猴兒一樣的小高樂呵呵地去了窗邊。
魏槐嗤笑:“真不知道你怎麼受得了的。”
陳給魏槐擦乾臉上的唾沫星:“他們只是病了。”
魏槐凝聚神識,看到這些病人的神識海——如果凡人那片混沌的小空間能稱為神識海的話——裏面扭曲得不像樣子。
縮在角落的孩子神識海像漏風的破布,無數碎片和魔氣圍着他嘶吼叫囂;躁鬱症的中年人神識海內一個人形黑影不停念叨……
魏槐搖搖頭。凡人真是脆弱,一點抵禦心魔的力量都沒有。
一隻纖纖玉手伸到魏槐眼皮底下,兩片小白藥片,一粒紅膠囊。
魏槐捏着鼻子把葯喝了。神識海變得粘稠起來,他鼓盪神識,一下就將藥力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