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威逼還是利誘
上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響起時，大部分同學都默契地在老師宣佈「下課」的第一時間起身離開座位。雖然由於文科班女生比較多的緣故飯點打衝鋒的現象沒有高一那麼嚴重，但每個人行動的速度還是快得像是一陣風。
和早上的時候一樣，司見肖沒有急着走，這個午休時間他要做的事情有點多，打算先在座位上理順思路。
首先是要和易誠一起去找一下主管文學社的馮老師，即便文學社每年開展的社團工作都已經形成了定式，但還是要走個形式去請示一下的。其次他還想趁這個時間段去十四班找一下韓若一，把她丟的筆記本還回去。
最後……如果機會合適的話，和林天把矛盾說開了也是他希望做到的事。
想好了行動的主次順序后，司見肖就打算去飯堂找易誠，高一的時候他們都習慣了固定坐在二樓的角落一同用餐，現在雖然在不同的班級但想要見面去那邊找肯定不會錯的。
「司見肖，你等一下。」
「咦？」這個時候還留在班裏的同學已經很少了，司見肖聽這聲音覺得還算熟悉，在班級後門前回頭，看到呂漪瀾正朝自己走過來。
這個人之前好像一直趴在座位上……司見肖憑着模糊的印象記起，之前在大家都一窩蜂湧出教室去食堂用餐的時候，呂漪瀾趴在座位上的樣子特別顯眼。
大概是在桌上趴着太久的緣故，呂漪瀾原本黑長直的頭髮此刻顯得有些凌亂，她大概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在來到司見肖面前之前將自己兩側的長發撫平並撩到肩后。
「那個……有事嗎？」司見肖問道，他的目光落在了呂漪瀾的肩頭。她的肩膀差不多和自己一樣高……目測實實在在有一米七的身高，在南方的女生中算是屬於出類拔萃的一部分了。
單純只是高個子的女生倒也沒什麼，但呂漪瀾不但個子高，人其實長得也挺漂亮，司見肖高一的時候就這麼覺得，只是很可惜呂漪瀾似乎不愛笑。
她不笑的時候看起來特別冷峻，略顯英氣的眉眼像是萬年不化的冰山，認真起來的眼神也很銳利。高一的第一學期作為司見肖原班級的班長，這副冷麵孔和眼神確實起到了威懾群小的效果。
然而司見肖覺得自己也屬於「群小」的一部分，每次都會下意識地會逃避呂漪瀾的目光。
「你是要去食堂嗎？邊走邊說吧。」
「噢……好。」司見肖沒有反對的意思。
呂漪瀾瞅了瞅他手裏抱着的筆記本，有點訝異地說道：「你吃飯還要帶筆記本嗎？用功？」
「當然不是……」司見肖尷尬了一下，他知道在呂漪瀾的眼裏自己一定算不上什麼好學生，和「勤奮」兩字也完全不沾邊。「是別人的筆記本，我打算一會兒去還給她。」
呂漪瀾淡淡地說了一句「原來如此」，隨後把話題給扯開了：「你覺得新的班主任怎麼樣？」
「看起來挺好說話的，還不錯……」司見肖下意識地就把自己心裏的真實想法給說出來了，但他很快意識到他和呂漪瀾其實還沒有熟到會閑聊這些的程度。
他在奇怪呂漪瀾到底要找自己說什麼，以至於要用這些奇怪的話題做鋪墊。
「我也覺得盧老師人挺好的，她之前說今天晚自習要定下班委的名單。」
「有嗎？」司見肖又一次下意識地把自己心裏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他緊張地扭頭看了一眼側面與自己並肩行走的呂漪瀾，發現她根本沒有轉過目光來。
前班長突然對自己說出這種話，應該八九不離十是想讓自己在選舉的時候投上一票吧？
這種時候……應該會意地表示一下自己願意支持對方，才顯得比較機敏有眼色吧？他在心裏胡思亂想。
「你上課好像老是走神啊。」呂漪瀾說。
「我不太在意那些，反正和我沒什麼關係。」司見肖用自嘲的口吻回答道。
「就算是想文學社的事情，在課堂上走神也算不上名正言順吧？而且為什麼沒有關係？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她的話語裏有譴責的態度。
司見肖再次側目朝她看了一眼，發現她仍然沒有看自己，也無從通過表情去分辨她此時的心情。
「我覺得老師和群眾的眼光都是雪亮的，像我這樣的人當班委就算了吧……」司見肖擺了擺手，「我覺得還是呂漪瀾同學你比較合適，高一第一個學期的時候……」
「打住，別提那個時候的事了。」呂漪瀾的聲音忽然高了幾分。
司見肖猶疑不定，他在猜想莫非因為高一的第二個學期呂漪瀾沒能繼續當班長，此時自己提起往事她會覺得耿耿於懷？
「反正你要是參加競選，我一定會支持的。」他趕緊表明態度，「畢竟這麼多新同學裏我認識的也只有你。」
呂漪瀾愣了一下，幽幽說道：「你好像完全理解錯我的意思了……」
「啊？」
「我根本不想當班長，而且我不覺得盧老師會用競選的方式。」呂漪瀾嘆了口氣，「我們班算是一個新的班級，大家彼此都不熟，這一點她也知道。這種環境下選舉沒什麼效果的，你忘了她今天早上讓大家自我介紹的時候說以前擔任過的職務嗎？」
「噢，你的意思是她會直接從曾經擔任過班委的同學裏面挑？」司見肖恍然。
「大概吧。」呂漪瀾面有愁容，「但是我根本沒想到……」
「呃……沒想到什麼？」
「全班自我介紹下來，只有我一個人說過以前當過班長啊！這樣一來豈不就是……」
「板上釘釘？」司見肖明白了，「這樣不也挺好的，你完全可以勝任啊，幹嘛不想當？」
「好個頭啊。」呂漪瀾瞥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那是個多吃力不討好的活？之前我就是因為不想被孤立才沒繼續當下去的！」
司見肖有點震驚：「孤立？有這回事嗎？」
呂漪瀾沉默了一下，問道：「你在三班……沒什麼朋友吧。」
「呃……有啊。」
「噢。除了易誠，還有誰？」
「呃……」他被噎住了，垂死掙扎地想了半天，最後沮喪地投降：「沒有了。」
呂漪瀾「嘿」了一聲，說道：「所以你不知道很正常啊，你之前差不多算是自我孤立的吧。」
司見肖聽到她似乎發出了一聲笑聲，心說原來你也是會笑的啊。但等到他目光轉過去看的時候，失望地發現她又回到一貫的那張冷峻的臉了。
「可是三班是男生多，而且皮的人多，現在我們班女生佔了大多數，應該會比之前好管吧？」
「呵呵，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如果我非得當班長不可，我也寧願選三班不會選現在的九班的。」呂漪瀾一副「你太年輕了」的輕蔑表情，「你根本不知道女生之間勾心鬥角起來有多厲害。」
「為什麼呂同學你的話聽起來就好像……做了班長就一定會被大家孤立一樣。」司見肖搖了搖頭，「恕我不敢苟同。」
「你自己試一試不就知道了？我可以跟你賭任何東西。」
「賭任何東西？」
「對，任何東西。」呂漪瀾自信地說道，「當班長是很痛苦的，如果你樂在其中，我就輸了。」
「試試就……等等。」司見肖驚覺自己差點就被她給帶跑了，緩過神來暗稱好險，「我感覺呂同學是在挖坑給我跳，算了，我不打這個賭。」
他們已經到了食堂，這個時候窗口那邊還排着不短的隊伍，可見下課鈴響時那些餓死鬼一般衝出教室的傢伙們是多麼明智且無可指責。
「拜託，幫幫我吧。」呂漪瀾還沒有放棄。
「大哥，你直接去和盧月老師說，你不想當，不就完事了？」
「可我不想解釋自己不想當的理由。」呂漪瀾皺起了她那雙英氣的眉毛，「而且現在就去找她說，會顯得自我意識過剩！但是等到晚上她宣佈的時候再拒絕就晚了。」
司見肖看她是真的苦惱，反倒樂了：「那你想我怎麼幫你？晚上宣佈的時候，我跳出來說不行我不同意呂漪瀾同學當班長？您當是劫法場啊。」
他腦子裏不知為什麼忽然跳出來周星馳電影裏的那句「人家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輪得到你一個妖怪來反對」。
「你早點去和盧老師說，你想當……」
「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論語白學了啊？」司見肖抗議道。
他排到了一個隊伍的隊尾，頭也不回地對後頭的呂漪瀾說：「要是盧老師真的選你，那就是她慧眼識英雄，你呢，就是天命所歸……」
「司見肖。」呂漪瀾聲音高了八度。
「啊？幹嘛？」
「我在想，利誘要是沒有用的話，是不是威逼更加好。」呂漪瀾刻意壓低的嗓音漸漸變得有點瘮人。
「我軟硬不吃的，謝謝。」
「其實，我現在也和你一樣，從前輩手裏接過了社團。不過，我們那個組織嚴格來說，好像不算社團。」
呂漪瀾忽然說起了社團的事情，這讓司見肖有點意外，他隨口問道：「什麼社團？」
「紀檢部。」呂漪瀾回答道。
「噢。」司見肖想了想，這確實不算社團，而是學生會中最有權力的一個分部。.
「你知道紀檢部抓什麼嗎？」
「校風校紀。」
「對，如果你幫我的話，你和你那個小女朋友的事我可以當做沒看見。」
「哈？我哪來的小女朋友？」司見肖瞪大了眼睛回頭看她，戲說不是胡說改編不是亂編啊，律師函警告。
「那昨天下午你和誰一起離開圖書館呢？」呂漪瀾毫不迴避地迎着司見肖質問的目光，瞬間就用自己的氣勢壓倒了他。
司見肖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樂見曦，同時想明白了說道：「那輛車是你家的啊？」
「嗯……嗯。」
你家還挺有錢的啊……他忍了忍控制住了自己嘴賤的慾望，說：「即便你想污衊我早戀也得有證據吧，喂，紀檢部長大人有證據嗎？」
「莫須有吧。」
「你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自己不是都說了，我想污衊你。」呂漪瀾嘴角勾了勾，「既然是污衊，當然不患無辭。」
兩人漸有針鋒相對的苗頭，這時側面閃過了一個白影，那男生停下來打量了他們倆一眼，笑着打招呼道：「喲，是班長和社長。」
司見肖和呂漪瀾同時看向了朝他們打招呼的易誠，後者笑得陽光燦爛又不失意味深長：「社長今天不用和我一起吃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