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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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冬天,妹妹開始了化療。

妹妹依舊堅持不肯做移植,逼急了,就會說自己挺不過移植前的化療,說在清髓時自己會肺部感染死掉。妹妹念大學時,曾休學過一段時間。她那時忽然得了咳嗽,嚴重的時候喉鳴喘不過氣來。曾經到省里最好的醫院看過,但只是略有好轉。後來,吃了一位老中醫開的葯,不知道是病自愈還是中藥真的有用,才慢慢好了起來。但從那以後,妹妹比一般人是在呼吸道上更敏感一些。

妹妹還說,即使出了移植倉,如果排異厲害,自己會皮膚變顏色,更嚴重會爛鼻子爛臉。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為什麼要那麼痛苦?

呂林努力勸說著妹妹,口裏堅決地說著那些只是可能出現情況,不一定真的出現。心裏卻懷有猶豫,呂林不能想像萬一出現妹妹所說的結果。清髓時,免疫系統防禦能力近乎為零。

母親也遲疑不決。

然而冬天的時候,妹妹的血小板忽然下降到了12,不小心碰一下,就是一大片淤青。醫生怕再不治療會出現內出血。妹妹同意先做化療。

妹妹化療決定后,呂林打電話給現在的直屬領導周策,請幾天假並申請不再參與值班。周策在呂林說完后馬上答應了,甚至讓呂林有些小小的意外。妹妹各地問診時,呂林請假很多,因為要麻煩地調整老師代課,所以雖然都會同意,但到後來請假多了,領導的語氣里總是帶着遲疑。

化療進行到第三期,春節將至時,新冠疫情席捲全國。

本地的第一個新冠病例發現於市裡中心醫院的血液科。於是,在很多科室都停診的情況下,妹妹的化療暫時中止。

中止化療期間,呂林大病了一場。先是持續了一個月的劇烈咳嗽。正值疫情,呂林都懷疑自己得了肺炎。鑒於絲毫不發燒和縣城未發現一起病例而最近呂林未去過外地,又有沈充的堅持,呂林才沒跑到醫院去。咳嗽剛好,呂林又犯了嚴重的落枕,嚴重到根本從床上起不了身。要忍着疼痛,靠沈充扶着肩背,才能坐起。沈充偶爾復工去上班時,呂林要雙手搬着自己的頭,一隻腿用力像烏龜一樣把身子翻過去,再慢慢跪起,才能忍痛起身。

呂林對自己的病毫不意外。過去的三個月裏,雖然有母親的,但畢竟年紀大了,呂林的忙碌過分透支了身體。上班,陪床,送飯。僅有的幾個詞後面是無數瑣碎的事,三個月裏,每每呂林一挨枕頭就睡去。

生病休息期間,呂林林有時會想到她和沈充的關係。

剛轉過年的時候。有一天,沈充吞吞吐吐對呂林林說:“林林,領證的日子往後推推好嗎?你看現在疫情,民政局那邊也不知道方不方便辦理?……”。

去年春天,父親去世后一個月余的時候,沈充曾和呂林林商量過,不管婚禮什麼時候舉行,今年情人節去領證。後來,有了妹妹生病的事,呂林林都幾乎忙忘記了這件事。

“好的。”呂林林整理着手頭打印的妹妹的飲食資料,好像根本沒有在意地說道。

她沒有看沈充,但她知道他正看着自己的臉。

“反正我現在也很忙,也沒有心情”,她停頓了一下,補充道。

“嗯,我現在要準備一下網課的資料,你用書房嗎?”呂林林接着問。

“不用,不用。”沈充兩手在面前搖了搖。

呂林林關上房門,呆坐在電腦前。

她今天下午沒有網課,她只是不想待在客廳里。她不知道該繼續和沈充說什麼,也不想勉強自己去找話題,去籌措任何出口的句子。

她坐在電腦前,心一揪一揪的酸痛。她覺得很奇怪,現代醫學早已證明,主管人的思想和情感的是人的大腦,為什麼難過時疼痛的卻是心臟?是哪個古人最早說出的“心痛”這個詞語?有是在何時何地何人何境下說出?

呂林林覺得心痛得彷彿馬上要哭出來,可她只是木木地坐在電腦旁邊。從頭到腳是無盡的疲憊,彷彿被什麼吸走了所有的力氣。

呂林林雖覺得是自己在支撐着自己母親和妹妹,但她覺得也有什麼在支撐着自己。像在雨天跑散了鞋帶蹲在地上時會有一把傘在頭頂遮起,像小獸受了傷可以窩回洞穴。而現在,雨傘“唰”地被抽走暴雨傾盆而下,洞穴被山石掩蓋。

有什麼,在心裏,轟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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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迷不悟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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