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這裏的網吧真特別
鬍子安確實是被網絡遊戲耽誤的文學青年。上高中時,學校校規頗為嚴格,學業任務又重,大部分中學生選擇了住校,每月只有一天多的短假,其餘時間都被封閉在學校。期間總有一些學生耐不住枯燥無味的校園生活,便翻牆出去上網吧打遊戲,每每聽逃學者回來暢談遊戲內容,鬍子安很感興趣,只是因為膽子小,又怕惹禍事會對不起父母的教誨,便每每在自習課上回憶着同學們敘述的遊戲情節,搭配上自己天馬行空的想像和似乎取用不盡的靈感,創造出自己的一本小說來。
後來,隨着課業壓力日漸繁重,留給鬍子安創作的時間也越來越少,有時為了寫小說,只得花個半小時匆匆應付自習作業,晚上兩個小時的自習課,基本都是在奮筆疾書,久之,便完成了他那本引以為豪,但終究淪為廢品進入收購站的厚本子。
升入大學之後,課餘生活便隨意了很多,原本是可以利用課餘時間完成更多創作,卻被更具誘惑的網絡遊戲佔據了幾乎全部的時間和精力。
原本憑藉一篇優質短篇小說和豪言壯語加上飽含對文學創作也愛之情的演講才加入的追風文學社,最終因社團活動多次缺席、硬性指標完成度嚴重不足的情況,落得被社長約談的下場。
“初入大學,隨着各方面的約束力較之高中時嚴重減弱,面對各式各樣的誘惑,把握不住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但你要時刻記住你的初心,比如你為什麼要加入文學社,為什麼要上大學。”社長文氣十足、語重心長的給失足少年、迷途羔羊指點迷津:“人這一生路很長,你可以為了欣賞路邊的美景而停下腳步,但在你重新出發時,每每回憶這片風景時,帶給你的一定要是快樂和滿足,而不是遺憾和後悔。”
這一席話,讓鬍子安領悟很多,不敢說戒除了網癮,但至少再也沒有通宵上網和逃課上網的事情發生了。
之後的鬍子安再也沒有開始創作小說,只是在偶然青春情感波動時,寫上一篇小品自娛自樂、記錄漣漪。
崔工帶着鬍子安將現場的情況和項目圖紙過了一遍,又簡單的介紹了一下項目的現狀,比如開工日期、進場時間、設備材料採購周期、以及竣工時間要求,他見鬍子安為人機靈,專業基本功也紮實,便很放心的離開了。因為鬍子安沒有駕駛證,崔工便沒有把車留在項目上,而是自己開車走了。
獨守項目的頭兩天,鬍子安倒是勤勉好學,按照平面圖和現場情況進行比對,拿着工藝圖一遍遍學習項目處理工藝,也因為項目比較簡單,日處理20m3的設計能力,除了設備基礎以外基本沒有其他土建施工內容,設備也是在外地工廠加工好的成套設備,子安很快便對項目內容瞭然於胸了。
跟趙如意彙報完當日的工作,傾訴完思念之情,便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聽着歌,躺了一會兒,突然坐了起來,覺得不應該虛度時光,在行李包中找出他寫隨筆的本子,端坐在桌前,將這些天異鄉生活的心情信手寫了下來:
“午後
畢業后近一個月,工作也一個星期了,終於在這樣一個引人微微發汗的中午,醞釀了一些情感,更新了幾條QQ狀態,聽了幾首爛熟於心的歌曲,和朋友調侃了幾句,想了些不着邊際的事情,回憶並緬懷了過去。沒有想今後會如何,有點念舊,有點執拗,略帶淡淡哀愁和些許奢望,就在這挺安靜的午後,一股不可名狀的情緒,帶着一抹惆悵,
在我心中翻騰起來。於是我想,或許就是這一段時間的與友隔絕,也或許是,我已經漸漸愛上熱鬧了。-
這種與思念掛鈎的文字,本身就不是很急切要表達的幾欲噴薄而出的。我總是要想起一些人,但又不想提及他們,把思念化成感覺,就像提及NMG就會想到大草原。在我心中,一些人就淪為通訊錄中不異於別人的名字,一些人就上升為某種感覺。或許是那種嗅到花香時候感覺到的溫馨,或者是沐浴在陽光下感到的熱情,或者是立在微風中感覺到的溫柔,或者是靠窗聽細雨時感覺到的安逸,或者還有就像是閃電驚雷帶來的驚嘆和震撼,亦或還有就像是冬風白雪帶來的冷傲與嬌蠻。種種感覺,深植心裏,跟朋友學習,博採眾長,久之我也會變得優秀起來。-
踏上火車駛離的時候,我竭力告訴自己要像平時放假那樣喜悅又安然。看着久居的城市漸漸遠去,心中總不是滋味。遠離這座山城,闊別兄姊,這種感覺,就是那種想哭都不知哭給誰看、想說卻不知要說於誰聽。於是緘口不言。慶幸總算還有個歸宿,再也不想往日的種種,彷彿數月之後又要開學似的,氣定神閑,像個閱歷豐富的長者。-
獨居了幾日,也算把那濃重的離愁別緒散了大半,步入正軌無非是聽歌上網自得其樂。
工作,旅居內蒙,難免是淡淡哀愁。-
同樣是這樣的下午,在塞北小城裏不知用來做什麼用的建筑前面,人群熙攘,塵土飛揚。-
——這學校真J8爛啊!-
——就一建築工地嘛。-
於是情感泛濫。-
到此,終於理解,我們已經徹底分別了。-”
寫完隨筆,天開始擦黑了,這裏的天似乎比宣州要黑的晚些,剛想出去走走,便聽見走廊里傳來說話的聲音。
“今天我們還通宵嗎?”
“看情況吧,不過走那麼遠,去了玩幾個小時就回來,也有點不值當的。”
說話聲漸遠了,但鬍子安聽出來這倆人是要去網吧上網,心裏有些按奈不住,畢竟已經十多天沒有上網了,頗想念遊戲中的朋友和操作遊戲人物的暢快了。
鬍子安便想着跟出去,但轉念一想,畢竟人生地不熟的,廠里的員工也多是點頭之交,不如明天趁着白天的時候,找他們問清楚情況再去玩。想到這裏,鬍子安便有了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情緒,連上個網都要考慮斟酌再三。
於是,男孩又開始想念自己的女朋友,給如意打電話語氣中就帶了幾分傷感,女孩聽出了情郎的情緒,便安慰着說等期末考試完了邊去陪他。
內蒙臨河小城初夏的夜風卷着寒冷與寂寥,孤獨的從黃昏吹到凌晨,撣去白天的塵土與喧囂,擦亮了繁星和月亮。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看過星空了。”鬍子安聽着女友的安慰開心了一些:“等你來了,我陪你看星星吧。”
如意溫存又懂事,愉快的接受了男友的邀約。
人類的情緒總要適時地發泄一下,情郁於中,久之便會被情緒控制,然而釋放情緒的對象可以是任何人,而那個人一旦接受了發泄的情緒,便會得到同等的依賴,像親人、像朋友,像遊戲、又像香煙,或是像其他讓人上癮的東西。
第二天,鬍子安跟着製藥廠駐廠的同事於小紅去了網吧,那個網吧真的很遠,為了表示感謝,子安一路上給於小紅買了兩次綠茶。
於小紅告訴他說:“離這最近的網吧距廠里有一個小時的路程,整個工業區就只有這一家網吧,天天人滿為患,所以,一定要錯開下班時間去。”
“咱們大概幾點回去?”到了網吧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所幸周邊企業的職工還沒下半,網吧里只有零星幾個人,鬍子安也不顧於小紅的推辭,交錢開了兩台電腦,又買了綠茶,走到靠窗的電腦旁坐下:“走這麼遠,回去早了也不值當的。”
“我就出來看兩個電影,你要想多玩會兒,我就陪着你唄。”於小紅熟練地打開電腦,順手指給鬍子安電腦的電源鍵。
“那太好了,中午我請你吃飯吧。”鬍子安看到每張桌子上都放了一塊立式餐牌,炒飯、麵條品種齊全,還能送餐到座位上。
於小紅已經戴上耳機,沉醉於電影情節中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鬍子安的話。
突然,一滴水滴到桌上放的一個小鐵盆中,鬍子安本以為那是個煙灰缸,不想裏面卻盛了小半盆水,他便抬頭尋找水滴來源,只見一根白色軟管正從他旁邊的牆上垂下來,沿着管道向上看去,便看見一台空調外機掛在牆上,正呼呼的吹着冷風。
鬍子安一臉驚異,心想這空調怎麼這麼安裝,怪不得剛剛便覺得有哪裏不對。空調吹的冷風,難道是將內機放在了室外,然後開的制熱模式?
鬍子安又瞧了一眼奇怪的空調外機,撥通了餐牌上的訂餐電話:“你好,十一點鐘,送兩份麻辣面到36、37號機。”
打電話給趙如意,約着一會兒視頻聊天,如意卻問他怎麼沒有上班,鬍子安只能故作鎮定的說今天放假。
和女友約好,便開始打開電電娛樂遊戲對戰平台,見同學好友多是在線的,就準備聯機打幾把dota,雖然平時多是線下對局,寒假暑假期間就會利用對戰平台,在線上操作幾把,盡情廝殺。
“狐狸,你都是京城人上人了,還有閑工夫打遊戲呢?”徐子川那頭鍵盤鼠標咔咔亂響,聲音空曠,顯然是開了電話的免提。
“你混小子又不是不知道我被發配到內蒙了。”鬍子安憤憤地說。
“正好,老大老三都在線,你先建個房間等我們一下,我們正在高地上苦戰……”徐子川沒接子安的話頭,電話里傳來敲擊鍵盤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