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小院閑居筆記

屋內，錢蔚雲正坐在客廳沙發上喝水，她換了一套短袖短褲配套的居家服，不再端莊典雅，但多了幾分玲瓏秀氣，她見子安和如意進門，便伸手招呼他們坐在身邊。

如意和蔚雲年齡本來相差無幾，如今蔚雲卻一副家長的姿態和口吻，拉着子安問東問西。

如意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回想一陣，突然後悔起當年姚平剛和表姐在一起時，自己的表現與現在表姐模樣如出一轍。

鬍子安很少在別人家裏做客，還是有些緊張，尤其是看到姚平忙進忙出、又端水果又端菜時，就更加明顯，總是想起身幫把手。

蔚雲看子安坐立不安，便寬他心道：“你是如意的朋友，來到家裏自然是貴客，安心坐在這等着品嘗你姐夫的手藝就好，不行一會兒你陪你姐夫多喝兩杯，表示下感謝之情就好啦。”

聽表姐言之有理，鬍子安心態便放平了許多，又開始盤算起一會兒要怎麼和姐夫喝酒的事情來。

晚飯頗為豐盛：松鼠魚、紅燒排骨、油燜大蝦、燒茄子、干煸豆角，還有一盆絲瓜湯。如意見多不怪，照例拍手叫好，對姐夫的傑作讚不絕口；鬍子安除了過年，便沒有見過如此豐盛的家宴，有些瞠目結舌，見姚平姐夫低過杯子，才回過神來。

“姐夫，你的手藝可真棒！”鬍子安結果杯子，起身拿起桌上的酒瓶，準備倒酒。

“都是些家常菜，你第一次吃，也不知道合不合口味。”姚平說著把酒杯朝子安這邊推了推。

錢蔚雲對如意這個表妹還是很上心的，見鬍子安談吐大方，行為得體，算得上是個有禮貌有教養的人——酒過三巡仍不忘給如意剝蝦、夾菜，這便是加分項了。

“環保局還是個不錯的單位。”嘮完家常，姚平和子安聊起了工作上的事。

“嗯，還不知道是什麼崗位，但是現在想進政府單位上班就必須得參加公開考試，現在去了也只能是個臨時工。”鬍子安將工作的事情交待的很清楚。

“臨時工也沒事，先踏進這個門檻，多學點專業知識，等有機會就能進去了。”姚平想起錢蔚雲進入醫院上班的經歷，便向鬍子安傳授經驗。

“嗯，我肯定會好好工作，抓住機會的。”鬍子安對自己也蠻有信心，說著端起酒杯敬姚平酒，碰杯之後便一飲而盡了。

吃罷晚飯，鬍子安拉着趙如意收拾碗筷，待到二人進了廚房，趙如意正要挽袖準備洗完，卻被子安一把抱住了。

“以後家裏的碗都由我來洗。”鬍子安輕聲道。

“嗯，那我以後天天做飯給你吃。”趙如意把頭靠在了子安的肩頭。

飯後活動是打雙升，姚平和鬍子安一撥，兩姐妹分到一撥，本來兩位男同志牌技要高出女生一籌，無奈當晚男生牌運實在太差，竟然還有兩把被剃了光頭，還有一把好不容易甩牌扣底，底牌里竟然沒有分牌。女生們則打得越來越興奮，才十點鐘就已經打到了A。

“最後一把了。”鬍子安早沒了脾氣。

姚平更是不想說話，看着手裏漸漸多起來的牌，心也逐漸涼了下來，忍不住大喊一聲：“全是一米以下兒童啊！”

結果自然是男生隊被單方面屠殺，一局下來，只得了20分。

“晚上讓子安和你睡大屋，要是擠不開，你就把行軍床支上。”錢蔚雲帶着勝利的喜悅收拾完牌桌，牽起趙如意的手說道：“我和妹妹在小屋睡，也方便說些體己的話。

”

姚平點點頭，看着鬍子安說：“咱家裏現在就大屋裏有空調，雖然舊了點，好在製冷效果還不錯。”

鬍子安看了一眼趙如意，又看了一眼蔚雲表姐，點了點頭，跟着姚平進屋收拾起床鋪來。

行軍床使用起來很方便，鋪上涼席就算完成了。本來姚平讓子安在大床上睡，自己睡行軍床，可鬍子安再三推辭，一再要求要睡在行軍床上。

姚平見拗不過他，便不再多說，指了指窗台上的綠色小牙缸說：“這是你姐給你準備的洗漱用品。”

當晚，鬍子安喝了酒，和姚平也沒有多少共同話題。稍稍動作，行軍床便會發出聲音，只得保持一個姿勢一動不動，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趙如意和表姐卻說了很多，自己表示願意別鬍子安去湖州，也十分篤信子安在將來會有所作為。

蔚雲很理解妹妹現在的想法，加上自己對鬍子安的印象還不錯，跟妹妹也十分般配，便說了許多鼓勵的話。

第二天，鬍子安本想賴在床上，想起自己是在表姐家做客，便輕手輕腳的套上衣服走出卧室。

陽光明媚，將院子裏的一切籠上了一層金紗，鬍子安洗漱完畢，抓了一把板凳在菜畦旁邊坐了下來。太陽曬的很舒服，不大一會兒頭上便滲出了汗珠，菜葉的濃綠反射出七彩的微茫，讓鬍子安頗為受用，微閉雙眼，感受眼皮帶來的鮮紅暖意和世間的和煦。

錢蔚雲推開院門進來，手裏拎着早餐，見子安端坐院中，便打了聲招呼：“起來啦，準備吃早飯吧。”

“表姐去買早點啦？”鬍子安睜開眼睛，見蔚雲拎東西進來，便忙起身要接過她手裏的東西。

“你到醒的挺早，睡得不習慣吧？”錢蔚雲將早點交到鬍子安手上：“一會兒，我和你姐夫都要去上班，就不陪着你們了。”

趙如意賴在床上，錢蔚雲叫了她三次才姍姍起床，開始洗漱。等她坐到桌前，姚平和錢蔚雲早已離開出門上班去了。

“涼了吧？”鬍子安摸了摸盛豆漿的杯子：“還溫和，正好能喝。”

趙如意接過豆漿，吃起炸饅頭片來。

“一會兒我們去哪玩？”鬍子安吃完飯，看着一旁正在獃滯咀嚼、依舊睡眼惺忪的女友問道：“你和你表姐聊啥了，沒休息好嗎？”

趙如意嗤的笑出聲來，險些把饅頭渣噴出來：“我跟誰睡都比跟你睡在一起要休息的好。”

鬍子安也是秒懂：“我這麼厲害的嗎？”

趙如意沒搭理他。

鬍子安見女友沒答話，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那今天我們哪也不去了，在家休息好不好？”

趙如意還是沒搭話，瞅了一眼身邊的男朋友，把喝豆漿用的吸管嘬的吱吱作響。

二人相聚的時間總覺得過得飛快，刺激與開心之後，迎來的便是臨別前的愁緒。五天的相伴相守，讓二人的情感進一步升溫，給二人日後異地戀做足了感情鋪墊。

鬍子安和趙如意在車站沒有擁抱，沒有親吻，只是將手拉在一起，他們都清楚的知道，想要攜手走過這段漫長的旅途，這一年則是他們將要面臨的最大考驗。

目送鬍子安進了車站，趙如意抱着表姐抽泣起來，錢蔚雲也沒說話，只是輕輕的撫摸着表妹的頭髮，任憑她哭到舒服為止。

鬍子安臉上掛着淚，頭也沒回的檢票進了站，找到座位后，他趴在小桌上哭了起來。哭着哭着，想起了同學，想起了舍友，想起了在宣州的點點滴滴，淚水便如開了閘門，傾瀉而出。

不知列車開出去多久，鬍子安才緩緩抬起頭，看着窗外疾馳而去的景色，彷彿把昨日都留在了腦後，留給他的是一段同樣漫長而又充滿未知挑戰的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