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砍柴

年輕的父親，喜悅激動的心情，幸福的表情，全掛臉上。翻身上了拖拉機后斗，隨着拖拉機的滾滾濃煙，以及難聽的噪音，漸行漸遠了。

深情望着水生遠去的老翁，慢慢回過神來，就有點手足無措了。傻兒子把蓑衣穿走了。“讓我打把傘怎麼幹活？”老翁一邊低聲嘟囔，一邊搖頭想着法子…

拖拉機上的水生，一點也不知道老父親的窘境。隨着車斗的搖晃，水生臉上的表情慢慢的凝固消散，眼神黯然。

家境雖然殷實，但是不受父母疼愛。不過是還娶了隔壁鄉長的女兒。婚前去縣城買結婚禮服，爸媽給了一千塊，水生非常節儉只和未婚妻子花了300塊。結婚的傢具，雕花床，雕花化妝枱，雕花衣櫃，都是請的浙江東陽師傅到家定製的。結婚必備三大件，上海手錶，縫紉機，自行車樣樣齊全。還多了個說話盒子收音機。

幸福總是短暫的，妻子懷孕了，父母要求和成家的孩子分家了。水生和妻子單過，離開父母支持的同時，還要分擔家裏的債務700多塊錢。回到房間妻子就哭了，水生也就一個勁抽煙。

兩個人在大集體裏勞動，都努力拿滿分10分。能值多少錢？2毛7分錢，兩個人5毛4，不吃不喝什麼時候能還清債務？兩個二十來歲的小青年，算到大半夜都沒算清楚。

最後水生髮話：“沒事，現在已經分田到戶，我們自己種地餓不死。我有一把力氣，又不懶，我每天去砍柴，賣了還債。”

一夜無眠，直到窗外微微發白。水生掀起被子，幫妻子蓋好。吸着冷氣，咬着牙，藉著外微光，摸索着穿好衣服。打開通往廚房的小門。

進入四面漏風的廚房。敲破水缸里的冰面，把水舀到盆里。從毛巾架取下凍成一塊的毛巾，丟到盆里，用手指把毛巾挫到水裏。當手指碰到冰水，就像一根根的冰針穿過皮膚刺入血肉，扎進骨髓。

水生吐了口氣，雙手把毛巾按到水裏，用力揉搓，拿起扭干，擦把臉，又掛回到毛巾架上。轉身取下掛在牆壁上的柴刀，系在後腰。順手又拿下竹子做的飯盒，裝上昨夜的剩飯，夾了點鹹菜。

拉開廚房的門，山裡清晨的寒風夾雜着陰冷的濕氣，迎面撲來。水生穿着又爛又薄專門用來幹活的爛衣服。迎面寒風，讓蜷縮的身軀，縮的更緊了。

來到村口，廟裏的神像在夜空下，顯得更加的恐怖猙獰。水生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堅定的踏入，去往深山的小路。一路上沒有蟲鳴，沒有鳥叫，也只有草葉樹葉上的皚皚白霜，散發幽幽寒氣。

水生加快了腳步，既可以趕走些許寒氣，更可以加快還債的腳步。

進入淼淼深林，舉刀砍在樹上，樹抖動，枝葉搖晃，樹葉上的殘冰白霜沙沙落下。掉在頭頂，頭髮阻隔沒有感覺。落在耳朵上，早就凍的麻木了，也沒感覺。落入衣領，滑到剛剛有點暖意的身軀，又哆嗦起來了。水生知道，矯情也沒有意義，依舊只有努力的砍柴。

9天之後，路過的4噸老解放，被水生砍的柴火壓的滿滿當當。四分之一的債務就這樣解決，水生的心也滿滿當當的。

搖晃的也拖拉機停了下來，拖拉機手吼起來了：“到了，到了，到了啊…”

水生趕緊跳下車，從貼身的衣服袋子，摳出一包大前門，給拖拉機手，打了一支。然後才轉身向家裏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