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或許那個時候的他也有人在乎過
“自此以後,又長久沒有看見孔乙己。
到了年關,掌柜取下粉板說,“孔乙己還欠十九個錢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說“孔乙己還欠十九個錢呢!”到中秋可是沒有說,再到年關也沒有看見他。我到現在終於沒有見——大約孔乙己的確死了。”
有人懼怕黑夜,有人與月訴愁。
2012年,這一年的趙一文十四歲,合上書本,趙一文的內心頗為複雜。
此時的他尚不能懂魯迅先生的文章妙筆,讀過之後的些許自我感悟在經過老師的講解后又被摧殘的一塌糊塗。
只是覺得孔乙己很可憐,嘿,貌似真比起來自己還是要比他幸福的吧?
可為什麼自己對於生的渴望卻沒有多少呢?
既不戀人間,也不願在人間。
罷了罷了,想這麼多又有什麼用?何不如渡過這初中生活尋一地方打工賺錢。
做人,趙一文是最不願意欠別人的,甚至對“欠”這一子苛責到了自己的家中。
吃了家中多少米,花了家裏多少錢,待以後都是要還的,若是還個十萬八萬的,想來就再也沒有愧疚了吧?
這種想法,大抵是不被主流思想所認可的,且頗為冷血又不近人情。
聽說在省城,一個人打工的話現在怎麼也有一千多塊了,時代變化的可真快。
小時候的父親趙平一個月也不過幾十塊錢,還常常結不了工錢,如家翻了多少倍呢?
十倍?不,是千倍!
但賬本是不是該這麼算呢?這時的趙一文哪懂什麼經濟問題,說不定往後的十幾年後,一百塊錢都買不得一袋麵粉吃!
而父親的幾十塊錢工錢要是發了,買幾斤肉,油鹽醬醋,添兩件新衣再買米面各兩袋都綽綽有餘……
“最後一排就是好,老師根本就不管。”
然而殊不知,這最後一排的差等生們,老師們也是想要搶救搶救的,只是效果差強人意罷了。
趙一文發現,一但入了最後一排的差生堆里,你就是想變好都難。
有一次,老師抽查古詩背誦,有人一下午都支支吾吾背不出來,趙一文看了幾眼不到一分鐘就記得差不多了,兩分鐘後背的是朗朗上口。
而後那些差等生們便指着趙一文咬牙切齒地道:“為何不能同甘共苦!”
或許是自卑,又或許是別的理由,趙一文也變成了那些個,一下午都記不住二三十個字的差等生。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趙一文變得越來越不愛講話了,直到後來,一個星期的話加起來都不一定能超過十個字。
明明是個朝氣蓬勃的少年,卻活的比老年人還要不如,會說話的啞巴?
大抵是了。
2013年,即將初中畢業,趙一文的內心有些釋然。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最後這幾天,你們再看看書,我們再看看你們。”
不同於往常老師們的話語語氣,此時的師生像極了兩位故人間的依依不捨。
前排的學生有人控制不住,當堂大哭起來。
後面的差生樂的偷笑,終於擺脫你們了!
趙一文也是如此,坐在最後一排的他笑了笑,而後趴在桌子上裝睡。
沒有人知曉,當聽到老師這句話后他有多脆弱。
無聲的抽泣只有自己才能感知到,趙一文總以為自己家裏沒錢,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這個孩子既自卑又自尊,貧困生的申請偏偏每次都不填。
上學需要錢吧?可家裏又總是沒錢,那點兒前讀個初中都費勁又何必再去讀高中?讀大學?
“若是我出生在一個殷實之家,縣重點高中又有何難?沒有錢的煩惱,哪怕是再三年後的高考,清華北大也未必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吧?”
一閃而過的念頭,這個少年也有着自己的驕傲。
但隨即就認錢了現實,老老實實的出去打工才是他的宿命。
就像是前幾年想好的路一樣,賺個十萬八萬,一股腦的全都塞給家裏。
然後一個人踏上天國的道路,屆時,還望認識我的人不要悲傷,也不要難過。
“勿念,勿泣。”
中考到了,連續兩天半的考試監控的很嚴格,趙一文覺得這幾天就好像過了許多年一樣。
他回憶自己的生平,也曾有過歡笑,也曾有過悲傷。
最終,他的記憶停留在當年的那顆小石子上。
嘿!那塊兒車玻璃怎麼那麼脆弱?就那麼一顆小小的石子就能打碎?
親手所為,又親眼所見,一切的一切都止步於那顆石子。
若是當初自己沒有那麼重的玩心,若是自己不知道家裏有多窮,若是自己從不在乎那所謂的自尊心,若是……
這天底下哪兒有那麼多的若是?
命運也好宿命也罷,終究是這樣到來了。
中考結束后沒多久,學校的班主任給趙一文的家裏打了個電話。
沒有聊別的,只是純粹的聊了聊趙一文。
恰巧有一句被趙一文聽到了。
班主任對父親趙平說:“他是能考上重點高中的,怎麼就不願意學呢。”
父親嘆了口氣回道:“已經這樣了又能如何呢?”
電話的那頭沉默不語,但始終沒有掛斷。
過了大概三十秒,班主任說出了兩個字:“也是。”
聽到這句話的趙一文慢步走出家門,而後越走越快、越走越遠,直到徹底跑了起來。
村子的後面是一座山,趙一文獨自進了山裡,走了很遠很遠。
直到看不見村子的時候,趙一文猛地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哭聲撕心裂肺卻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