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古代的凄慘

余勝一直強調的就是如果你沒有“金手指”，回到古代其實是會很慘的。

不信的話我們大約模擬一下就懂了。

你叫李二狗，今年17歲，出生在康熙三十九年，家裏有八畝二分地，一頭牛，還了租李財主家六畝河灘地，你爹你娘你哥你妹還有你。你爹你哥和你農忙時天天在地里刨食、燒荒，農閑時去財主家票號看門做工，加上娘和妹妹夜夜紡紗，穿的破破爛爛，頓頓爛菜粗糧，肚子永遠填不飽，一年從頭忙到尾，交完官稅交租稅，還要到處拾荒趕活，一家五口才勉強活過得去。

每天早上天剛亮，你從一陣飢餓中醒來，披上當被子的爛衫，叫醒你哥，準備去村西拾糞填地，真餓呀，聽着肚子一陣咕嚕咕嚕的響聲，你想，如果哪一天能吃飽飯就好了，唉，好想吃一次白面饃饃，可現在連高粱窩窩頭都沒半拉。吃飯的時間還早，還沒到晌午，你只好衝到院內水缸邊，喝兩瓢涼水充充饑。這時候你發現，你娘也已經把你妹妹搖醒了，正在給你妹妹重新紮裹腳布，娘把妹妹的腳一層一層裹起來，將腳尖用力向後拗，妹妹只是默默的哭。這時候你想起來，昨天妹妹因為腳太疼，把布解開了一會，你看見妹妹稚嫩的腳變得烏紫，白布把腳弓勒成了粽子模樣，妹妹天天一走路就喊腳疼，你也心疼她，可這又能怎樣呢？大清國哪個女子不是這樣？妹妹還是忍忍吧。

到了村西，你暗自竊喜，昨天劉財主家的牛群拉的糞，還沒有被人拾完，地里肥多了，又能多打幾株糧食了。但現在好餓呀，你只好摸到別人豆子地里摘幾把青豆，剝出還泛青的豆粒，放到嘴裏砸摸砸摸，先哄哄嘴巴。拾完糞，你更餓了，十七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你摸了摸自己的身板，肚皮裹着肋骨，又糙又裂，太陽升起來了，你麻木的向前走着，看着地上的影子，你不禁想，這窮，就像人永遠走不出自己的影子。在地里倒完糞，你又去割草，弓着腰割了滿滿四大籮筐，先送到劉財主家裏的馬棚，餵飽那裏的騾馬，才能把剩下的送到你家，喂那頭半大的家豬。你氣喘吁吁的從山腳把那籮筐草送過來的時候，正巧碰見了去劉家教書的呂秀才，看見他穿着粗布長衫，但也瘦的皮包骨，你不禁發笑，讀書有什麼用，呂秀才甩着一條花白的辮子，也看見了過來的你，看你瘦小的身體被一大籮筐草壓彎，他倒好心，把手裏吃了一半的玉米窩窩頭遞過來，說“小子，還沒吃飯呢吧，我到劉財主家還能吃一個，這個給你罷”。你見了，趕忙伸出枯手，一邊道謝一邊胡亂啃起來。

到了劉家的馬棚，給馬倌兒說完后，他讓你把草倒進槽里，這時，你突然發現，馬槽底部的裂縫裏。還散落着一些馬沒吃完的黑豆。你趁馬倌不注意，脫下身上的破袿子，用手捉起黑豆，不一會兒，你竟然從馬棚里搜刮到了兩捧黑豆，你心裏竊喜，今天晌午的飯可以吃鹽水煮黑豆了。回到家，你把豆子交給你娘，你娘高興起來，把家裏的鹽罐颳了又刮，最後還不忘用水沖一遍。煮起了豆粥。中午，你發現鹽水煮豆真的好吃，起碼能把肚子哄飽。然後你看見，妹妹的衣服已經破到不能遮羞了。她還沒有配人家，再窮也不能壞了她的名聲。所以決定下午去集裏，看看有沒有打的短工。

到了縣城的集裏，你感覺熙熙攘攘十分熱鬧，好多人插了草標，在賣雞鴨，這時候，你發現前面有一群人在圍着幾個人看，你湊過去一看，原來是三個外地人在賣一雙兒女，聽周圍人說，山東遭了水災，起了蝗，又不開賑，餓死了幾十萬人，實在活不下去了，逃荒到這裏。那三個人是外省的人牙子，那對兄妹就是被他們拐賣來的，這個時候，一個青年人憤憤的說，這是什麼世道，按照國法，販賣人口是要被判絞刑的，竟也沒人管！旁邊的人趕緊勸他小聲些，但還是被人牙子聽到了，人群中一個蠻漢躥過來，把青年人兩拳砸倒，也不管青年人一臉的血，又是一通踢打。眾人木然，這個時候，過來幾個彩甲騎兵，騎着高頭大馬，那蠻漢停了手，一臉媚笑，嘀嘀咕咕了幾句，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馬上的彩甲兵瞪了眼，拍馬過來用扎刀去削青年人腦袋，旁邊看熱鬧的人見了紛紛躲開，彩甲兵一刀下去，青年人冒了血，咕嚕嚕流了一地，彩甲兵見了，哈哈大笑。拍馬揚長而去，一邊騎馬，一邊射街邊的門扣取樂，然後你聽旁邊的人議論，這永寧滿城裏的旗兵欺民如虎，殺人強姦，地方官都不敢管，那個人牙子那麼驕橫，原來是將自己的妹妹送給那裏的總旗當了小老婆。你沒有絲毫不平，當官和當兵的欺民這不是天經地義嘛，反而因為看不到熱鬧，有些懊惱。從小你就聽說那些彩甲騎兵當年在家鄉肆虐妄為，殺人千萬。跟他們鬧事，就是找死。

在河邊，你找了一份臨時工，工作很簡單，給到霍縣的徽州商人們卸燈草，整整一下午，一袋又一袋沉重的燈草壓的你直不起腰，你想到你們家從來沒用過燈草，那半錢燈草銀子無論如何也拿不出來，你想到即使這是白天，生命仍是一片漆黑。到了晚上，你掙了60文錢，從徽商手裏拿過工錢時，你千恩萬謝，拿到手裏感到沉甸甸的，但剛準備走，碼頭旁邊一個穿着號衣的兵過來，說你要交工稅，你說不知道，他說你不懂規矩，抬手就是一個嘴巴，你被打翻在地，嘴角冒了血，卻趕緊用手去攏散落的銅錢，那個兵惡狠狠的盯着你，黑色的皂靴踩在你的枯手上，儘管你已經感覺不到疼了。但也只好跪下求饒，雙手將二十大錢供了出去。那個兵拿了錢，臨走又狠狠的向你啐了一口，賤骨頭。你將剩下的四十文錢，換成土布，最終還是為妹妹扯了一口褲子。

當晚你聽到一個消息，皇上要和西北的蠻子打仗，民夫抽丁抽到了你家，家裏沒錢，沒法代役，爹娘拉着甲長又哭又跪，因為沒錢打點，也沒什麼辦法，只好將哥哥抽做民伕，去西北運糧，哥哥臨走的時候，你媽炒了二斗麥，搭在哥哥的脖子上，還把你爹的舊衣裳包了又包，忍着眼淚告訴哥哥，一定要活着回來。你哥只是木訥的點頭。從此再無音訊。

十二年過去了，時間來到康熙五十一年，妹妹早已嫁人，只不過她命不好，丈夫和婆婆經常打罵，妹妹被打急了，投了河，後來被救出來，但你妹夫因為經常喝酒，醉死了，婆家罵你妹妹是掃把星，最後逼得你妹妹投井自殺，你也沒辦法，誰讓他是個女人，要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呢，還好縣裏太爺發善心，將你妹妹的死定義為殉夫，省里表彰了婆家，聽說發了一些米布，你也沒心情為妹妹傷心，只想去那裏討要一些，可婆家最終什麼都沒給，你也已娶了媳婦，她是你臨村的女子，姓陳，沒有名字，你也只是用一床粗被，一屜熱窩頭，幾桌薄酒，將她換到身邊，從她身上你看到了母親的影子，忍耐，勞苦。老父親因為沒錢看病，含恨而終。為了給他辦葬禮，你典當掉了家裏的二畝地，湊了一床薄板，幾桌酒席，勉強安葬了父親。只是他這一輩子，到死都沒有過兩天安生日子，快死的時候，想吃肥肉，但看到圈裏還未養大的豬，他最終選擇拉住了你，把豬留給你和你媳婦過年熬油。

埋葬完父親，你被劉財主叫到他家，你發現50多個佃戶都在，財主說，他作為鄉老，告訴你們一個朝廷的好消息，皇上下旨，只要是新增人口再也不徵人頭稅了，佃戶們想到每年三千錢的丁稅免了，很高興，但你絲毫沒有感覺。你和那個陳女子，本來育有兩個兒子，可是因為營養不良，都沒保住。他們的屍體，也被你扔進牲口圈裏，漚肥。

康熙五十六年，由於國庫虧空的厲害，山西的官員為了填補空缺，加了三成的捐稅，加上老婆也大病一場，你不得不又典當了四畝地，還從劉財主那裏借了三兩銀子，才勉強過活。只是每年利滾利，利息高的嚇人。你實在還不起，只好把僅有的二畝三分地獻給了劉財主，他看你家實在榨不出什麼油水，才作罷，你和陳女子的女兒慢慢長大，在缺鹽少油的條件下，竟然還出落的不錯。劉財主的兒子看了很中意，對你一番威逼利誘，你不得不把十三歲的女兒送到財主家，做丫鬟。陳女子見女兒好幾日不得見，急了，結果被劉府家丁打了一頓，你也只好勸勸她，不要惹事。兩個月之後，一個老僕可憐你，告訴你，你的女兒已經被賣到了風月樓，入了賤籍，永世不得翻身。你有點慌了，女兒是你唯一的依靠，你想去找劉財主，可害怕被打。想去告官，但連打點衙門口番役的二錢銀子都沒有，被亂棍打了出來。

辛苦了幾十年，最後卻落得人財兩空，一貧如洗的結果。由於你一身病痛，沒人願意給你租佃了，你和陳女子成了叫化子。每天宿東路西，忍着渾身病痛，到處叫化，為了不挨餓，你學會了編曲：

皇朝有聖王，太平壽無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