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奶奶託孤
晴空霹靂。
奶奶突然昏倒使我們手足無措。詹爺爺壓抑着內心的悲痛,來不及多想,就動作麻利地將奶奶扶上板車,蓋上一床棉絮,心急火燎的推着車子向鎮衛生院奔去。姐姐一路上緊緊握住奶奶的手,我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跟在車子後面。
在銅塢山鎮的衛生院裏,奶奶躺在病床上,剛有點緩過神來,便吃力的擺着右手,嘴裏含糊不清的催着詹爺爺,大概意思是說:她不住院,她要帶我們回家。
詹爺爺皺着眉頭,輕輕的對奶奶說:“在家裏聽你的。在醫院,那可得醫生說了算。”
這時,醫生手中拿了張CT片子,急匆匆的走過來,對詹爺爺說:“老人家得了腦梗。如果不及時醫治,輕則會造成頭痛、頭暈、手腳麻木。重則會失能、癱瘓,甚至腦梗死。”
“是中風了嗎?”詹爺爺迫不及待地問道。
“中風和腦梗是不一樣的病。中風可以包括腦梗,但也包括腦出血等其它病症。”醫生接著說:“腦出血是由於腦血管破裂,血留至腦實質。腦梗是因為腦血管堵塞引起腦細胞缺血造成的。臨床表現為局灶性神經功能缺損。你看,現在病人肢體麻木無力,說話口齒不清,還出現身體左側偏癱的跡象。還是挺糟糕的。”
聽完醫生說的一番話,詹爺爺眉頭緊鎖,心急如焚,張着嘴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奶奶突然發病,病情還這麼兇險,着實讓人擔憂。在病房外,我和姐姐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但又絲毫沒有辦法。
我在心裏默默祈禱。奶奶啊,如果您是一棵滄桑的枯樹,那麼,我願是那會唱歌的百靈鳥,日夜棲息在您的枝頭上鳴叫,換回您的健康,永葆您長青。
自從我和姐姐來到銅塢山,奶奶始終對我們關懷備至。記得有一次夜裏雷雨交加,奶奶怕我們擔驚受怕,在我們床前,一坐就是大半夜。
我還想起,奶奶為了讓我們快快長身體,時常變換着花樣給我們做可口的飯菜。每當一盤香噴噴的紅燒魚擺上桌子時,奶奶總會小心仔細地挑凈魚刺,把魚肉夾進我和姐姐的碗裏。
奶奶自己省吃儉用,花在我們身上卻毫不吝嗇。曾記得有一回,奶奶得了重感冒,詹爺爺非得讓奶奶去診所開藥。回來時,奶奶提着大包小包,倒是在小賣部幫我們倆買回來不少小吃零食和生活用品。她自己卻一分錢沒捨得花,只順道在山上釆了些金錢草、魚腥草之類的中草藥熬着喝。
奶奶用心地護着我和姐姐。如今呢?我不敢繼續往下想。
約摸在鎮衛生院住了一個多星期,病情也就那樣,時好時壞,也不斷根。奶奶再也住不下去了,嚷嚷着非要出院。
聽醫生說,腦梗這種病,跟奶奶常年累月積勞成疾有一定關係。這種病不可能三五天就能痊癒,更談不上藥到病除。當然,要想控制住病情,必須堅持長期服藥,還要在生活上加以調理。
這次生病以後,奶奶貌似跟過去沒有多大區別,實則已經埋下了隱患。
回到家裏以後,奶奶強忍着身體上的不適,只要能撐得住,仍然堅持打理着家務,起早貪黑的忙碌着。
終於有一天,奶奶的舊疾又發作了。先是雙手顫抖,抓不牢,端不穩。後來雙腿麻木,嘴角略有歪斜,左側身體漸漸失去了知覺。這可怎麼辦,奶奶好像真的偏癱了。
這可苦了詹爺爺,他抓瞎了。既要照顧我和姐姐的生活,
又要服侍躺在床上的奶奶。家裏家外,一日三餐,忙的暈頭轉向。
這樣的日子怎麼過啊?只有老天才知道。詹爺爺仰天長嘆。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裏,奶奶喚來詹爺爺,堅持要將她起身扶正,端坐在床沿上。
奶奶指了指地上的鞋子說:“幫我穿上。”
姐姐乖巧的拿着鞋子,只見奶奶吃力地將右腳繃著,輕輕的抬起腳插向鞋口,又往裏擠了擠,在地上踩了踩。奶奶的左腳壓根兒沒反應,姐姐就俯下身子,把鞋子慢慢地套在奶奶的左腳上。
奶奶也把我叫到跟前,顫顫巍巍,一本正經地說道:“我的乖孩子。奶奶這幾天反反覆復的在想,就是尋思幫你們找一個更好的去處。”
奶奶雖然吐字不清,但我們還能勉強聽清楚。接着,奶奶又十分費力的說:“在這個家裏,我可能已經沒有能力照顧好你們了。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這裏附近沒有學堂。小青早該上學了。柳生,你也是。再這樣下去,會耽誤你們前程的。”
奶奶歇了一口氣,又斷斷續續的說:“我想將你們姐弟倆分別託付給兩位叔叔。要是你們沒有意見,就讓你爺爺寫封信,叫兩位叔叔清明節回來時把你們帶走。”
奶奶說完這段話時,大家都沉默無語,房間裏鴉雀無聲,空曠的山谷里萬籟俱寂。
蒼天和大地似乎聽懂了奶奶的話語。霎時,山川失去了昔日的喧囂,河流不再潺潺流淌。就連鳥兒也鎖住了歌喉,咽回了嘰嘰喳喳的叫聲。
“嗚…”一陣哭聲從我的靈魂深處迸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