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憂心仲仲
已經是臘月二十八了,這是我和姐姐到奶奶家過的第二個年。
沒有張燈結綵,也沒有鑼鼓喧天。只有詹爺爺用紅紙寫下一副對聯。端端正正地貼在門框邊。上聯:一乾二淨除舊習。下聯:三山五嶽展新顏。橫批寫着“辭舊迎春″四個大字。
奶奶忙裏忙外的打掃衛生,姐姐也跟着擦着桌子、洗涮凳子,忙的不亦樂乎。別看房子老舊,搞完衛生后里裡外外煥然一新,窗明几淨的堂屋也顯得比往日明亮了許多。
大年三十那天,奶奶一早就起來了。把黑乎乎的臘肉,嫩黃色的老母雞,白里透亮的鯽魚,桔紅色的胡蘿蔔,綠油油的蔬菜等食材擺在砧板上,寬敞的灶台瞬間變成了一塊天然的調色板。假如你是畫家,一定可以描繪出最新最美的圖畫;假如你是廚師,一定可以烹飪出垂涎欲滴的美味佳肴。
裊裊炊煙在寒冬中升騰。火紅的火舌舔着大鐵鍋在熊熊的燃燒。鍋里的熱氣不停地冒出來,撲鼻的香氣也隨風飄逸。
晚上,我們一家四口圍在餐桌旁,準備吃年夜飯。
奶奶把我和姐姐拉到了身邊,從口袋裏摳摳索索的拿出幾張皺褶的鈔票。一字一句的對我和姐姐說:“乖孩子,你們用勤勞的雙手,到山上釆摘野蘑菇、挖竹筍。我把這些山貨都賣了,錢都給你們攢着。今天大過年了,權當是給你們的壓歲錢吧!”說完,他把錢塞到了姐姐的手裏。
“不,不…”“我倆在這裏讓爺爺、奶奶受累了。這從今往後,我們還要幫爺爺、奶奶多幹活。長大了,定要孝敬二老,報答你們的恩情。”姐姐飽含深情的說道。
不容姐姐爭辯,奶奶拿出針線,把錢縫在姐姐棉襖的衣角里。奶奶跟我們說,用錢的時候扯斷衣角上的線頭,錢自然就露出來了。
接着,詹爺爺又有節目了。他像變戲法似的,從兜里扯出兩根紅絲線,只見線的那端,掛着兩枚順治年間的銅錢,那銅錢在燈光下泛着金黃色的光澤,甚是耀眼。銅錢的正下方分別刻一個“青“字,一個“生”字。張爺爺把刻有“生“字的那枚順治錢掛在了我的脖子上,那枚刻有“青”字的錢交給了姐姐。
詹爺爺語重心長的說:‘順治錢,萬萬年;萬萬年,順治錢。祈望你們快樂健康的成長。一生平安幸福。“
這個掛件雖然不是金銀打造,也沒有白玉鑲嵌,但在我們的心裏,他甚至比瑪瑙更珍稀,比鑽石更貴重。
這年的年夜飯,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回味悠長。詹爺
爺抿着老酒,心情舒暢地念起了古詩:
爆竹聲中一歲除,
春風送暖入屠蘇。
千戶萬戶瞳瞳日,
總把新桃換舊符。
那番情景令我至今都難以忘卻,歷歷在目。
過了大年是新春。這年的早春特別的寒冷潮濕。奶奶時常感覺左上肢麻木無力,雙腿不聽使喚。也許是常年奔波勞累,落下了病根。詹爺爺再三叮囑,不許奶奶乾重活。姐姐也十分懂事,搶着幫奶奶干一些零碎細活。上地里擇菜,到池子裏挑水,掃地洗衣,成了姐姐每天的必修課。
這天下午,天空上掛着久違的太陽。這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爺爺決定帶我們到河裏去抓魚。臨走前,詹爺爺反覆交代,讓奶奶在家裏好好歇着。奶奶強忍着隱隱作痛的雙腿,舒展着眉頭對我們說:“好!你們放心的去吧。等你們帶着魚回來,我給你們做鮮魚燉豆腐。”
詹爺爺拿着魚叉,
姐姐扛着網兜,我們一塊向山下走去。
山腳下有一個清澈透亮的小湖,猶如鑲嵌在碧綠林地里的一面鏡子,微風吹來,湖面波紋蕩漾。
詹爺爺說:“湖面太寬,水又深了些。我們到上游的小河溝里去抓,可能更有把握些。”
沿着水系往河道的上遊走去,河面的鵝卵石大小不一,形狀各異。有的三五成群,有的散落一地。它們以各自獨有的存在方式,改變着水流的走向。
在一段較為平坦的河道上,只見一條條魚兒在水裏游來游去。一會兒在水底,一會兒又浮上水面,像是跟我們捉迷藏似的。
“就這裏啦!”詹爺爺一聲令下。
我和姐姐趕緊把袖子褲腿挽了起來,下到了河裏。河水剛剛漫過我的小腿,我發現前方一群魚兒正悠閑的游着,就急忙撲過去,可它們早就溜之大吉,四散奔逃。
姐姐在河中四面出擊,左右開弓,用網兜撈了不少小魚。
而詹爺爺卻胸有成竹。他屏住呼吸,雙腳緩慢在水中的移動,悄悄的靠近魚兒。瞅准了一條大魚,便高高的舉起了魚叉,使盡全力的往下一戳。不偏不倚,這條魚正巧被卡在兩個叉尖的空檔處。大魚拚命掙扎,企圖逃脫,可折騰了一會兒就精疲力盡,只好乖乖地就範,成了我們的盤中餐。
我一高興,一腳沒站穩,滑倒在水裏,活脫脫一隻小“濕猴”,樣子非常狼狽。惹得姐姐哈哈大笑。
我們帶着“戰利品”高高興興向家裏奔去。
若隱若現地看見家中的房子,我就亢奮的高聲叫喊着:“奶奶,奶奶!”但奇怪的是沒有聽到回答。
走到房門前,瞧見奶奶垂着頭,癱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