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6是石榴

姨娘確定了晚飯吃什麼以後，低下頭親了親小幼楚的額頭，“寶貝真乖，這麼快就幫姨娘決定好了。”

轉身興高采烈地進了廚房，小幼楚摸了摸額頭，心裏像多吃了幾顆糖一樣。

而這個時候姨夫把自己的外套掛在一邊，然後去書房拿小幼楚的米老鼠小書包，邊走邊說道，“今天老師佈置了家庭作業沒有？”

小幼楚回過神來，就看着姨夫高大的具有壓迫性的背影一步一步地朝着書房走去，她變得緊張了起來，手捏在了衣角上，眼睛看着自己的拖鞋，她腳上穿着毛絨絨的小兔子拖鞋，小兔子兩個眼睛很可愛地看着她，彷彿給了她不小的勇氣，小幼楚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大一點，“佈置了的。”

老師還說，要家長監督着完成，最後還要家長簽字，明天老師要檢查。

小幼楚不敢跟高大的有點凶凶的姨夫說這麼多。

姨夫並不知道小幼楚在擔心什麼，他把小書包里的課本拿了出來，自然也看到了兩張卷子，這是小幼楚今天的家庭作業。

他並沒有注意到書包里還少了什麼，姨夫看了看卷子，說道，“現在的小學生壓力好大。”

廚房裏姨娘的聲音傳了出來，“沒事，要是做不完，就我們大人做，聽說好多小學生的作業都是家長做的。”

小幼楚想起了老師說的話，要自己做作業，不許讓家長做。

但是她沒有說，姨娘說的話，她覺得比老師還要對。

小幼楚規規矩矩地坐在了小凳子上，在姨夫的監督下，開始做卷子上的連一連，姨夫的尋呼機就響了起來，小幼楚聽到姨夫說道，“好的，我馬上過來。”

對廚房裏的姨娘說道，“老婆，我得去工地了。”

姨娘已經習慣了，只是說道，“等飯做好了，我和幼楚給你送飯。”

“別，跑過來也不方便，我自己隨便吃點，晚上可能回來得有點晚，你們先睡。”姨夫給妻子說完了以後，又蹲了下來，“幼楚在家裏看着姨娘，不許她挑食，好不好？”

小幼楚慎重地點了點頭。

姨夫離開了以後，家裏就只剩下在水泥地上里做作業的小幼楚，還有廚房裏傳來的叮叮砰砰剁肉的聲音。

老師發了兩大張卷子，小幼楚只會前面的連一連，把連一連做完了以後，小幼楚認認真真地看了看後面，一個都看不懂。

這個時候廚房裏姨娘還在切菜，飯鍋里的米飯香味已經出來了。

小幼楚站了起來，朝着廚房走了過去，走到了門口，然後又停了下來，看到了角落裏的掃把。

小幼楚轉了一個方向，走了過去，拿起了比自己還高一點的掃把，然後認真地開始掃地。

姨娘剁好了餡兒以後，鍋里熱着油，外面沒有聲音，就探出一個頭看看小女兒在做什麼。

從有了女兒以後，她總是忍不住偷偷看看小女兒在幹嘛。

然後就看到小女兒拿着掃把，慢吞吞地從那邊開始掃地，家裏其實並不臟，但是因為她們剛有了小孩子，所以兩口子都有點激動，家裏花了好多錢買了很多小孩子喜歡的塑料玩具，芭比娃娃，跳舞娃娃，熊貓玩偶，甚至還有幾個玩具車車，再加上小姑娘的公主頭飾，閃閃發亮的手環還有拼圖，積木……

小幼楚不怎麼玩這些，倒是兩個大人經常拿着玩，這兩天又是忙着開學的事情，所以家裏有點亂。

小幼楚蹲下把水泥地上的拼圖都撿了起來，

然後站起來放在了一邊的盒子裏，她動作很慢，但是做起來很認真。

乖巧得心都要化了。

而這邊油已經熱了，姨娘趕緊回來，炒菜。

菜下鍋的時候，發出了“滋”的一聲，緊接着就是香味飄了出來。

姨娘燒菜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做好三菜一湯，然後留出來了一部分菜湯放在了一邊保溫，姨夫有可能要凌晨才能回來，到時候要是餓了，還能吃兩口。

然後把剩下的飯菜端了出來。

小幼楚時刻注意着的，姨娘吃了小白菜……姨娘又吃了小白菜……姨娘還在夾小白菜。

姨夫在家的時候，都會跟姨娘說，不要光吃菜，要吃肉，吃米飯。

小幼楚刨了一口米飯，有點着急，姨娘怎麼不吃肉……

她不知道要怎麼說，姨娘是大人，她要是說了，姨娘會不會不高興？

這個時候姨娘又夾白菜了。

小幼楚時刻觀察着她，趁着她吃飯的時候，把自己面前那盤肉丸子推到了姨娘面前，然後自己低下頭繼續吃飯。

姨娘看到小女兒這個動作，然後很快想起了老公離開的時候說的話。

於是夾了一個肉丸子，慢慢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說道，“真好吃，都差點忘了吃肉了。”

小幼楚看到她吃肉了，鬆了一口氣，又開始吃自己的飯菜。

姨娘洗了碗，出來就給小幼楚輔導家庭作業。

小幼楚身體綳得緊緊的，書包里的秘密生怕被發現了。

實際上姨娘並沒有注意到這個事情，姨娘給小幼楚放了肉脯，是放給她吃的，另一方面，因為小孩子都是分享食物交朋友，所以就是這樣說說，並不是任務。

姨娘把卷子拿了起來拿了起來，整個卷子只做了連一連，就是把字和圖片連了起來。

語文後面的看圖識字，拼音，數學和英語都沒做，最後還有一個白天的總結也沒有寫。

小幼楚緊張地等着。

姨娘先翻看了兩張試卷，心裏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都會做，以前同事就吐槽過現在小孩子的家庭作業她都不會做了。

姨娘從第二題開始，慢慢地講了起來。

雖然不難，但是題量有點大，再加上小幼楚反應有點慢，所以做起來也很慢。

不知不覺兩個小時就過去了，母女倆可算是把兩張卷子寫完了。

小幼楚已經非常困了，基本上都是姨娘拿着筆，握着她的小手在寫。

姨娘寫完了最後一題的時候，小幼楚嫩嘟嘟的小臉已經快磕在了桌子上了，姨娘伸出手，墊在桌子上，小幼楚的小臉蛋就直接磕在了她的手心裏。

養了這麼久，小臉蛋上可算是有點肉了，軟軟的，嫩嫩的。

姨娘心也是軟軟的，這是她的小女兒啊。

姨娘傾過身子，把小女兒小心翼翼地抱了起來。

小幼楚猛地驚醒了，感覺到懸空了，眼神驚恐，嚇得一下子掙扎了起來。

“是姨娘，別怕別怕，是姨娘，姨娘抱着你的。”姨娘看到了小幼楚驚恐萬分的眼神，立馬明白她肯定是以為還是以前，趕緊安撫道。

小幼楚這才看清楚是她的姨娘呢，眼裏的恐慌慢慢退下去，然後她小心翼翼地，慢慢地貼在了姨娘身上。

姨娘懷裏多了一個小腦袋，感受到了來自小傢伙的信任，她手有點抖，險些落下了淚來，趕緊摸了摸小幼楚的頭髮，聲音有點抖，“姨娘在這裏。”

姨娘就這樣抱着小幼楚回了她的卧室，小幼楚乖乖地坐在床上，脫衣服，穿睡衣。

姨娘從旁邊的柜子裏拿出了去疤膏，然後慢慢地給小幼楚塗在手上，小腿上。

塗完了以後，才把小幼楚塞進被子裏，姨娘並沒有注意到今天晚上的小幼楚睡覺的時候，睡在了同一個地方。

姨夫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然後他就發現自己老婆居然還沒睡，坐在床上。

姨夫把外套脫了下來，走了過去，“怎麼還沒睡？”

姨娘放下手上的針線，“我修改一下校服。”

她放下了藍白色的校服以後，站了起來，抱住了姨夫，“今天幼楚主動抱我了。”

姨夫摸了摸她的頭，“她是個好孩子，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在農村裡，她們家和妹妹的關係並不好，妹妹的男人喝酒耍酒瘋打老婆，有一次沈幼楚母親跑到她們家請求收留，結果半夜被喝醉了的男人上門，叫嚷着帶人走，姨夫說了他幾句，結果被喝醉的男人拿刀子捅了，還好沒大事，最後妹妹還是被帶走了。

“我知道，我不着急，就是她抱住我的時候，激動得有點想哭。”雖然不是她生的，但是她慢慢地把她身上的傷養好了，看着她一點一點地從看到大人都會害怕得躲起來，到現在能夠跟她們一起吃飯，能夠去學校，還會叫她姨娘，這裏面的心血比別人的母親可以說是只多不少。

“你先去吃點飯，我給你留了的。”姨娘又坐了下來，拿起了今天拿到手的校服，“我這裏馬上就完工了。”

姨娘是縣城裏的裁縫，自己做衣服也是沒問題的，更何況只是改個小設計。

姨夫這才看到原本小校服前面的那部分袖口已經被自己老婆改了，但是也不是家裏其他衣服那種荷葉邊設計，而是變成了伸長了一部分袖口，不注意看都看不出來。

姨娘修好了校服以後，家裏安安靜靜的，她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小女兒的房間，然後把校服放在了旁邊。

小女兒窩在軟塌塌的被子裏，只露出了一個小腦袋，姨娘忍不住彎下腰，親了親小臉蛋，小女兒，她的小女兒。

同樣的深夜，趙父起來上廁所，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書房那邊的門縫露出了一點光。

他心裏一跳，心道不好，左看看右看看，沒找到趁手的武器，於是脫了一隻拖鞋，舉着拖鞋，躡手躡腳地朝着書房走去。

輕手輕腳地推了一下書房門，就看到了坐在書桌前的兒子。

趙青禾表情有點一言難盡，“爸，你拿着拖鞋準備打蟑螂嗎？”

趙慶平若無其事地把拖鞋放在了地上，“剛看到了一隻老鼠。”

轉而轉移話題，“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裏？還不睡覺，明天又起不來！”

一邊說一邊來抱起了趙青禾，雖然同齡人中算高個子，但是在大人面前還是小矮子的趙青禾毫無反手之力，直接被扔進了卧室。

“別想着看書了，快睡覺！”趙慶平說道。

因為以前趙青禾有這個黑歷史，所以趙慶平很自然地以為他大半夜不睡覺，又是去偷偷看書了。

趙青禾並沒有反駁，他的情緒還在自己查到的東西上。

現在的趙青禾比起一年前要好多了，現在他已經能夠理解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有他這樣的智力，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做到過目不忘，自然也能夠理解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像他這樣生活。

但是他也沒有想過會有小孩子過得那麼不好。

他這已經經歷了的十分之一的人生，最大的麻煩莫過於父母說什麼都不讓他跳級，他必須跟一群思想完全不在一個世界的小屁孩交流。

第二天趙青禾到學校就看到了小同桌穿着跟其他同學一樣的校服，已經坐在座位上了。

趙青禾走了過去，“沈幼楚早上好。”他可算是知道了人家名字叫沈幼楚。

小幼楚手裏捏着肉脯的袋子，就是等着他來，終於來了。

她滿心都是想着要怎麼把這個送給對方，聽到他對她說話，小腦袋有點反應不過來。

而這個時候，趙青禾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見小幼楚沒有回答自己，耐着性子跟小幼楚繼續說道，“剛才進來的時候，看到我們今天的午飯了，今天的水果是石榴，你喜不喜歡吃？”

學校每天一大早就會把孩子們的午飯公佈在外面的展示欄里，方便送孩子們過來的家長監督。

小幼楚聽到這話，也顧不得肉脯了，她轉過頭，小聲問道，“十六？”是那個可以吃的十六嗎？

姨娘教過小幼楚數數，小幼楚能夠數到五十幾了，昨天姨娘放學的時候說過，她沒有分到十六吃，她不怎麼懂為什麼十六能吃，卻沒有聽說十五，十四，十七能吃……

“對，石榴。”趙青禾哄小朋友地說道，“幼楚喜歡吃石榴嗎？”

小幼楚嗯了一聲，沒有直面回答，她小腦袋裝滿了一個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