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宣什麼奴，叫宣姬
第二天直至晌午，陪嫁的車隊才在匈奴人的催促中凄凄然備好。
劉予歸換上嫁衣，蒙上紅稠坐進了匈奴右校王備好的馬車。
晁御看着這右校王，總覺得有幾分眼熟，可又說不上究竟哪裏眼熟。
傾長的身形，俊朗中帶些秀美的五官，雖然身披胡裝，可依舊能看出些漢朝雅士之風流。
在一聲渾厚悠長的號角聲中，送親的車隊再次出發，只不過這次李椒和劉自為已不能相陪了。
“我會拿命護着她的。”
晁御看着劉自為的眼睛，鄭重許下承諾。
而劉自為走上前來，塞給了晁御一個玄色錦囊。
“若他們欺負槐序，應付不了便打開它。”
臨行居然還有錦囊妙計相贈，劉自為能把這錦囊給他，興許也是因為晁御是他目前唯一能給予厚望的人了。
“還有，別讓槐序，做傻事。”這才是親兄妹之間的感情吧，依劉予歸的性子，若是匈奴人用強，她肯定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
晁御點了點頭跳上馬車，守在胡安公主劉予歸身旁。
她雙手緊握着微微顫抖，不停的調整着自己的呼吸。
晁御將手掌附在她的雙手之上，輕輕安撫。
劉予歸抬起頭，隔着紅稠看着晁御，這該是她接下來的苦難時光中，唯一的光亮了。
……
出關之後，漢朝的人皆被蒙上了雙眼，連胡安公主也不例外，直至行至右校王勢力範圍，眾人才得以解開。
“公主，前往單于庭還需一日路程，今晚便先在本王營地休整吧。”
這右校王管理着一萬騎兵，四萬多的人口，就紮營在離漢長城不遠的草原上。
依照草原的習俗，右校王為胡安公主準備了豐盛的篝火晚宴，胡族少女們圍着篝火翩翩起舞，豪邁的歌聲在夜空中飄蕩，彷彿這世間從未有過什麼胡漢之爭，不存什麼燒殺掠奪。
使臣與右校王寒暄着，護衛守護着劉予歸，晁御附在劉予歸耳邊低語了幾句，便悄悄離開宴席，往大帳另一側走去。
他要弄清這右校王的來歷。
晁御晃蕩着找到不遠處一個正在一個大桶中搗鼓羊奶的老婦人，炊事的老人應該不會有那麼多彎彎繞繞吧？
想了想，他便走上前去問了一句：“老人家您好，請問這右校王是不是來自漢朝啊？”
那老婦人回過頭來，不明所以的看着晁御，說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語言，雙手比劃着一臉無奈。
完蛋，忘記了，語言不通啊……
“晁公子，這是要打探軍情么？”
一陣幽香飄來，還有這熟悉的聲音。
晁御回過頭，一胡族打扮的女子正含笑看着他。
“你是……宣奴？！”
宣奴低頭笑了笑：“沒想到小公子還記得我。”
呵，怎麼可能不記得你，那雙大眼睛，那副好手段。
“小公子莫要這般看着我，我也是替人辦事，亂世之中求個依靠罷了。”
“那你既已依靠我……我大漢朝，又為何會出現在此？還有那晚，又為何要搶奪賬簿？”
晁御對這個女人實在是有太多的疑問。
她若是阿爹漢武帝的密探，如今身在匈奴便有可能跟他一樣是來打探敵情的，可當晚她搶賬簿的行為卻又實在難以自圓其說。
正當宣奴笑着欲回應，遠處幾個女子大聲吆喝着：“宣姬！宣姬！大王喚你！”
“宣姬？”晁御不解的看着她。
宣姬拉起晁御的手：“先跳完舞再說。”
宣姬一到大帳前，只微微向右校王行了個禮，便拉起晁御衝進了跳舞的人群，這群人開始圍成了一個圈，晁御也被迫成為了其中的一環。
而宣姬在對他上下其手了一番后，站到了圈的中央，迎着篝火的搖曳，翩翩起舞。
火光映照在她深邃明艷的五官上，更顯妖嬈。
在這樣熱烈歡快的氣氛下，晁御竟一時也看晃了神兒，待他回過味兒來，看向胡安公主劉予歸的方向時，公主那張俊俏的小臉兒上已是陰雲密佈，頭頂該是火冒三丈了。
……
“你跟那個宣姬，究竟是什麼關係？在匈奴你也有相熟么！”
入夜之後，在匈奴人的監視下，劉予歸也跑不了多遠，只能在營帳外的草地上對着晁御發脾氣。
晁御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宣姬的身份特殊，極有可能也是此次入胡阿爹安排的接應之人，可她是否還效忠其他人，這個謎團尚未解開，不能貿然將自己的推測告訴公主。
“你怎麼不說話。”劉予歸氣鼓鼓的看着晁御，而晁御此刻只能低頭嘆氣，他拿女人實在是沒什麼辦法……
“公主還未就寢么？”是宣姬，她朝二人走來，滿臉笑意的看着低眉搭眼的晁御。
劉予歸見宣姬這般神色，明顯就是來找晁御的，她狠狠地踢了晁御一腳，瞪了宣姬一眼，便憤憤的回了營帳。
宣姬捂嘴看着晁御：“小公子年紀輕輕，卻是艷福不淺呢。”
“你別廢話了，我有話問你。”
“我這不就是特意前來回小公子話的么。”
宣姬帶着晁御來到一處無人的草地，仰望着星空緩緩講述着自己的故事。
亂世之中，被匈奴俘虜的漢族男子便會被強迫與匈奴女子通婚，而宣姬的父親便是其中的一個，他待宣姬及笄后便帶着她伺機逃離了匈奴。
可回到中原，家中妻室長輩皆不認這匈奴女子生下的孩子，不久便被迫賤賣至歌舞坊，她相貌出眾能歌善舞，便又被轉賣到了長安，直到遇見漢武帝劉徹。
“那你又怎麼會變成了右校王的姬妾？”晁御不解。
宣姬索性坐在了草地上，乾草茬子扎進衣服里有別樣的舒服，她翹起兩隻腳，故作輕鬆的答到：“因為我有匈奴血統，又會胡族語言，自然更方便打探消息，至於成為右校王姬妾這件事……”
宣姬扯了扯晁御的腰帶，含笑如花：“於我而言，還不是手到擒來么？”
可晁御卻還沒被掠了心神：“那賬簿的事，你怎麼解釋？”
“那賬簿便是我投靠匈奴的敲門磚，不然你當那右校王真那麼容易信我？”
宣姬似乎不願再多說什麼，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枯草。
“此次的任務，其一是確保你和公主的安全，其二，我要找到一個人。”
“誰？”
“張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