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知守觀滅
葉紅魚的聲音平靜而空靈,卻隱約有種金鐵交擊的鏗鏘之意,而聽在裁決大神官耳中,卻更顯得如同死神的喪鐘,令他肝膽俱寒。
他強壓下心頭的驚懼,面對着眼前這個往日無比熟悉的少女,似乎又提起了些許的心氣,故作出幾分曾經的威嚴模樣沉聲道:“你也曾出自裁決,難道真要將事情做絕不成?”
葉紅魚神情漠然,看着對方故作威嚴的姿態只覺令人作嘔,她眸光垂落,透出冷酷而強大的意味,平淡而不容置疑的說道:“跪下!”
簡單的兩個字雖不如何響亮,卻好似兩柄鋒芒畢露的寶劍,刺穿了裁決大神官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心房。
他知道,西陵如今大勢已去,就算那位如今不知去了何處,留下來的明宗強者也足以鎮壓任何可能發生的意外。
更何況,連昊天都敗了,他們這些凡人,又能如何?
莫說是他,就算是整個西陵,都已經沒有絲毫反抗的可能。
他神情複雜,內心之中動蕩不休,但最終,他還是垂下了高昂的頭顱,跪了下去。
這一幕落在許多人眼裏,自是複雜莫名。
尤其是那些熟知葉紅魚身份的各神殿執事和護衛,更是難以抑制的生出了幾分嘆然。
堂堂裁決大神官竟跪在了一個叛徒的面前。
何其可悲!
葉紅魚眸光淡淡的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裁決,心中倒也並沒有什麼得意的情緒。
畢竟,曾經的她也一向將裁決神座視為自己幾乎半生的追求。
自己曾經追求的事物,如今變成了這般謙卑可憎的姿態,也說不上是什麼值得開心的事情。
這一刻,她忽然失去了和對方說話的興緻,只是淡淡道:“勝過我,桃山任你離去,若敗,便死!”
話落,一柄宛如游魚般的道劍在她手中凝聚而出,因為氣勢沉凝不定,毫不外顯,倒也看不出究竟是個什麼修為境界。
裁決大神官總覺得不夠保險,想要多問幾句,多哀求一些,畢竟跪都跪了,若是還要打上一場,他又何必如此輕賤自身?
然而話未開口,便在葉紅魚清冷中毫無一絲情緒的眸光中生生咽了下去。
他知道,此時此刻,說再多亦是無用。
唯有一戰而已。
心念及此,他反而如同被逼上了絕路,激發起了強烈的鬥志。
最重要的是,在他看來,葉紅魚曾經從裁決神殿逃離之時,也就洞玄巔峰的境界,就算這些日子過去有所進益,但時日尚短,能將知命下品的修為發揮個八九分已屬不易。
便是有天縱之資,達到了知命中品,以他如今的實力亦有幾分勝算。
他畢竟是裁決!
兇悍暴虐的氣息自周身瀰漫開來,這一刻,他似乎將往日種種怨憤,種種不甘盡數在此刻發泄了出去。
抬手間,五指射出一道道金色的昊天神輝,化作密不透風的樊籠向著葉紅魚落下。
葉紅魚眸光中有幾分失望和輕蔑。
好弱的樊籠。
嗤笑一聲,她抬手揮劍,劍如驚鴻而下,悄無聲息中,一劍破了樊籠,然後輕飄飄的刺進了裁決大神官的心臟。
看上去莫名的和諧,就好似,這把劍本身便在那裏一般。
裁決大神官痛苦而暴怒的張着嘴想要嘶吼,渾身上下卻迅速變得冰冷。
他最後看了一眼葉紅魚,然後在不甘和懊悔中死去。
葉紅魚拔出道劍,沒有再看死去的裁決大神官一眼,而是冷酷的說道:“洞玄及之上的修行者都殺了,余者驅離桃山。”
這些日子作為明宗副宗主處理諸多宗門事務,又有着徐川的全力支持,她早已經在明宗立下了不小的威望。
聞言,明宗上下幾乎盡皆高聲應是,然後毫不猶豫的開始了一場單方面的屠戮。
莫山山雖有幾分惻隱之心,但明宗與西陵本就勢不兩立,只殺洞玄及以上的修行者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她自也不會多說什麼。
當然,她也只是在一旁掠陣,並未主動參與。
一陣喊殺聲過後,殘餘的一些神殿護衛和天諭院學生顫顫巍巍臉色蒼白驚懼的下了桃山。
至此,西陵強者盡覆。
……
桃山深處,徐川則是來到了一處看起來十分普通的道觀門前。
道觀的木門緊閉,看起來似乎並不是那麼容易可以推開。
這裏是知守觀,是道門的不可知之地,有着極其強大的道門神陣守護,木門雖然簡陋,但卻是唯一能夠進入觀內的通道。
而知守觀在人間出現之後,除了夫子便再也沒有人能夠瀟洒的破門而入。
但今日,當迎來第二位。
徐川抬手,好似尋常上門拜訪的友人,輕飄飄的將手落在了木門之上,頓時便有一股威嚴肅重的氣息向他湧來,想要將他吞沒。
然而,他卻是彷彿一個無底深淵,任憑那股氣息如何浩大,如何源源不竭,也如同清風拂面,對他造不成絲毫影響。
隨後,他手掌微微用力,木門便吱呀一聲,緩緩洞開。
與此同時,知守觀內,數位正在全力維持着護觀大陣的道門修行者如受重創,紛紛吐血昏厥。
一名中年道門看着這一幕,神情雖然看似平靜,眸中也不免浮現了幾分惶然難測之感。
集合知守觀全觀之力,竟攔不住那人片刻?
他忍不住嘆息,道門大劫將至,還有何人能力挽狂瀾?
徐川踏入木門,走進知守觀,看見了一片湖,以及七間草屋。
對於那些生死不知的道門強者和身前不遠處的中年道人只作不覺。
並非他驕傲自大,而是到了他這種境界,以眼前的這些人的修為根本算不上他的敵人。
所以,他沒有看任何人,只是自顧自的向著那七間草屋走去。
懷中的明字卷天書似乎察覺到了同源的氣息,微微有所躁動,那七間草屋中也各有五道浩渺的氣息升騰。
徐川心念微動,只有五卷嗎?
他抬手一招,剎那間,五卷天書齊齊從草屋中飛出,紛紛落在了他的手中。
中年道門看到這一幕,終於忍不住想要出聲阻止。
只是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經有口難言,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心中悚然,頗有心灰意冷的之感。
修行多年,到頭來,在這等強者面前,竟連開口的資格都沒有。
徐川則簡單掃了一遍五卷天書,發現似乎少了一本記錄了世間無數功法的沙字卷天書。
簡單回憶了一番,他便猜測這沙字卷可能在南海的觀主手中。
拿上天書之後,他此行的目的基本便已經達到,自然不會多留,轉身便向知守觀外走去。
平靜的來,平靜的去。
完全視知守觀中人為無物。
但看着徐川的離開,中年道人雖然知道不應該,卻也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壓力驟減。
雖然失了五卷天書,但至少,觀中並無什麼傷亡。
其他的事情,自可等着觀主歸來再做計較。
正思量間,天穹之上似乎有一道巨大的掌印飛速落下。
他下意識的仰頭望天,然後在轟的一聲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而整個知守觀也在這一掌之下灰飛煙滅,只有一道極深的巨大的掌印陷入地面,湖水倒灌而下,將知守觀所有的存在的痕迹盡數淹沒。
南海深處,觀主似有所覺,他神情微沉,有些疲憊和無力的閉上了眼睛。
一切,早已經在以一種他無法掌控的方式向著未知發展。
昊天臨世都落得個被驅逐的下場,他又能做些什麼?
……
徐川則帶着五卷天書和他身上的天書明字卷,合計六卷天書回到了桃山之巔。
如今,天書已經入手,雖然差了一卷,但也無傷大雅。
加之昊天道億萬信徒的聖地桃山也已經被他佔據。
可謂是萬事俱備,能真正着手開始辦正事了。
前期所有一切的準備,都是為了這一刻。
他踏入光明神殿,這是集聚着整個昊天道億萬信徒最為龐大信仰的所在。
坐在那方神座之上,他便隱約察覺到了其中蘊含的那股磅礴神意。
他現在要做的,便是將這光明神殿乃至整個桃山沉澱了無數年的信仰之力牽引而出,化作浩蕩神意盡數吞噬。
而他手中的六卷天書便是引動這些信仰之力最好的媒介。
嘩啦啦。
六卷天書騰空而起,一頁頁書卷飛速翻動。
剎那之間,六道平靜淡然澄靜,仿似不屬人間所有的氣息須臾間飄飄搖搖直上天穹。
六道氣息交織在一起,便彷彿容納了世間萬物,擁有了世間一切規則。
只是因為缺了一卷天書,倒顯得有了一分缺憾。
只是,哪怕如此,這股驚天動地的氣息也一瞬間吸引了整個人間的矚目。
看到這一幕,南海深處,觀主眸光越發沉重,不過倒也有幾分慶幸。
至少沙字卷尚在他手中,沒有讓對方聚齊了七卷天書,如此便不可能察覺到道門隱藏了無數年關於天書的真正奧秘。
是客觀規則與人類主觀信仰的集合體,人類在選擇了她的同時,也留下了一道手段用於制衡。
這道手段便是道門的七卷天書。
擁有七卷天書,便可以將昊天從神國里請出來,可以讓昊天重回混沌,讓掌握七卷天書之人可以改天換日。
如今他幾乎已經不奢求另立新天,只希望能夠不被徐川得到了這道門最後手段。
至少神國仍在,昊天仍舊有歸來的一日。
一切,終究還未真正塵埃落定。
與此同時,在六卷天書的氣息爆發的瞬間,整個光明神殿也爆發出無窮的光雨。
那是無盡信仰之力被牽引而出的表現。
而以光明神殿為核心,一股無形的玄妙波動以六卷天書為節點,化作一方龐大而壯闊的大陣,迅速將整個桃山籠罩。
於是整個桃山也隨之有無數光雨從每一寸泥土,每一顆桃樹,每一座大殿之中飄散而出。
唐看着滿天光雨,神情震動。
他曾以天棄山脈中的塊壘大陣所衍生的不平意迅速強大至了如今幾可碾壓尋常六境天啟修行者的地步。
自然對此不會陌生。
雖然稍有不同,但功效卻是一般無二,都能夠極大的增強自身的神念修行。
而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皆是,不論分量還是其他,都遠在天棄山脈所生成的那不平意之上。
莫山山和葉紅魚更是從中看到了以精神凝聚實體,突破元始真解修神篇至關重要的關卡,脫胎換骨,達到足以與六境大修行者媲美的地步。
其他人也皆是神情震驚,當然更有敬畏。
因為他們很清楚,這般大的動靜,如斯偉力,定是他們的宗主徐川一手造就。
這時,徐川的聲音自光明神殿中傳出,迴響在所有人的耳畔。
“機會難得,諸位自行修行便是。”
話落,徐川便不再考慮旁的,開始專心吞噬起了這天地之間無盡信仰所化作的浩瀚神意。
饕鬄大法運轉開來,他彷彿化作了一個龐大的黑洞,一股極其恐怖的引力自他周身爆發。
頓時,整個桃山之上的足足接近八成的磅礴神意被他如鯨吞虎據一般盡數納入體內。
一時間,他體內數以千萬記的小世界便迅速開始壯大起來。
只是想要達到元始真解第八重所需的七千三百萬小世界仍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神意大抵是足夠,只需要有足夠的時間便基本可以穩紮穩打的邁入元始真解第八重。
但這所需要的時間卻也不菲。
能否在天女重回此界之前邁入原始真解第八重仍是一個未知數。
與此同時。
無垠宇宙之中,天女神情淡漠的緩步向前,周身金色氣運鎖鏈編織的牢籠雖然竭力支持,卻也仍舊不免漸漸暗淡了起來。
事實上,若非有着唐國國運源源不斷的支持,這牢籠早已經為她所破。
如今雖然暫時困住了她,但隨着她對這份新生的世界規則領悟漸深,然後融合,這牢籠便再也無法對她造成絲毫的困擾,而她也將變得更加強大。
焦急對於她來說是完全無謂的情緒,她只需要按照最正確的方法去做,逐步推進即可。
便在這雙方角逐,競賽之際,月余時間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