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殺上西陵
光明祭的召開位於桃山接近山巔的一處崖枰之上。
崖枰的中央有一座潔凈如玉的白色祭壇,在數十名符師和陣師合力以桃山四十七道瀑布所化作的雨幕之下,清洗的一塵不染。
數萬從世界各地選拔而來的狂熱信徒在雨幕之下不僅衣衫沒有被打濕,反而皆是神情一振,體態為之一輕。
待雨幕散去,在驕陽之下化作雲霧升騰,便有三座大陣隨之布下,將整個桃山盡數籠罩。
數萬狂熱信徒見此一幕,自是越發激動,盡皆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口中不斷的讚美昊天。
另外一邊,則有着一處專門為諸國觀禮開闢出一片空地。
除了唐國之外,燕宋齊梁大河南晉等諸國的國君皆至。
雖然之前西陵因懸空寺一役,顯出了頹勢,讓他們不少人生出了其他的心思,但倘若真如如今西陵掌教所言,昊天降臨,那一切就要重新考量了。
當然,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昊天降臨這等不可思議之事,誰能說不是西陵為了彰顯威望而做出的挽救之法?
對此他們自然心有疑慮。
若非這光明祭規模如此浩大正式,他們只怕也未必會來。
而除了各國國君之外,唐國清河郡諸姓代表宋閥閥主到了,金帳王庭國師和王庭第一武道高手勒布大將到了,來自各地的隱世散修到了,天諭院的師生們到了,四座神殿的神官和執事到了,就連雜役都來了。
就在這萬眾矚目之下,兩座神輦從桃山上緩緩而下,停在崖坪上方。
一人自然便是西陵新任掌教趙南海,一人則是曾經的裁決大神官。
說來,西陵上一代的高層之中,也就只有這位裁決大神官碩果僅存。
他面色陰沉,卻不敢再將帶着詭譎心思的目光落在搶了他掌教之位的趙南海身上。
畢竟如今的趙南海已經入了六境天啟,而他卻仍舊勉強維持在知命中境的層次。
事實上,若非趙南海打着安撫西陵老人的心思,才將他設為了一個標杆,這個裁決大神官的位置他怕是也坐不住。
當然,即便如此,等他沒用了,趙南海只怕也不會再讓他繼續坐在這個位置。
也不過只是個時間問題罷了。
但他雖然能看清楚這一點,卻毫無辦法。
因為一切的陰謀終究還要落在實力之上。
沒有足夠的實力,他傷不到趙南海分毫。
也根本不可能去企及西陵最高的掌教之位。
見着西陵掌教和裁決大神官的神輦,在那種威嚴肅穆的氣息下,數萬信徒更是激動不已,口中的禱告聲音也因此而變得顫抖起來。
聽着信徒們敬畏激動的禱告,趙南海冷硬的臉龐上浮現一抹滿意的神色,而在看到諸國國君以及人間諸勢力的修行者之後,這份滿意便更濃了幾分。
他也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這個位子所帶來的權勢。
只是,有一個人沒有出現,卻令他頗有幾分不滿。
這個人自然便是柳白。
除了少部分超過了知命境的強者,柳白這位名聲不小的人間第一強者一定意義上代表着許多東西。
尤其是,柳白的力量對於如今的西陵來說,很是重要。
因為趙南海想讓柳白入西陵,成為新一任的裁決。
只有這樣一柄鋒芒驚人的劍,才能夠在他的手中,裁決人間一切黑暗。
但柳白不來,他便只能暫且收起這份心思,不管事後如何計較,總歸要將眼下這一場光明祭完成才是。
於是,在天諭院院長的吩咐下,儀式正式開始。
充滿神聖意味的道門典樂,在桃山四處響起,漸漸在前坪彙集,進入所有人的耳中,天地之息隨之舞動,帶起漫天桃花四散飛落,令整個桃山瀰漫起一股甜膩的香氣。
香氣之下,數萬信徒彷彿受到了洗滌,脫胎換骨了一般。
疾病,殘廢,衰老,粗糙,所有的一切都痊癒恢復。
肺癆不再咳嗽,瘸子扔下了拐杖,老人白髮轉黑,男男女女粗糙枯朽的皮膚也變得細膩白皙了許多。
無數信徒哭喊,激動,匍匐着叩首,瘋狂讚美着昊天的偉大。
這無疑是一場神跡。
看到這一幕的各國國君以及人間各勢力的修行者再無半點懷疑。
至少,對於昊天的偉大再無半分質疑。
於是,他們也隨之紛紛跪了下去。
當哭泣聲感謝聲祈禱聲漸漸停止,經過複雜的程序之後,光明祭終於來到了最重要的步驟。
祭天。
白玉祭壇上早已經擺滿了人間無數珍稀貴重之物,其上的每一樣事物都足以令人瘋狂。
但真正重要的祭品卻是一個人。
一個年芳十八的少女趙漁。
出自南海一脈,流淌着光明大神官血脈,年僅十七便踏入知命,世間有記載以來,便只比陳皮皮晚了一年。
說句絕世天才,毫不為過。
此刻,趙漁神情清冷麻木的在兩名西陵神衛的押送下上了白玉祭壇。
她看着身下潔白神聖的祭壇,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往日的驕傲和自信早已經煙消雲散。
原來,這便是自己的墓地了嗎?
無數目光注視着她,顯得很沉默。
西陵方面知曉這位乃是他們如今掌教趙南海的親眷,一方面敬佩於趙南海對昊天的虔誠,一方面卻也隱隱心寒和忌憚。
一個連親眷都能夠隨之拋出去犧牲的掌教,在他心中,他們這些人,又能算得上什麼?
而其他諸國以及各地修行者則是不知說些什麼。
人祭在如今可並不常見。
另外,真正的祭祀開始,那位傳聞中的昊天當真會出現嗎?
那位又將會以一種什麼樣的姿態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對此,他們很是好奇,也很是忐忑。
神臨人間,可未必就是好事。
隨着天諭院院長捧着黃金製成的帛卷,朗讀西陵教典里的奉天篇這份祭文的聲音傳開,數萬信徒也隨之開始重複性誦讀。
於是,頌祭聲越來越整齊響亮,就像是大海上的波濤,一浪高過一浪,浪層間卻保持着完美的間距,逐漸響徹桃山,彷彿要讓高遠的天穹聽見。
於是,天穹便真的做出了回應。
清冷的秋日變得無比燦爛,無數道光線灑下,落在趙漁淡薄的身軀之上。
趙漁只覺得一股蘊含著絕對純粹的力量和絕對高遠境界的威壓如山一般壓了下來。
似乎要將她碾碎了,揉入身下的白玉祭壇之中。
這是來自蒼穹的威壓,來自昊天的威壓。
趙漁臉色慘白的選擇了臣服。
但她是否臣服已經不再重要,因為她已經沒有了動彈的能力,她只能在這無數璀璨的光線下漸漸消融,然後無聲無息的死去。
那一刻就是祭文誦讀結束的時候。
因為祭文結束的時候,落在白石祭壇上的萬道光線便會變成最純凈的昊天神輝,也就是信徒們所說的聖火。
聖火之下,沒有人可以倖存。
與此同時,光明神殿之中,天女漠然的注視着這一幕,平靜的等待着聖火凝聚的那一刻。
因為等聖火凝聚,她便可以吞了這來自天上神國所降下的力量,將體內屬於桑桑的最後一道意識盡數磨滅。
然後她便可以擁有絕對碾壓性的力量,掃出人間的所有隱患,從而歸回神國。
當然,同一時間,她也看到了一夥不速之客。
看到了以無距之能隔着千萬里瞬間來到桃山腳下,無視了那嚴密的守衛,也無視了那三道護山大陣逕自來到白玉祭壇之下的徐川。
於是,她面無表情的臉上第一次有了幾分動容。
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看到徐川。
第一次看到那種截然不同的修行之法。
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了這種修行之法所帶來的恐懼。
這種修行之法雖然入門不易,可一旦入門,只要擁有足夠的資源,擁有足夠支撐這一切的體魄,便可以毫無止境的迅速變強。
當然,對這個世界的傷害也是前所未有。
他一人吞噬的天地元氣便接近了整個昊天世界的百分之一。
甚至,仍舊在以不弱的速度吞噬着天地元氣。
若是她放任不管,最多千年,這個世界的天地元氣就會被他一個人吞個乾淨。
而沒有了天地元氣,昊天也必將從神國墜落。
這個世界也將落入那個黑暗虛無的世間之中。
也許正因為如此,天心才會藉助天諭大神官之手,令自己迅速覺醒。
桃山崖枰的祭壇之上,所有人幾乎都沉浸在了那莊嚴虔誠的祭文聲中,但忽然間,這完整而和諧的聲音中,出現了一道笑聲。
笑聲很輕,很淡,卻極其不可思議的蓋過了天諭院院長和數萬信徒誦讀祭文的聲音。
甚至,笑聲之下,他們竟已經傳不出絲毫的聲音,哪怕張開嘴大喊,也依舊是寂靜一片。
無數人震驚恐慌,不知發生了何時。
直到順着那笑聲的來源看去,這才發現,白玉祭壇一旁,不知何時竟出現一群人。
不少人看到這些人的瞬間,臉色便是驟然一變,瞳孔劇烈收縮。
如果說,曾經裁決將徐川的畫像傳遍了無數信徒,那麼當徐川斬了佛祖,滅了懸空寺之後,人間便沒有人再不知道徐川究竟是何人。
所以幾乎所有人第一眼落下的瞬間,就認出的那名身穿黑衣,發出輕笑的男子的身份。
明宗宗主,徐川。
其身後,曾經的天下三痴如同三朵體態各異的奇花明艷動人。
唐,葉蘇等明宗強者更是皆有一股令人心畏的氣息緩緩綻放。
燕國國君更是目光驚疑不定的落在葉蘇身後的那道熟悉的人影之上,有些不可思議。
那是,隆慶?
西陵不是說他早就死在當年魔宗山門現世的時候了嗎?
只是眼下的隆慶為何看起來如此古怪,神情僵硬,眸光無神,好似木偶一般。
燕國國君心中有無數疑問,但此刻卻不敢多說一字。
今日乃是西陵舉辦的光明祭,魔宗宗主來此,總不可能是為了慶賀而來。
想起懸空寺的覆滅,他忍不住想到,難道西陵也要步此後塵?
不僅是他,其餘諸國國君以及各隱世的修行者也皆有此念。
而隨着徐川的輕笑,祭文終止,那漫天灑落的光線也隨之散去。
面對這樣的情況,場間一時竟沉寂了下來。
天諭院院長想要出聲怒斥,卻張不開口,數萬信徒自然更是如此。
諸國國君和人間各地的修行者也不會自討沒趣。
於是看起來便只有那兩座神輦上的人物才有着站出來說話的資格。
然而裁決大神官單單在此刻葉紅魚的逼視下便有種想要逃竄的衝動,哪裏還敢招惹更為可怕的徐川?
於是所有的壓力便落在了趙南海的身上。
趙南海看着顯得十分年輕的徐川,有些難以置信這便是滅了懸空寺的罪魁禍首。
但他心中卻也並無懼意。
因為他身後站着昊天。
昊天面前,就算你滅了佛祖,滅了懸空寺,又能如何?
於是,他起身語氣淡漠的道:“爾等不請自來,豈不聞天怒之下,皆為螻蟻?”
徐川沒有看他,而是看向了山巔之處的光明神殿。
整個桃山,能值得他注目的,也唯有光明神殿中的那位。
至於趙南海,根本無足輕重。
這時,唐站了出來,冷然道:“螻蟻?今日就讓我看看熊初墨之後,西陵究竟還有幾分實力。”
自從修成了元始真解第五重之後,葉蘇就已經不再是他的對手,所以他一直想要找一名能夠與之一戰的強者。
便拿這位西陵新任掌教試試手也不錯。
於是,話落的瞬間,他便猶如一座巍峨的大山以驚人的威勢沖了出去,一拳之下,竟有種囊括寰宇,翻天覆地的磅礴巨力。
無數修行者為此震駭,距離趙南海不遠的裁決大神官心驚肉跳之下,更是當即便向遠處逃竄。
拳身未至,拳風席捲之下,兩座神輦頓時便化作了無數碎片。
趙南海首當其衝,亦是面色大變。
唐這位曾經的魔宗天下行走他亦是有幾分耳聞,但他從未想過此人竟能有如此威勢?
這哪裏還是知命?
於是,他迅速施展天啟神術,恢弘的光柱自天穹之上的大日垂落,一念之間,磅礴的昊天神輝便化作一面璀璨晶瑩的光幕擋在了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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