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入選·舊程
牆角上的臘梅早已被白雪覆蓋了全身，只流露出一角悄悄地看着這個晨光初露的院子。
院子裏只有三兩婆子在拿着掃帚慢悠悠的清理過道上的積雪，一邊掃着，一邊埋怨着：“今日前廳那麼熱鬧，我們幾個卻要在這邊守着那個不知好歹的臭丫頭，不然我們去了還能得到一些賞錢，你們說是不是？”
“你說的沒錯，那丫頭反正傷也沒好全，一時半會也不會出來，要不我們晚些回來再清理，先去前廳看看熱鬧！”另一婆子擰着頭看着外面走來走去的僕從，手裏一個個不知道端的都是些什麼寶貝，眼睛可饞的很。
這青悠院雖在榮安院內，卻鄰近後花園，與老太太住的正院還有小半盞茶的功夫。
兩人說著便將手中的器具放置在一旁，準備離去時發現剛剛一直不說話的李婆子還在那做活。
“你不一道去嗎？今日賞錢定不會少的！”那帶頭的陳媽媽故意誘惑着，可不能說他們兩個偷了懶，獨留她一個勤快。
“我昨夜腿腳不小心扭了，這冰天路滑的，我就不去了，過會我去屋子裏歇會兒。你們要去的話，快些去，別等賞錢發完了，可真就什麼也討不着了。”李婆子笑着催促道。
一旁的婆子看陳媽媽執意要大家一道去，心想着多去一個人，還要多分一份賞錢，巴不得對方不去呢！一把上前拉住陳媽媽的臂膀，“她說的沒錯，昨夜我還瞧了她的傷，挺嚴重的！”
陳媽媽聽此，覥着臉笑道：“那便罷了，你且好生去休息着”說著上前將李婆子手中的鐵鋤拿去，放在一旁。
李婆子看着兩人背影遠去，不作聲的去將鐵鋤又拿在手中，安靜的繼續干起活來了。
卻不知這簡短的一幕落在了窗口的一雙秀眸之中。
封璃雀笑笑，繼續躺在榻上看起手中的書。
今日一過，便又是一年新始。
回想當日被懲戒之時，要不是沈氏“好心”幫了她一把，她還真沒有機會在這床榻之上一躺就是兩個月，連宮中畫官下來，都沒辦法繪面。再加上這背上被打的痕迹，說不定會留下疤痕。他們一聽，便再不敢送她進宮，連忙換了四姑娘頂替。
但這往年每家也只是送一位適齡女子入宮，按理說是不會到她頭上的，要不是上次慶初姑姑囑咐，說老太太有意將她一同送進宮裏去。她還不會有這方面的打算。
她想着一門雙妃入宮門，光她封府門楣。卻不曾想宮中也就留下了封毓秀一人。
封璃雀目光不移，嘴角卻別有一番滋味。
那封毓秀看着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如今碰上蘇弄影，她現在倒是真想看看她們的這一出好戲了！
“姑娘，今日可想吃些什麼？”棠梨手中拿着未完成的秀帕探着帘子走了進來。
“你的傷如何了？”封璃雀問道。當日本以為棠梨能逃過一劫，卻沒想到，她們趁自己昏迷的時候還是對棠梨下了手。
棠梨小聲笑道：“不是姑娘說的嘛，這宮裏選秀的結果一日不出來，奴婢這傷便一日未好！”
“不過姑娘，人人都說皇宮好，為什麼姑娘不想進去呢？而且在這裏老爺大夫人都對您不好，我們要是入選了，他們說不定會一改往常呢！”
封璃雀聽此，將手中書籍放下，直直的看着對面這個單純的姑娘：“這裏於我雖然不好，可是至少還可以看見天空。而那裏，你抬頭看見的卻是一張無形的網。網下面，套住的是一張張早已丟失自我的臉。那樣的地方，是地獄！”
棠梨聽着，感覺周圍陰森非常，怎麼姑娘口中的皇宮和別人口中的不一樣呢？
封璃雀看着對方好像被嚇傻的樣子，不由笑出聲道：“你膽子這麼小，地獄也不會收你的，快去安排午膳吧！”
“姑娘可有什麼想吃的？”
“你看着安排吧，不要過於辛辣的就行。對了，秋禾呢？”
不提秋禾還好，一提棠梨整個人氣不打一處來，“姑娘，這個秋禾雖然是老太太安排過來的，可實際上卻是大夫人那邊的人。我們還要將她留到什麼時候？”
“可是她又跑大夫人那邊去了？”
棠梨不滿的哼了一聲：“大夫人今日一早就派人過來說二姑娘那邊人手不夠，來借三姑娘院中的人使使，好聽點說借，可到底哪裏支會我們姑娘了。”
封璃雀便又想起剛剛院中看見的老婆子，坐起身來瞧出去，那人果還在廊下鏟着冰。
“你去備膳吧！”
“是”
午時，李婆子將手中物什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自己房中。大概又過兩刻鐘的時間，那陳婆子兩人手裏拿着賞錢有說有笑的走了回來。待進廊中時，左右瞧瞧，默契的將銀錢放進了自己的懷中。
正準備回去吃飯時發現廊道中的冰塊和雪被清理了過半，一時氣憤上頭，正準備去找李婆子說理，便發現那人正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笑着道：“怎麼，領着賞錢了嗎？”目光再轉到一旁乾淨的道上，更是驚訝。“咦，你們早些回來打掃，怎麼也不去房中喚一下我，害我偷了好一會懶，倒辛苦你們了！”
那陳婆子本欲說道幾句，聽此也是一臉疑惑：“怎麼？這不是你清理的。”
李婆子故作不知情，猛的搖頭：“你們走後，我便回房了，小眯了一會，這才出來”
封璃雀就這樣站在窗邊看着那邊瑣事，眼睛卻是在那一瘸一拐的李婆子身上。
“有趣！”
封璃雀不免多看了那李婆子幾眼，沒想到她這院中，居然也有聰明之人！
再說那陳婆子兩人，一邊在那幹活，一邊在那多着嘴，說著不愧是從皇宮裏出來的人，單單是下來傳聖旨的公公穿的都比自己府上的公子姑娘的好，那腰間的玉件老大的一個，就在遠處看，都能看清那是一個質地上乘的寶玉。
身上配玉的公公？難道是育全親自下來傳旨了！
前廳之中，除了“負着傷”的封璃雀不在，所有人都在恭敬地送着這位來報喜的公公出門。而已兩鬢微白的育全微彎着腰，對着封尚道：“奴才還要回去復命，大人和老夫人就送到這邊吧！”
“公公慢走！”老太太一臉慈祥的看着一群人遠走，雖說四丫頭沒能如她的願，可至少成功入選了一位。哎，要不是那日她來遲了，讓他們對着雀丫頭下了手，憑着那丫頭的姿色，卻也是穩穩的。思及此，不由帶着怨恨的眼神看向沈氏。
一旁的沈玉琪正滿臉笑容，突然感覺一絲寒意襲來，不由收了收。她可是很慶幸當日老爺懲罰了那個賤丫頭，不然若真是和她的姑娘一起進宮，那還得了！
封毓秀轉身看向那滿堂的喝彩，得意之色躍然於表。
而一旁的封紹敏看着全家都圍着這個即將入宮為妃的姐姐轉，全然忘記了她。一絲絲的鬱悶從心中慢慢的蔓延開來。
這樣的地方，好像自己才是多餘的那一個！
封紹敏拿着綉扇來回的擊打着花圃中的鮮花，“什麼都是姐姐好！什麼都要拿我去給姐姐做陪襯！你們在那都開開心心的，有誰真的關心我！”
剛從院子裏出來的君夫人看見前方嬌俏女子正在煩怒的樣子，正準備吩咐婢女繞道走，可還未轉身，封紹敏便已走了過來！
君夫人拂了拂身“四姑娘怎不在前廳陪着二姑娘一起？”
封紹敏冷哼了一聲，“我在哪？做什麼需要跟你說嗎？”
君夫人眼神微瞥，得！出門沒算好時辰。
“今日二姑娘被選入宮，四姑娘您作為嫡親的妹妹，怕是日後這周圈的世家小姐都要圍着您轉了，我還盼着您日後出門的時候，帶着我家娣兒多見見世面呢！”
封紹敏被如此的端捧，整個身子板感覺都直了很多。再想到日後走到哪沒有她家姐姐在，就很是開心。“那是自然，我會和母親商量日後讓娣兒多出去見見世面的。”
君夫人看着對方得意洋洋的離去，眼中意會萬分。果真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稍微說點好話就將不開心的事情拋之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