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百六之劫
中天縣近來總多了些鬼鬼祟祟的人,接頭耳語些別人聽不見的話。王煥得知情況,下令中天縣民嚴禁留宿外縣之人,也不得與來路不明者交往。也不得在天意樓前集會訴冤。中天縣是中州的州府,中州刺史鍾順之也向各縣下達了同樣的命令。
這一年是聖歷一〇六年。聖朝太祖在位九年,太宗在位二十三年,天後在位六十四年,含高宗在位三十四年。天後攝政時才十九歲,享年八十三歲,壽命之長僅次於前朝佞佛身死的南朝蕭老頭。如今是今上皇帝在位的第十年。
聖歷一〇六年七月十四日深夜,各地的天眾們頭上纏着白布,開始向中天縣的天意樓進發了。行蹤頗為詭秘,都分道進發,逐漸會合,顯然是有高人指點過的。鍾順之和王煥大驚,領兵巡邏,指着一撮天眾厲聲喝道,“你們幹什麼?誰叫你們來的?”
一個天眾的大頭領說道,“為了洗冤!伊陽鄭丫頭的事什麼時候能得到昭雪?藩二寶一家什麼時候能得到清算?”
鍾順之冷冷地喝道,“關你們什麼事?你們怎麼知道的?你們設若存心對抗朝廷,犯的是十惡不赦、誅連九族的大罪,知道么?還不快滾?”
那個頭領杜康說,“我們只是要求朝廷給個說法,並無對抗朝廷之意!我們相信天光降臨,老天爺自會有公正的判斷,在死不惜!”
“在死不惜!”他身後其他的成員也都喊道,揮舞拳頭向官軍衝擊。
“你們這樣就不怕累及父母么?反抗朝廷不忠,累及父母不孝,你們這些不忠不孝的敗類,來,把他們斬了!”鍾順之揮手,指揮身後中州行營軍一哄而上,向杜康的徒眾砍去。中州軍騎馬帶刀,天眾本難抵抗,但是杜康處變不驚,手持《天意寶卷》,暗暗向天禱祝。他是個中等身材,眉目略顯陰鬱的中年人,濃眉大眼,臉上有幾道痕迹,不知道是傷痕還是皺紋,一身破敗的道士服。他心裏默念道,“杜康等在此,欲為伊陽鄭丫頭鳴冤,官軍不曉是非,逼迫我等,請天意速速下降!”
他在心裏還沒默念完,鍾順之手下的士兵就已經揮刀砍了上去。只見空中出現金光照亮他的四周,流動在他的全身周圍,彷彿一道屏障一樣將他和刀隔開。這金光又照亮到他的徒眾身上,他的徒眾沖了上去,赤手空拳地和官軍搏鬥,穿着這件金色的“衣服”和官軍扭打在一起。他自己兀自站立,不動,手裏的經卷微微發出金色的光,臉微向天,默然。官軍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在眩目的金光中屢屢揮刀砍向天眾,天眾閃躲,多砍不中,也砍傷了幾個人。官軍自己也負了傷。於楠掙扎和幾個天眾搏鬥,他的刀被一人搶奪,幾個天眾上前圍毆他,用力甚猛,眼看有姓名之虞。鍾順之心裏一驚,下令火速撤退。杜康也看着眼前的一切,厲聲喝道,“不要出人命!我們走!”
杜康用經卷暗暗禱祝,又出現一道金光,天眾沿着金光的方向,如流雲一般逐漸消失星散。幾個圍毆於楠的人好像有什麼過不去的仇,不解恨似的,不肯放棄這樣的機會,最後才走。只聽杜康又喊道,“不要出人命!明天才是我們向朝廷請示的機會!”
鍾順之心情低落,重新率部隊回到戰場,視察傷病殘將。於楠倒在血泊中,微微喘息,出氣比進氣長。鍾順之感到形勢不妙,須臾,於楠斷了氣。
“兄弟們……為我……報仇……”這是於楠最後的遺言。
鍾順之、王煥和眾將們心裏發寒,在夜色中微微顫抖。鍾順之猛扇了自己兩個嘴巴。“老子是不是在做夢?!你們看見了沒?老子征白狼的戰場也上過,征西域的戰場也上過,刀光劍影也闖過,從來沒遇到過今天這檔子事!真是撞了鬼了!明天是鬼節,剛才的那些東西是人是鬼?你們說?”
“大人息怒,”王煥說,“天教的妖人們看來真有些了不得的本事。我這麼多年聽說鬼神的事,都未曾見過,這回也是第一次見到。”
“是的,是的,”眾將也都紛紛附和道,“妖人禍亂中原,朝廷必有高人出來解決吧。”他們說。鍾順之看着遠處還有窸窸窣窣的人影,估計都是要等天一亮,去天意樓集會的。他向遠處吐了口唾沫,詛咒他們。“這些該死鬼!把於楠的遺體抬回去,傷兵包紮傷口。都回去睡覺,明天早上起來再說。驛卒陶原,你飛速把此事告知朝廷。”“遵命。”陶原說。
鍾順之後半夜沒睡好,聖歷一〇六年七月十五日早上,便被天意樓的哭號聲吵醒了。他連忙率兵趕去天意樓查看。只見天意樓周圍直徑一里的圓形廣場,圍着水泄不通的人,天意樓的前三層也都圍着水泄不通的人,都是天眾和前來訴冤者,人數大概有三萬。頭上都帶着白巾,向天意樓的方向跪去。“蒼天,救救我!皇上,救救我!”人們喊道。
鍾順之又往他們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這些該死鬼!如果有天意的話,請這座樓早點倒塌,把他們壓死,倒是一件普天同慶拍手稱快的事。今年應百六之數,聖朝本應有此劫。”
“老天爺,請讓伊陽鄭丫頭的冤案早日昭雪!”“老天爺,請給伊陽鄭丫頭一個交代!”“上天,官府不管的害人精,由您來管!”一些人是這樣喊的,邊喊邊對着天意樓的方向哭號。來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懷孕的,有抱着孩子的。很多人則是向上天傾訴自己的冤情,以及藩家胡作非為的事、其他洛陽軍戶仗勢欺人的情形云云。
“殺死藩二寶!殺光藩家!為鄭丫頭鳴冤!”一個天教的頭目馮淵,站在天意樓的三層大聲喊道,聲如洪鐘。幾個頭目身上都籠罩着金光。
“殺死藩二寶!殺光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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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為鄭丫頭鳴冤!”底下的天眾們也都喊道,有喊的,有哭的,也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喊聲哭聲震天。
鍾順之看着眼前這一幕,未免心裏氣的想笑。“什麼時候民間沒有這些糾紛?當兵的人出生入死的時候,他們又在哪?”他心裏想。不過他知道自己如果運氣不好的話,很有可能為國死難,就是這一次了,除非天教的頭頭腦腦們再放自己一馬。他不為所動,在天意樓的不遠處,讓手下隨便搭了個簡單的檯子,上去講話。
“邪徒們,我是中州刺史鍾順之,你們要殺人,就向我殺過來吧!皇上不在這裏,你們有什麼話,儘管對我講!”
“刺史大人,現在這麼多皇上的子民都聚集在這裏,只想問伊陽鄭丫頭的冤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朝廷有沒有對兇手藩二寶正法的打算?”馮淵帶頭問道。
“朝廷未曾向外公佈,你們是如何得知的?又是如何確信鄭氏女不是走失的?”鍾厲聲問。
馮淵揮舞着手中的信件,“朝廷的通信里寫的一清二楚。皇上說死了一個人無足輕重!可是鄭丫頭走失的時間和天意樓發現屍體的時間對的上,被藩二寶調戲的事也確實有。而且死後託夢給牧野縣明經趙漾,陳述了事情原委。”他說。
“偷盜朝廷的公文,屬大不敬之罪,十惡不赦。”鍾順之說,“你是何方何人,居然敢偷盜朝廷的公文?你事先就沒安好心,刻意尋找朝廷的過失,不是么?就算你偽造朝廷的通信,同樣是大不敬,死路一條!”
“我是潁州西華縣的馮淵,無牽無掛,你不要問我怎麼來的,也用不着問我怎麼知道的公文!我本為洗冤而來,我只想問問伊陽鄭丫頭的冤情,朝廷到底打算如何處理?”馮淵說。
鍾順之想,既然武力難以取勝,也不妨和他們多辯論幾句。“各位遠道而來,我作為中州刺史,現在給大家一個關於伊陽鄭氏女上吊的交待。當初天意樓上有上吊自盡的人,是遊客陳為得通報中天令王煥的,王煥現在也在這裏。”王煥說,“是的。”“王煥把女屍當作無主屍體,埋葬了。後來牧野縣的明經趙漾在天意樓上,夢見了你們所說的冤情,被藩二寶調戲云云。後來查實,伊陽鄭氏女確實失蹤了。但是各位想想,萬一伊陽鄭氏女去了別的地方,趙漾做了個稀里糊塗的噩夢呢?情況沒有查實,藩二寶調戲別人也只是謠傳,甚至連鄭丫頭的父母也不信。這樣,朝廷也不能隨便冤枉人,將藩二寶抓起來。”
“把藩二寶抓起來,由我們來審問,看他招不招?”馮淵問。
“照你這麼說,豈不是屈打成招,你們才滿意?”鍾順之反問。
馮淵手持《寶卷》,被金光籠罩,說“我們有天意支持,正義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
“你們既然自以為得了天意,還有誰能說服得了你們?只怕這種妖人幻術,別人也會,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正義也不見得站在你們一邊。”鍾說。
“藩家的這件事,姑且擱置不談。他們家做的缺德事多着呢,欺男霸女,多借少還,讓受過他家欺負的人來說吧!”馮淵說。“藩家強搶我們的女兒!”“他們借債不還鬧出人命,討債也鬧出人命!沒天理的藩家!”一位書生喊道。“殺光藩家!殺光藩家!”人們大聲地喊叫,復有人開始哭。
“刺史大人,你聽聽,這就是藩家平素乾的好事。而且聖朝這樣逍遙法外的混蛋家族,遠不止藩家一家。”馮淵說。
“你們說的這些,我都沒法核實,藩家也不歸中州管。本刺史只能奉公守法辦事,判決要有人證物證。天意樓上弔死的到底是誰,我不清楚。但你們昨夜違抗朝廷命令,襲擊官軍,已經死了一個人。”他命令手下把於楠的棺材抬出來。“你們說別人的不是,自己手上何嘗沒有血債?假如我說於楠是我家的人,我便可以置你於死地么?”刺史反問。
“天光降臨,善惡自有公理,由上天來說了算!”馮淵復手持《寶卷》說道。“你能請動上天開口么?”刺史反問。“我們要見皇上!皇上是天之子,至少也要讓皇上知道我們的訴求。”
“我們要見皇上!請皇上速速駕到!”天意樓下的天眾群情激憤地喊道,反覆重複。
“皇上在長安,如何能趕到這裏?他又如何知道你們的冤情是真是假,難道只憑你們的一面之詞?我已經彙報給皇上,皇上會知道此事的。”刺史說。
雙方都不再說話,陷入僵局。這時,一位身穿紫袍,目光深邃黝黑的少年模樣的人,率三百人,御着紫氣趕到天意樓,緩緩降落,在刺史的一邊。他請刺史下台,站上刺史原來的檯子,厲聲喝道,“各位,我就不必介紹自己了。我是皇圖永固宮的五雷將軍周書亞,今日奉英明天子之命,來到天意樓,誅除妖孽。圍觀者退散。”隨後亮出皇家的符節。
馮淵感到不妙,抖了一下,沒有說話。杜康也沒說話。
另一位天教的掌教吳由天不屑的說,“五雷將軍?我看你五雷轟頂、五雷焚身還差不多!”
周書亞緩緩開口說,“剛才的事我都看見聽見了,各位不要太得意忘形。你們的訴求,皇上已經知道了。諸君違抗命令,私自集會,誹謗朝廷,偷盜公文,昨夜與朝廷的兵馬交戰,犯的是株連九族的謀叛之罪。”
“謀叛又如何?我們在人間活得太痛苦,不如死後去與天道同行,家人也是!”一位頭纏白巾的天眾憤怒地喊道。
周書亞冷笑着說,“你不過是死鴨子嘴硬罷了。拿一本偽經到處發功,難道上天那麼勤快,給你們跑前跑后么?諸君不要以為一招半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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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妖邪之技,就足以要挾朝廷了。皇上本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沒有那麼容易的事。謀叛可是死罪。”他一揮袖子裏半藏的寶劍,登時,變出一道青紫色的光芒,砸穿馮淵身上的金光,馮淵應聲倒地。
聽了這話,有些天眾開始逃跑了,準備一鬨而散。周書亞一揮紫袍,化作一道紫色的帷幕,由淡淡的紫氣構成,將天意樓的四周罩住,使天眾不得脫身。天眾怎麼撞也撞不破。周書亞冷笑道。“諸位想反悔,是不?對不起,謀叛是沒有退路的。現在等待諸位的,便是死路一條。今天違抗命令聚集的所有人。”馮淵和杜康面如土色。吳由天表情嚴峻,不說話。
鍾順之心想,皇上也真夠狠,居然直接派術士來誅殺這些人,沒有和解的打算。
周書亞又一揮劍,又一陣青紫色的霧氣擴散開來,向天眾散去。周書亞身後的三百壯士衝上前去,對天眾展開屠殺。天教的幾個掌教們連連念咒,拿着《寶卷》給信徒加持。“天光降臨,天光降臨!某等本為訴冤,在此遭遇不測,請天光速速降臨!”一道又一道的金光籠罩了天眾,構成了他們和官軍之間的屏障。天眾和官軍扭打在一起。
周書亞早知道天教的這種把戲,淡然不懼,又用手中的紫電劍指着幾個掌教,只見紫電寶劍一而再再而三地冒出青紫色的光芒,將除了吳由天以外所有的天教掌教擊倒在地。杜康試圖用劍反擊,沒有用。吳由天巋然不動,繼續默念給天眾加持。周書亞又用同樣的招式,將天教的信眾紛紛擊倒在地,一道道紫光和金光在空中碰撞,冒出金星,小者如砂,大者如斗。三百壯士連忙趁此機會,對天眾展開屠殺,一片血流成河,哀號遍野。
吳由天不為所動,繼續持經卷默念,還是原來的老套路,“天光降臨!天光降臨!天意從來不會辜負我們!”許久沒有反應。吳由天站在天意樓的三層,天意樓前一片紅色的海洋,屍首相枕,官軍踏着屍首沖向天意樓,為首的右監門衛將軍高力士發出最後的號角。周書亞面帶微笑,看着他們,心中難免有一絲得意。
周書亞問道,“剛才罵我五雷轟頂的那個,你們的天意在哪裏呢?天意樓為證,聖朝乃真命天朝,皇圖鞏固,帝道遐昌,違者必死!”
吳由天見事情不妙,持經卷使出“天光開路”,這就是他們昨天用過的招式。只見吳由天的手中出現一道金光,天眾沿金光的方向撤退消失,試圖擊破紫色的帷幕。周書亞又抖了一下袍子,指着天眾撤退的方向,這是他的招術“紫羅華蓋”,紫色的帷幕加強了,將金光反射回去,天眾仍然撞不破紫網。
這時官軍已經在登樓。吳由天用盡全身功力,持經卷又放出一招“天光護衛”,奇迹發生了。一道猛烈的白色光柱,大可容下一人,從天而降,砸開紫色的羅網,紫色的碎片在空中扭曲,化為無形。白光四散氤氳,將天眾們罩住。官軍對天眾難以動手。隨後,吳由天連連持經卷使出“天光開路”,信眾紛紛向四周逃散消失,天眾的頭領們在天意樓的三層,視死如歸,巍然不動。
吳由天喊道,“天意樓為證,皇天憐恤下民,強梁暴力者不得好死!”
周書亞知道對方的招式顏色金白,以五行中的金行為主,應該以火破之。其中有力者,莫如雷火真訣,是《周易內經》裏面的。周換了招式,持劍向天,默念天上神將的名字,使出雷火真訣之“雷電皆至”,霎時,一道天雷劈了下來,聲勢可怖。天眾身上的白氣都着了火,天眾慌忙撲救,卻不能降伏這樣的真火。天教眾掌教氣勢有餘,而缺少習靜的修為,面對這樣的雷部之火也是束手無策,還是原來“天光降臨”的套路。
大火瀰漫,官軍的身上也都着了火,氣勢可怖。周書亞不慌不忙,駕馭紫氣,用駕到時的招式“紫氣東來”。只見紫氣席捲而來,將官軍召回,官軍的人馬和天眾、訴冤者隔開。這時,天眾和訴冤者中,死者約五千人,逃散約一萬五千人,留在天意樓的約有一萬人。
周書亞用寶劍一指身上着火的士兵,火全部被撲滅,三百壯士無一人受損。周書亞的身後,還有中州刺史鍾順之、中天令王煥、和他們攜帶的官軍,周書亞又變出同樣的紫幕,將官軍這邊的人,和天眾、訴冤者隔開,雷部之火不得近前。鍾順之、王煥和先前的官軍,早已看到傻眼。
聖歷一〇六年七月十五日中午。早上圍觀的人甚多,但是周書亞駕到后,圍觀者感到事情不妙,大都退散了,一些倒霉蛋被官軍殺掉,一些僥倖者在吳由天“天光護衛”后逃脫,這時還有一些,高喊,“我們不是叛軍的人!我們本是圍觀的,請朝廷放我們一馬!”
周書亞收了火,“圍觀者舉手,我來的時候為什麼不走?”
“平生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以為是做夢,沒想到是真人真事!”
六千餘人陸續舉了手,不過是轉眼之間的事。“朝廷有令,寧可錯殺千百,不可放過一個!圍觀者可以赦免,但是你們中多有反悔怕死的邪徒,誰讓你們當初不走的?”舉手者中頗有吳由天知悉的天眾,吳由天心想,這些人未免可鄙。
周書亞復放火,天眾燃燒起來,掙扎倒地,一個個死狀可怖。吳由天雖以內煉修為保住天意樓的第三層,卻也身上着火,只是還燒不焦皮膚罷了。周書亞喊道,“天意樓見證,亂臣賊子必遭災殃,不得好死!”
天意樓仍是聳然不動,獃獃地注視着眼前的一切。吳由天再一次蓄足靈氣,拋出自己最後的殺手鐧“天光除盡”,手持經卷對周書亞喊道,“天意樓見證,今日你我在此不能共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