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鼠輩,膽敢欺天?

爾等鼠輩,膽敢欺天?

秦必再一次不管不顧催動了靈力。卻沒有選擇和伯飲風正面對抗,而是依舊直指嚴銛,彷彿今天不取了他的性命,他秦必就誓不為人。

??伯飲風卻沒有第二次失手,沒有再給秦必機會傷害嚴銛。

??他伸手在空中虛點了一下,隨着一點胭脂色的光團瀰漫開來,四周一切的流速彷彿都變慢了。一剎那變成了一刻鐘,一刻鐘變成了一個時辰,一個時辰變成了一天。

??竹葉無法容納清晨過多的露水,於是一個個球狀水珠即將滾落。然而伯飲風放慢了時間,滴落的軌跡被無限拉長,土地渴望的大嘴,得不到一滴滋潤。

??伯飲風以手為筆,筆走龍蛇,隨着他的收筆,一道光柱直射蒼穹,說也無形,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並且全都無端知道,這是星輝。

??現在雖是白日星辰隱蔽,力量有所缺,但這確實是星輝,相隔萬里的兩處被星輝相連,具化成光柱。上追蒼穹之外,連接宇宙之軫宿,屬水之力,下接小小一方符紙,寫盡星輝,以脆弱之軀容納最狂暴神秘之力量,正如符師本人,一人道心接兩處,這便是符道難修之理。世間絕大多數修道者都是藉助天地之力,而符師卻是直接以血肉之軀向星辰借力,強大但危機四伏,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畢竟,星辰便是天道本身,不可窺探,不可表述,不可直視。

??爾等鼠輩,膽敢欺天?

??於是古往今來多少符師要麼泯然眾人,要麼身死魂消,真正名留青史者不過數人。符道,一直以來都是死的藝術,刀尖舔血,步步驚心。

??在被放慢的時間裏,胭脂色逐漸變成了水色。剎那間,光柱縮入青藍色符紙之中,幻化成一道栩栩如生的水龍。龍吟一瞬,震動蒼穹,竹林無風搖曳,水龍揮舞着尖牙利爪直衝雲天,咆哮着迎上了秦必的劍。

??顏錦抬頭看了看天,天空碧藍如洗,不染纖塵,是個好天。剛才的一切就彷彿從未發生。

??他扯下了笑容,面無表情的收回視線。

??水龍試圖撞擊飛劍,然而飛劍在空中不斷逃竄變化,不做正面抵抗。繞來繞去又繞到了嚴銛面前。

??伯飲風轉頭,淡淡地看了秦必一眼。秦必咬着牙,似乎抵抗水龍的糾纏已經耗費了他全部精力。

??伯飲風再次開口“你打不過我,現在收手,我剛才說的話依舊作數。”

??秦必依舊沒有回應,或者說他的回應就是飛劍的軌跡,無聲的宣讀他的想法。

??反正已經覆水難收了,即使你伯飲風放過了我,也依然有人不會放過我,既然如此,那就這樣魚死網破吧。

??伯飲風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他再次伸出了手,遠遠地指向水龍,然後突然指尖一動,沒有人知道他改變了符咒的哪一筆,所有人只見水龍停了一瞬,一股甘霖從水龍口中噴泄而出,圍觀的人只覺得心曠神怡,而被濺到的飛劍上,卻冒出了一股邪異的煙氣,這煙氣越擴越大,頃刻間攀上了劍柄。

??秦必的臉色蒼白如紙,唇角被他咬破,沁出了一絲鮮血。

??飛劍在空中飛速移動着,企圖擺脫這煙氣,然而煙氣猶如附骨之疽,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秦必狠狠瞪了伯飲風一眼,嘴角抽搐了一瞬,最終破釜沉舟,下定了決心。

??他咬破了自己的掌心,招回了飛劍,把血塗抹到劍身上。劍身上繚繞的煙氣心有不甘的掙扎了一下,最終煙消雲散了。

??而飲了血的飛劍周圍籠罩了一層赤霧,濃稠到彷彿化為實質。

??“秦必瘋了!”

??秦必很享受大家的震撼,他神經質般的大笑了兩聲,不管不顧自己的軀體都不堪重負的顫抖了起來,強撐着投擲出了飛劍。飛劍今時不同往日,剛才只能輾轉躲避的水龍現在已經沒有絲毫威脅,劍在空中高速移動,揮出了殘影。水龍在這利落的劍花中分崩離析,不甘的嘶吼了兩聲,化成水珠,像是一場真正的甘霖降世。

??伯飲風不慌不忙,從功服里掏出了一張橙黃色的符紙,他兩指夾着符紙,御劍上前,絲毫不怵赤霧下遇神殺神,遇魔殺魔的飛劍。三下五除二,毫不拖泥帶水的把符紙貼了上去。

??符紙瞬間消失不見,而伯飲風手裏卻出現了一把一模一樣的飛劍。

??飛劍變成了兩把,皆環繞赤霧。

??伯飲風並沒有讓赤劍像秦必的那樣懸空操縱,而是選擇了近戰,他不管不顧的劈砍在秦必的赤劍上,秦必也在努力還擊,但他越是攻擊伯飲風的劍,自己越是靈力流失。

??“你的靈力承受的了兩把赤劍嗎?”伯飲風雲淡風輕的問道。

??原來這兩把一模一樣的赤劍消耗的都是秦必的靈力積蓄。

??隨着伯飲風的不斷劈砍,秦必的靈力飛速流逝,雖然近戰對修符道,輕軀體的符師不太友好,導致伯飲風身上也被割出了幾道傷痕,但相比秦必來說可以說是小巫見大巫了。

??秦必幾乎是半跪在地上才能勉強催動靈力,身上功服破爛不堪,滲出鮮紅的血,緊咬的牙關讓他嘗到了一絲腥甜味。他的呼吸都因為疼痛和壓迫以及靈力消耗殆盡的無力感變得斷斷續續,顫顫巍巍。

??用一隻手臂撐在地上,秦必勉強挺直了脊椎。這種挺直就像綳到極限的繩索,看似堅不可摧,實際上甚至無需外力都隨時有崩斷的可能。

??一擊落下,如天雷降世。

??緊接着是第二擊,第三擊,第四擊…伯飲風彷彿有無限的力量,無窮的精神。

??秦必的脊背一分一分的佝僂下去,一指粗的麻繩於是開始一股一股斷裂。

??而隨着他看似隨意輕飄的劈砍,響起兵刃相接的清脆之聲,如鳴佩環,煞是悅耳,然而只有正面承受的人才知道其中蘊含的萬鈞力量。

??秦必對上伯飲風,就和嚴銛對上秦必如出一轍。即使只是聚氣上境和悟道一個境界的差別,卻是有若雲泥。高位壓制,猶如泰山壓頂。

??悟道強者,恐怖如斯!

??身負泰山的秦必的眼神已經開始模糊,他跪在地上的腿小幅度的顫動着,不知是血水還是汗水大珠小珠一樣落在地上,很快滲入土中,化為土褐色。

??他已經是強弩之末,卻還不肯服輸。

??在伯飲風雙手將劍舉過頭頂,給了秦必最後一個慈悲的眼神,然後閉眼揮劍狠狠地劈上了他的飛劍后,秦必終於支撐不住,咳出一口血來,血代替汗滲進泥土,依舊是一片土褐。

??泰山終於徹底降落,麻繩終於完全崩斷。而秦必膝蓋跪着的地方,已經有了一個深坑。

??秦必倒下,伯飲風手中的飛劍瞬間消散,而原本的那把也不再赤紅,失去了靈力維持,只能無助的下落,映襯着主人的落敗。

?前一秒是飛揚跋扈的天才,后一秒是人盡可欺的斷脊之犬。

?何不讓人唏噓呢。

?伯飲風沒有乘勝追擊,他從空中落下,來到秦必面前。他的表情甚至有一絲悲憫,讓他身上的禪意更甚,他問“秦必,你怎麼了?”

??秦必沒有回答,他的眼神失去了焦點,直直的栽倒,暈了過去。

?

??伯飲風走向嚴銛,再一次把他抱起,嚴銛一動不動,已然昏死過去。

??知道他接下來想做什麼,顏錦拋下身後眾人奔向伯飲風“兄長,你沒聽到嗎,他是見山真人的兒子,鍾師叔之徒,你抱着這麼一個人,是沒法光明正大的進出內門結界的。”

??伯飲風經他提醒才反應過來,一時間也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伯飲風看向懷裏奄奄一息的嚴銛,他渾身上下的皮膚滾燙,本就蒼白的臉龐被燒的通紅,只有肩膀處鮮血汩汩流出,無聲訴說著懷中少年生機的流逝。嚴銛哪怕已經昏迷過去眉頭也是緊皺的,似乎在睡夢中依舊不得安寧。

??伯飲風看着嚴銛的樣子,突如其來的有些惘然。

??內門外門的森嚴壁壘彷彿銅牆鐵壁,竟然連半點溫情都透不過去。

??他移開視線看向顏錦“小錦,他的傷勢刻不容緩。”

??顏錦眨眨眼睛,笑得人畜無害“兄長,我已經喊人去其他訓練場地看看有沒有內門的人啦。”

??伯飲風看着眼前的弟弟,深感欣慰。顏錦一直都是妥帖至極,心細如髮的。

??不出片刻,就有人趕來,看到嚴銛的慘狀,他自然知道此人是誰,於是不免驚呼一聲。不過也明白現在不是什麼了解情況的絕佳時機,於是接過嚴銛,只是言簡意賅的了解了一下大致情況。末了沉聲問了句“是誰?”

??顏錦從伯飲風背後跳出來,眨眨眼睛,指着一旁的秦必,笑着答道“是他哦。”

??伯飲風虛虛攔了一下,衝著眼前的內門弟子點了下頭,補充道“秦必。”

??那名內門弟子抱着嚴銛,御劍騰空,兩個人的重壓之下,飛劍依舊紋絲不動,如履平地。

??顏錦道“他已經突破悟道了吧,不知道是下境還是中境,豈不是和兄長一樣厲害了?”

??伯飲風輕撫顏錦發頂“小錦天資卓絕,才十二歲就已經聚氣上境了,兄長和你比,實在算不了什麼。”

??顏錦綻放了一個天真爛漫的笑容,好一副兄友弟恭的場面。

??

??此時人群在顏錦的授意下被人驅散,有人已經操練開來,有人還伸長脖子等待後續,手裏心不在焉的舞着劍,然後被同伴拉扯着不情不願的投入了修鍊中去。

??伯飲風背起了秦必,白色功服上又添了斑駁血跡。一位好心同僚攙扶起受傷不算太重,已經醒來的楊胖,一行人一起去找外門的藥師。

??顏錦落在伯飲風後面,壓低了聲音問楊胖“鍾師叔喊你做那位的陪練的?”

??楊胖堆起一個受寵若驚的笑,忙不迭回答道“正是。”眼裏閃爍着一絲微不可見的得意。

??“這麼說,你可以自由進出內門咯。”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問這個,但楊胖習慣性的就回答了問題“鍾師叔特許了我自由進出。”

??“鍾師叔,什麼樣子?”顏錦抿了抿唇,垂眸問道。

??“鍾師叔”楊胖略微回憶道“鍾師叔很好看。”

??“…”顏錦沒有說話,只是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卻有着超乎常人和年紀的凌厲和駭人。

??楊胖於是着急忙慌的開口找補,嚇得結結巴巴“鍾…鍾師叔,很強…特彆強,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強,強一百倍。”

??“有多強。”

??楊胖其實並不能經常看到鍾成玉,在顏錦富有壓迫的追問下只能搜腸刮肚“呃…哦哦,我想起來了,有一次我去找小少爺…呃,嚴…嚴銛,正巧碰到鍾師叔在寒蓮池餵魚,可能是興緻所致吧,他把一半寒蓮池凍成了冰天雪地,另一半依舊春暖花開,可是那些紅鯉卻依舊可以在池內自由穿梭,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楊胖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崇拜“鍾師叔對靈力的掌控竟然可如此出神入化,直接作用於自然界萬物本身”直到身上的傷口因為他的激動開裂,痛得他齜牙咧嘴,他才勉強平復了激動心情“鍾師叔連眉頭都沒皺,你知道星主都是可以直接溝通星宿的。鍾師叔真是厲害啊,整個玄武應該都沒人是他的對手吧。”

??扶着他的同僚也砸吧了兩下嘴,沉浸在楊胖所說的之中,喟嘆道“玄武如今什麼時候能出第二個鍾師叔就好了,哎。”

??伯飲風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不知道想起了誰,沒有回頭,只是微笑着說“會出的。”

??“會出的。”顏錦重複了一遍兄長的話,勾起一邊唇角,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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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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