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梅家子巷
7.梅家子巷
屋裏又是一陣安靜。
忽聽得那個年輕人高聲道:“這火瞑子是個什麼勞什子東西?跟我們衡山門又有什麼關係,師父又不告訴我們,只讓我們到大名府來打探消息,這都多少天了,昨晚還被人扣作人質,差點丟了性命,明天找這王瞎子還不知道找不找得到,這麼大的大名府到哪裏去打探這些嘛!”抱怨的神色爬滿了年輕人的臉龐。
“志平,不要亂說!”若欣神色忽的變得有些嚴厲起來,“師父叫我們來追尋火瞑子的下落一定有他的道理,只是還不方便告訴我們罷了。”
“師姐,不是我亂說,”叫志平的年輕人索性發作了起來,“師姐你沒發現嗎?這半年來師父只是閉關修鍊,根本不理門中諸事,將所有大小事情都推給師姐你,前段時間剛出關就立即打發我們到這麼遠來打探什麼火瞑子的下落,還要找一個瞎子問話,一個瞎子能知道什麼,這不是折騰我們呢!”由於情緒激動,他有些氣喘了。
“王瞎子只是他的名字,本人未必真瞎。”張建顯得挺理智。
看到志平衝動不能自抑,若欣倒輕聲細語了起來:“別衝動,志平。”停了一會兒,她又抬頭對着屋裏人說道:“我們每個人都恩承師父教誨才有今日,師父此次安排我們來大名府,肯定是事關我們衡山門的大事,所以他老人家一時也無法將詳情告訴我們,我們也不要太在意這些事情,只管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就是了,將來一切自然都會明白。”她臉若銀盤,面色沉靜,語氣中雖透着威嚴,卻又不失委婉溫和,對此時大家內心中已然萌發的急躁情緒有着一種極強的安撫作用。
志平便也坐了下來,兩隻手搭在一起,垂下了眼皮看着桌面。
若欣見大夥都不再說話,便道:“趁現在天還未亮,大家趕緊休息吧,等明早我們再一起去找這個梅家子巷。”說畢,便起身要推門而出,又回過頭來對我說道:“小玄,你也抓緊時間睡吧,記得睡覺的時候把枕頭墊高一點,別讓被褥蓋在傷口上。”我趕緊點了點頭。若欣又看了大家一眼,便出去了。對面響起了開門聲后又傳來了關門聲,顯然,她的房間在走廊的對面。
可以睡四個人的通鋪上,我擠在角落裏。聽着其他三個人傳來的此起彼伏的呼吸聲,我卻心情不能平靜,頭腦里轉來轉去的是今晚的人和事,不知過了多久,我才迷迷糊糊睡去。
天亮后,若欣他們雇了一輛馬車,我跟他們擠進車廂,便往城南方向駛去。由於昨天若欣他們已經對梅家子巷的大概方位有了了解,再加上趕車的車夫本身對路也比較熟悉,所以一路上也沒費太大的麻煩,一個時辰后,我們便找到了那條梅家子巷。
其實名字叫巷,讓人以為它是一條不起眼的小巷子,到了才知道,原來不是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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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而是一條幹凈平整的大街,所以確切的叫法應該是“梅家子巷大街”。街兩旁的房子拔地而起,高低錯落,屋角都呈起翹之勢,樑柱與石座上都有精美的雕刻,門上牆上都刷着紅、褐之色,有的富戶人家大門上甚至畫著十分漂亮的彩繪。手工藝品店、飲食排擋、綢緞莊、賭坊、當鋪等等商肆分列兩旁,漫步其中,我不禁回想起自己曾經看過的那幅叫作《清明上河圖》的名畫,只是這裏的人流沒有那麼密集。看來這裏畢竟不是城市的中心地帶,商業的繁華度並沒有那麼高。
若欣一邊走一邊說著:“師父說這個王瞎子是他的一位舊友,雖然多年未見,卻多有書信往來,前段時間師父還給他寫過信,告訴他說我們會來找他,所以等一下我們找到他后,他應該會……。”忽然她停住了話頭,其實拜訪一個從未謀面的人,最後的結果是什麼,還真的很難預料。再說,這樣的時代里,遠距離的書信往來所需時間往往很長,如何又能確定對方一定收到了你的信?萬一王瞎子根本就沒有收到信呢?
“師姐,他沒有大名嗎?真的就叫王瞎子?”志平問道。
“師父說他就叫王瞎子,還說由於多年未見面,並不太確定他現在的狀況,要我們臨機打聽。”
我跟在他們身後邊走邊聽,看着沿街的店鋪鱗次櫛比,行人往返如織,那完全不同往日見識的建築風格和人們的服飾,還有人人臉上流露出的各式各樣的表情,內心裏感慨着這不一樣的時空中,都有各自的風采流溢,權且隨着這冥冥之力往前走吧。
忽然間,天好像有點灰濛了起來,剛才還在照耀着的陽光忽然隱去,天空中竟淅淅瀝瀝地下起毛毛細雨來,我們便都加快了腳步。
張建攔住了一個行色匆匆的路人,打探道:“這位大哥,勞駕打聽一下,可曾聽說這裏住着一個叫王瞎子的人?”那路人沒有答話,一邊搖頭一邊趕緊離去。如此問了幾個人后沒有結果,眼見得雨漸漸下得大了起來,只好找到一個屋檐下的空曠所在先躲起雨來。
屋檐下有一個炸油果子攤,一個白髮蒼蒼的大娘正拿着一副長筷翻着鍋中沸油里的幾個油果子,抬頭見到我們幾個正一籌莫展地站在那裏,便隨口問道:“幾位應該不是我們這邊人吧?”
若欣便笑道:“不是的,大娘,您是這梅家子巷人吧?”
大娘頭也不抬手也不停地答道:“我十三歲來到這梅家子巷當童養媳,到如今都五十年過去嘍,這油果子也炸了三十年了啦。”
若欣便從兜里掏出些銅錢,給我們每人都買了個油果子。我咬了一口感到有股油哈味,心想這跟我之前嘗過的那些地方特色小吃比起來可差遠了。嘴裏還在咂吧着這油果子的滋味,卻聽若欣接着問道:“大娘,跟您打聽個人行嗎?”
大娘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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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生意,便也臉上堆笑起來:“打聽誰啊?要是這裏的人,別說認識,就是上三代我都熟得很呢。”
“您知道有個叫王瞎子的人住在這嗎?”
“誰?王瞎子……”油果子大娘露出回想的神情。
看着她的表情由自信漸至茫然,大家的心情一下子從期待又變成了失望,敢情認識這條街所有人上三代的人都沒聽說過,那真沒法找了。
見大家悻悻然的樣子,大娘可能對剛才的誇口感到有些尷尬,忽地說道:“那……王瞎子是沒聽說過,不過之前西街那邊倒是住過一個眼睛看不見的老漢,帶着家裏人開了個油坊,可是去年就關了店門,人也不知去向了,可能是生意不好吧。”她邊說邊指着西街的方向,接着又好似自言自語地說:“說那老漢看不見,可我找他買過好幾次油,倒從沒見他拿掉過油瓶子,錢也能摸算得清楚,只是眼睛好似得了病似的,看着怪嚇人,跟他買油的人都不敢細看他的臉呢。”
若欣趕忙接着問道:“您知道他是在哪家店鋪嗎?”
“萬香飄油坊就是了。”大娘繼續目視着前方,一副已經沉浸在回憶當中的樣子。
辭別了大娘,大家趁着雨勢稍弱的時候趕緊前往西街的那家萬香飄油坊。我跟在後頭,心裏忍不住想道:“這賣油老漢怎麼給油坊起了這麼個名字?忒俗!要是在什剎海和后海那一帶,糧油副食品店都得叫永裕、德通、益亨啊什麼的,比這個什麼萬香飄大氣多了。”
拐過了兩個街角,終於在西邊大街上的一個比較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一個矮矮的門臉,比起外邊大街上的那一片氣派,顯得寒酸了許多。店門已經緊閉,看來早已人去屋空,只有門邊歪歪斜斜地懸挂着一塊已經褪了墨跡的手寫招牌:萬香飄油坊。
我們走上前去,若欣很禮貌地敲了敲門,許久沒有人回應。
張建又用力敲了幾下,還是一片寂靜。志平沒有這樣的耐心,便用力推了推門。門並沒有上鎖,兩扇門板上只是用一個小鉤子搭在一個圓環上,一受力便“咿呀”一聲開了。
屋子裏黑乎乎的,帶着一股潮濕的霉味,沒有一點人生活的煙火氣,顯然早就空置許久。張建劃開一個火引,點燃了隨身攜帶的一根短短的蠟燭。接着微弱的燭光,大家才能將屋子裏看了個大概。地板和傢具早已蒙上厚厚的灰塵,油膩膩的牆壁和桌椅板凳,倒在牆角的幾個大大的油桶,還有幾座廢棄的簡易壓油機,顯示這裏之前主人的營生。
大家在屋裏走走看看翻翻,想要發現這個可能不是瞎子的王瞎子留下的一些蛛絲馬跡,但許久過去,除了不知不覺地粘了一手油污,還蹭髒了衣服的前胸後背外,實在沒有什麼收穫。
“師姐,你看這是什麼東西?”志平忽然叫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