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血的代價
沉沉似鐵的夜色中，王紫冰押着我一直退到屋外的街道中。街上此時空無一人，正是寒冬的天氣，呼呼的北風在耳邊刮著，感覺像凌厲的刀子在臉上劃過。直到現在，我才發現自己身着一件藏青色的棉袍，腳下蹬着一雙皂色平底布靴，饒是如此，卻還是在這四處毫無遮攔的空間中感到鑽心的寒冷。
不知道是我自己在發抖，還是揪着我後背衣裳的那隻手在發抖，我感到一股難以自抑的震顫，這讓架在我脖子上的那把利刃顯得更加可怖，好似隨時都可能隨着這股震顫而劃破我的脖頸。
王紫冰和他的那幾個人此時已經退到了街的拐角處，只要折過這個彎，就可以消失在李可照的視野中了。
那些被釋放了的人質已經隱在了銀甲衛士們的身後，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王紫冰和我們兩個人質的身上。李可照額上那兩條長長的眉毛倒豎了起來，聲音也一下子變得冷酷而威厲：“王紫冰，你可以放人了，否則你們的下場必然是灰飛煙滅！”
王紫冰警惕而緊張地盯着高頭大馬上的李可照，頭腦中各種念頭激烈地攪纏在一起，片刻后他大聲道：“李可照，希望你們能說到做到！”
李可照先是一陣安靜不語，忽然大笑道：“那是自然，放心吧，放了人你們就能離開。”
王紫冰看了一眼自己的一個手下：“大頭，你把人質換給大坤，然後帶王彪、趙虎從對面街口迅速撤退，其餘人跟我先留下，待大頭他們離開后，我們再從這邊撤離。”
那個叫大頭的顯然沒想到王紫冰竟然要留下來為他掩護，正在躊躇間，看到王紫冰用兇狠的眼神對着他一瞪，便不敢再做耽擱，將手中挾持的那個年輕人推給了叫大坤的人，然後招手其他兩個人先從對面街口撤走了。
李可照居高臨下地瞟了一眼匆匆離去的這幾個人，便將眼光收回到王紫冰身上，好似一點也不在乎。
看到大頭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路口處，王紫冰才鬆開了緊揪着我後背衣服的手，順勢將我向前一推，對身邊的幾個人低喝一聲：“我們也撤！”那個叫大坤的也將自己手中的那個年輕人推了出來。
對面立即出來兩個銀甲兵士，快速向我們兩個奔來，拉住我們的手便將我們掩在身後，然後倒退着撤回到李可照的馬後。驟然間失去後面的控制，我內心瞬間感到一陣僥倖的輕鬆，心想總算還不至於立馬死在這個地方，便抬頭看着眼前騎在馬上的李可照，希望從他的表情中能找到接下來事態發展的信號。
我看到的是一張忽然間變得冷酷而決絕的臉，那眼神中已經滿布恐怖的殺意！
我內心瞬間湧起強烈的預感，忙轉回過頭去看王紫冰一行人。他們已然就要轉過街角，即將消失在視線當中了。
就只聽得幾聲如梭舞弦動的錚鳴之音劃破了頭頂冰冷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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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不知從李可照身後的哪個角落飛出了幾隻羽箭，在電光石火的瞬間之中，迅疾凌烈地朝前面那幾個人飛去！
王紫冰也驚詫地回頭觀望，只是在他能夠及時做出反應之前，那幾根全力前行去捕捉目標的箭矢已經狠狠地扎進了他們的身體！
眼前這幾個剛才還讓我充滿陰森恐怖之感的綁匪們瞬間倒下。他們後背上的要害的部位此刻都插着雕琢着精緻銀飾的白羽箭。其中的一個景象最慘烈，被一隻三尺來長的白羽箭直接沒入後腦，只剩半截白羽蘸着殷紅的血水留在外面，他整個人俯卧在了地上，雖然已是註定難逃一死，但是手腳還兀自在寒風中悚然顫抖掙扎。
王紫冰也已倒地，他的脖子靠肩膀的位置上中了一箭。由於他剛才是在其他人的簇擁中，所以瞄準伏擊他的狙擊手顯然還是沒有擊中他最要害的部位，但這個地方也足以對他產生致命的傷害了。他趴在了地上，一手撐地，一手握着傷口上的箭把，鮮血順着手掌流了一地，眼神充滿了驚愕，嘴裏極其憤恨地朝着前方罵道：“李可照，你這個出爾反爾的小人！”
李可照的眼神卻依舊和呼呼刮過的寒風一樣冰冷。他冷漠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那群人，對身邊的一個校官模樣的人說道：“有道，剛才的那些人一個也不能讓他們走脫。”
“放心吧大人，那邊早就佈下了口袋陣，他們一個也別想逃掉。”那校官朝着馬上的李可照拱手道。
王紫冰瞬間弓起後背，顯然是想要拚命掙扎着起身。眼神中滿布着更加的痛苦，他用極其憤怒的聲音喊道：“李可照，你這個言而無信的小人，老子要殺了你！”那樣子着實太可怖，好像一頭受傷陷入絕境后卻爆發出驚人能量的野獸。他忽然“噗”地一聲拔出自己脖子上所中的白羽箭，不管頸上鮮血噴射而出，而是調轉箭頭，用盡全身剩餘的力氣朝李可照的方向擲了過來！
誰都沒想到他還具有這樣的力量，或許這就叫殊死一搏！
李可照身邊的人驚覺到這一狀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反應，畢竟距離也才兩丈左右，這一距離對用盡全力要消滅對方的人來說都不算太遠。
但他終究還是一個已經身負重傷的人，已沒有足夠的力道來保證擲出的箭矢產生他所預期的那樣的力度並且運行在他所期盼的軌道上。箭矢偏離了方向，卻向李可照馬旁邊的方向飛來。
我還站在馬的旁邊，我的旁邊還站着剛才和我一起逃回來的那個年輕人。我看得真切，那箭矢是向我們飛來，確切地說，是向他飛來。
我的目力一向不差，對在黑暗中飛行的物體，我有一種天然的判斷力。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和信心，我迅捷地拉過身旁的這位年輕人。
就在面對這位年輕人驚懼的目光之時，我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悶哼。王紫冰擲出的箭矢終於找到了它最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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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一個前排的銀甲兵士代他的頭兒生受了它。半截箭頭穿過盔甲，扎進了他的胸膛，只是力道並沒有那麼生猛，僅僅淺沒進去了半寸。但饒是如此，也足以把他擊倒在地。
瞬間發生的狀況讓形勢又緊張了起來，剛才向李可照答話的那個校官立即站到了李可照馬的前頭，挺劍而立，戒備着接下來可能再發生的襲擊。其他的銀甲兵士也立即圍了上來，圍繞在馬的四周，將李可照簇擁了起來。
但他們的警戒已然是多餘的了。地上的那個人已經在剛才那殊死一搏的最後一擲中耗盡了他最後的力氣，他的眼光雖然依舊充滿仇恨，但同時也充滿無奈與絕望。他悲哀的發出一聲痛苦的長鳴，撐地的手一松，身軀重新摔到地面上，嘴裏卻還罵道：“李可照，你是無信無義的小人，小人……”。
李可照輕輕地冷笑一下，那聲音好似在寒風中飛過的幾隻的蚊子不經意間發出的哼哼，然後用不緊不慢的聲調說道：“我等銀甲衛士身受朝廷恩遇，職責首當維護社稷安定和朝廷法度，你們這幫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有什麼信義可言？”他那堂而皇之的表情，宣示着對眼前這個已經到手的獵物的徹底蔑視。
看似已經耗盡氣力的王紫冰忽然又重新抬起頭來，並且立即轉頭去扯旁邊倒地身軀上所中的箭矢，很顯然，他想再試一次。
還真讓他拔出了一支血淋淋的長箭,但就在他將手中的箭矢儘力舉到頭上的時候，“嗖”的一聲低嘯，一根帶着漂亮銀飾的白羽長箭已經毫不留情地插入他的脖頸！由於是近距離的發射，所以力道之大真是令人咋舌，三尺長的利箭幾乎已經完全穿過他的喉嚨，大量的鮮血瞬間從他的嘴中湧出。
王紫冰雙眼暴睜，嘴裏囁嚅着還想要說些什麼，但此時誰也無法聽清他的嘴裏還在發出的聲音了。他仰天倒下的時候，那依然怒睜的雙目直勾勾地盯着上空，彷彿帶着萬千的不甘，但是他的時空已經在此時完全凍結了。
看到地上的王紫冰已經不再動彈，馬上的李可照才緩緩放下了他手中那張剛剛全力發射的硬弓，對着身邊的張有道說道：“叫人來清理現場，把屍體都運回去。”張有道低頭領命。
親眼目睹了這極其冷酷殘忍的場面，我的內心經受着有生以來最強烈的震動。短短的一夜之間，我竟然經歷了如此荒誕而又殘酷的事情，這到底是為了什麼？！我用力地搖晃自己的腦袋，告訴自己這只是個惡夢，而惡夢需要儘快醒來。
張有道又向李可照問道：“大人，那這些人質該如何處理？”
李可照輕聲說道：“送到昭平監讓他們處理吧”，便將馬頭調轉回去。忽然又勒轉馬頭，盯着我和旁邊的年輕人，說道：“人質就都送到銀衛府吧，不用去昭平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