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冤家
“在這裏成立項目?”
白亦非知道許信這個學生雖然年輕,但是從來不會無的放矢,看到他一臉認真的模樣,沉吟道:“對於鉻鐵礦的勘查,各個地方政府都是大力支持的,甚至於有很多補貼政策。只要肯投入足額的資金,在哪裏成立找礦項目都不成問題。可是,我們做企業,首先要考慮的是經濟利益。為了理想,為了滿足好奇心,或者為了愛恨情仇,投入資金打水漂,顯然是不理智的行為。”
他這一番話,顯然並不看好這邊的投資回報。
前些天他們就親眼見證了活生生的例子,福林集團旗下有色礦業在這邊的分公司,已經投入資金,耗費多年經歷,在這邊尋找鉻鐵礦,直到目前為止,並沒有太大的收穫。
“我們當然要向錢看。”許信始終認為自己是一個平凡的俗人,談不來太高尚的話題,“您也說了,通山鐵礦上個世紀就像是一個謎底,困擾了大家許多年,最後證明大家的判斷並沒有錯,確實地下有礦,而且是個大礦。”
“不一樣。”白亦非深刻明白其中的差別。
許信卻是堅持自己的觀點,“既然您之前說了,這裏是您認為最有希望找到鉻鐵礦的地方,而且磁場異常圖也說明了,這裏確實不普通。我們不如投入點錢,最多幾千萬。以我們書中礦業現在的持續盈利能力,拿出數千萬的資金,並不難。再說了,我們想要發展壯大,守着米迷龍谷礦山和景楓金剛石礦山是不行的,總要持續投入。”
關於找礦的話題,他們以前曾經討論過。
許信並沒有忘記當初邀請白亦非過來的時候,自己許下的諾言,“我曾經答應過您,一旦我們擁有了資金實力,一定要大力投入找礦事業,為國家的資源建設,添磚加瓦!”
白亦非當然記得以前許信給他的承諾?自己親手管理書中礦業?最是明白需要用錢的地方實在很多,要說公司現在能夠騰出大量資金?並沒有。
書中礦業目前正在進行的項目?冶鍊廠還是八字沒一撇,等着大量資金投入?那就是個吞金獸。
得勻市貞元縣新成立的金剛石找礦項目,目前已經緊鑼密鼓的籌備當中?很快也要正式啟動?投入資金。
攤子鋪得太大,以書中礦業現在的造血能力,還得從長計議啊!
“這事我們回頭好好研究,不着急下定論。另外?你也不要認為我來到書中礦業就職?你就認為欠着我人情,或者對我有所虧欠。我來書中礦業工作,也是施展抱負,我還要感謝你給我一個平台呢!”
白亦非認為許信之所以想要在這裏成立項目,就是想要驗證他以前的研究?為他在西部金屬的遭遇鳴不平。
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大家都是成年人?沒有什麼事情過不去的。
“不。”許信不同意白亦非的說法,目光堅定?“我只是單純想要在這裏成立一個鉻鐵礦勘查項目。大家都知道這裏還會有更多的大型鉻鐵礦床,只是還沒有找到而已。我們為什麼不嘗試一下呢?”
白亦非沒想到許信這麼堅持?一時間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作答。
“我能理解有色礦業?或者說福磷集團在這邊持續投入尋找鉻鐵礦的原因,吳岡是有野心的,他想要把福磷集團打造成萬億級別的大企業,固守陣地已經不行了,需要不斷擴張。尋找鉻鐵礦,使他們重要的方向。”
許信雖然是書中礦業的老闆,但他不是固執的人,相反他是一個開放包容的人,想要把事情做好,肯定要把白亦非說服才行,這樣才能一條心,把事情真正辦好。
越是明白勘查投入的巨大風險,越是不敢輕易下結論。
既然許信如此堅定,白亦非沒有太多糾結,轉頭朝慕查問道:“這邊的礦權,還在西部金屬手裏?”
慕查搖頭,“我們項目結束之後,這邊淺部見礦情況並不好,探礦權兩年期限過了,我們就沒有辦理延續。所以,這裏按理說並沒有辦理礦權,回頭我去資源局查一下就知道了。”
“這事不着急。”
白亦非看了許信一眼,把金邊眼鏡摘下來,揉了揉鼻樑,很快心中有了決斷。
他戴上眼鏡,朝慕查道:“你之前跟我說過,想要離開西部金屬,是真的?”
“如果你們在這邊成立公司,不僅僅是我,西部金屬裏面很多人都想走,只是沒有好下家。”
慕查有些興奮,因為他了解白亦非這個人。
在高山省做地質工作,在不同的公司、單位,每年收入差別不會太大。但是,在不同的領導手下幹活,心態真的是千差萬別。
他們是真的被現在的分管領導給噁心到了。
“回頭再說吧。”
白亦非沒有着急透露自己的想法,站起來拍了拍屁股,招呼大家道:“走吧,再往前看看,找個地方過夜,明天咱們就回去了!”
剛走兩步,他就接到了一個電話,在這邊能夠接收到信號,需要很大的運氣。
接完電話,手機上很快傳來一個訊息。
他看了一眼訊息,又把手機遞給許信,“你看看這個新聞公告。”
“什麼?”
許信接過手機,好奇的問了一句。
“幸福市政府網站剛剛貼出來的任命公告。”白亦非隨口應道。
許信低頭看向手機屏幕,一目十行很快掃完了公告的內容。
訊息很簡單,總結起來就是:吳卓也暫時代理幸福市市長職務,行使市長職權。
代理市長前面的代理兒子,按照以往的管理,只要在一定的考察期內,不出現太大的差錯,按照以往的其他許許多多的例子,正常情況下都會獲得轉正。
這個消息,倒是出人意料。
之前許多人說,吳卓也想要代理市長,除非分管的工作取得較大突破,比如找到一個大型礦床之類的。
那段時間,吳卓也頻繁視察老滃江金礦勘查項目,相比也是想要在市常委會召開之前,努力一把。
目前為止,老滃江金礦勘查項目為了取得更大的成果,並沒有提交儲量。
這個決定,還是吳卓也親自下達的。
沒想到,最終他還是在職業生涯上,如願以償的更近了一步。
不得不說,有能力,願意承擔責任的人,上面的領導看得見,肯定是會重用的。
許信把手機遞還給白亦非。
這時才恍然發覺,他們這一行人,已經來高山省半個多月了,一晃眼就已經是八月了。
這個時節,正好是高山省地質工作的高峰期。
“有什麼感想?”白亦非似笑非笑的問道。
“對這個新聞公告嗎?”許信不解。
“是啊,外面很多人都在謠傳,說你跟吳卓也的關係情同父子。”白亦非跟許信之間的談話,並沒有什麼避諱,他也知道許信跟吳卓也之間的關係遠沒有外界傳言那般親密。
“說不上來。”
許信想了想,給出了自己很中肯的想法:“看到這個消息,我心情很平靜,沒有欣喜,也沒有沮喪。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只想做好自己的事情。外面說的那些傳聞,向您說的,都是謠言。”
白亦非早知道許信是這樣的心態。
與此同時,他也確實佩服許信的心態。
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攀上吳卓也這個身份地位的人,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偏偏許信這個不當回事兒的人,似乎看起來跟吳卓也關係不錯。
不管是什麼時候,作為生意人,打點好各級的關係,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現在看來,書中礦業並不需要絞盡腦汁去完成這樣一項艱巨的任務。
做好自己的工作,找到更多的礦,就是對於上級領導信任的最好回報。
他們回到了高山省省城。
兩個晚上的高原露營,以及三天的國道路程,對於幾個城市裏的孩子來說,確實是一次驚險的冒險旅程。
他們打算在省城休整了一天,之後直接就返回黑金省。
有色礦業分公司辦事處,就設立在省城。
謝陽暉聽說許信等人從西北回來了,打電話過來非要請他們吃飯。
到了地方,他們看到飯桌上還有其他陌生人,許信、鄭高懿等年輕人倒是無所謂,就是吃個飯,跟誰吃不是吃。
可是,白亦非看到同桌的另外幾個人,從一進門開始,臉色就不太好看。
“這位是西部金屬礦業總經理華素潔。”
“這位是西部金屬礦業副總經理郎紅厚。”
……
謝陽暉依次給雙方介紹了一遍身份。
許信這才恍然明白,難怪白亦非從進門開始,臉色不太好,甚至都不想說話。
這是碰上冤家了。
“白老師!”華素潔是個留着齊肩短髮的中年女人,個子不高,但是架子很足,“現在叫你一聲老師,應該沒錯吧?”
“沒錯。”白亦非不咸不淡的應一聲。
“咱們也算是同甘共苦多年的老戰友了,多年沒有見了,公司裏面很多人都很想念你啊!”華素潔看起來很大度,頻頻跟白亦非敬酒。
白亦非的態度,始終不咸不淡,不大願意搭理對方。
若是不明白內情的人,看到這一幕,恐怕要誤會白亦非太過於不給人面子,甚至有些自傲。
“白老師的名字,過去這麼多年,在我們西部金屬內部,還流傳着許許多多的傳說。”郎宏厚像是見到老朋友一樣,也是對白亦非很是熱情。
他們這些人,對於情緒的管理,實在太到位。
白亦非身上始終有一股書生的傲氣,一直做不到表面笑嘻嘻心裏媽賣批的作態,也正因如此,在西部金屬多年,雖然步步高升,卻是跟高層之間關係處的不是很融洽。
當年他被西部金屬掃地出門,與其說是工作沒做好,不如說是關係沒處理到位。
若是大家都想親兄弟一樣,誰捨得在內部會議上,把他批鬥的跟個小偷一樣呢?
現在依然如此,他面對這幾位老同事,腦海里難免浮現着當年牆倒眾人推的畫面。
他做不到不計前嫌。
“不好意思,我不勝酒力,你們請便。”他推掉了別人頻頻敬酒。
郎宏厚舉着酒杯,很是尷尬。
酒桌上大家都不說話,一時間空氣彷彿凝固了。
“白老師最近要少喝酒。”
許信站起來打圓場,舉起酒杯,主動跟郎宏厚碰了一下,“我來跟郎總喝,我敬你一個!”
“你誰啊?”
看到許信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郎宏厚認為這個年輕人有些不自量力,把手裏的酒杯放下,斜着眼哼道:“你誰啊,你就跟我敬酒!”
這傢伙,顯然在白亦非那裏碰壁,把火氣撒在許信身上了。
年輕人好欺負嘛。
平常在公司,對待下屬年輕人,不管怎麼罵,那都是應該的。
“我是許信,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許信心裏很不爽,可看在謝陽暉的面子上,還是忍了。
今天這個酒局,若不是謝陽暉和齊明遠在場,他們恐怕轉身就走了。
誰也不缺一頓飯的錢。
謝陽暉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他只知道白亦非以前在西部金屬礦業工作十多年,正好他跟西部金屬的高層關係都不錯,本想着把雙方約在一起,老朋友見面,兩眼淚汪汪。
他也算是做一件善事。
沒成想,鬧成現在這個局面。
真真是好心辦壞事了。
眼看這個氣氛不太對,他連忙站起來,笑呵呵的指着許信,再次介紹道:“我剛才介紹的太過於簡單,我再來跟大家介紹一下這位,他叫許信,書中礦業的老闆!”
“書中礦業?”華素潔瞥了許信一眼,聽着耳熟,看着眼熟,“是個歌星啊,還是影視明星?”
在她眼裏,這些明星都不算個事。
要是用這些名頭在他們這裏唬人,那可起不到效果。
“迷龍谷金礦和景楓金剛石礦,大家聽說過嗎?”謝陽暉笑呵呵,心平氣和的提醒。
“金剛石礦?”華素潔恍然驚醒。
礦產行業業內的事情,每年能夠引起轟動的新聞,不多。
然而,今年有一件事情,確實在業內流傳甚廣。
正是景楓金剛石礦!
華夏國內,多少年沒有找到一個新的金剛石礦床了。
除了景楓金剛石礦之外,要說最近一次國內找到得大型金剛石礦,要追溯到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了吧。
過了五六十年,終於又找到一個金剛石礦,肯定是會在業內引起軒然大波的。
他們這些人不可能不知道。
郎宏厚最先反應過來,端起酒杯,笑呵呵道:“不好意思,剛剛手抖,酒杯里的酒灑了一些,我滿上,我敬你一杯!”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還把酒杯倒過來晃了晃,示意自己沒有在杯子裏養鯨魚。
抬頭看到許信並沒有動酒杯,也不以為意。
“聽說你們書中礦業的幾個礦山,都是許老闆親自找到的,這次到高山省來,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華素潔開始重視起許信這個年輕人。
剛才看到許信一臉年輕,而且坐在靠門的位置,那個位置,平常的酒局上都是秘書或者身份相對較低的人才會坐那裏,上菜的時候偶爾還能幫忙端一下菜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