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雲間霧裏（中）
卻說幾個時辰前，祝余在煉神大陣的修鍊時限將至。
隨着精神強度的增長，此番兩個時辰在五丈距離遠的程度，遠未達到他的極限。
就在這時，他有所意動，想要更靠近那冰寒巨石，以估量自己所能承受的範圍。反正時間一到，自己就會被傳送出去，哪怕由於精神極寒無法動彈，也不會有較大影響，很快就會恢復。
於是他起身繼續前行。
到達巨石四丈範圍內時，精神層面的凍結感愈發強烈，連帶着的，祝余於現實中的動作更加遲緩。
在邁入三丈範圍后，透過繚繞的煙霧，祝余已模糊可見巨石底下的樣貌。那裏似乎隱約可見有與人差不多高的冰塊緊緊靠着巨石。
他似乎發現其中有古怪。
萬幸這個範圍雖難以長久支持，但目前還是祝余暫時所能承受的。
隨着愈發深入，祝余眼中終於透過煙霧，看清巨石底下的光景。
他瞳孔猛然收縮，那與人平齊的冰塊中，赫然躺着一道人影。
她身着黑色衣裙，身材嬌小，此刻似處於夢鄉，笑容甜美安然，不時響起囈語。
原來是蓓蓓。
“難道……”祝余心中咯噔一聲。若非難以抵抗這奇異巨石對精神層面的凍結，後果便是如此？連帶着現實中的身體一併被凍結？
“喂！聽得到嗎？”祝余艱難喊出聲。這個位置的凍結感過於強烈，祝餘一字一頓，耗費頗多精力方才吼出。
蓓蓓沒有絲毫回應。
由於時間緊迫，祝余情急之下調動周身靈氣，形成沙暴，徑直朝着覆蓋貝貝的冰塊而去。
沙暴肆虐，不斷與冰塊發生碰撞、摩擦，擊出火花。
但令祝余難以理解的是，冰塊並未被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可以說是完好無損。
他的視線漸漸模糊，腳下白光閃爍，看來很快便會被傳送出去。
祝余咬了咬牙，打算放手一搏，靈氣將冰塊完全覆蓋，驟然收緊！
呼——
然而眼前一陣恍惚，下一刻祝余已被傳送到布世陣塔某處房間。
眼前站着一位高大的老者，鬚髮盡白，精神矍鑠。他身着精緻白袍，胸前綴星章，想必在布世陣塔的身份不低。
這老者神情冷酷，面露殺機，正死死盯着祝余。
祝余卻顧不了那麼多，只想將煉神大陣內的情況儘快告知於他。
但未等祝余開口，老者已伸出粗糙的大手，猛然用力握緊。
祝余便被凌空握起，他感到身體每一寸都被強大的壓力所籠罩，如負山嶽、如臨滄海，毫無反抗之力。
而這股力量還在不斷收緊，令祝余感到窒息。
他動彈不得，亦無法言語，唯有瞪大雙眼，神情不解。
“你想對我孫女……幹什麼？”老人蒼老的聲音中藏不住殺意，令人膽寒。
“救……救……”祝余無比晦澀地開口，聲音細弱蚊蠅。
“這是在求饒嗎？”老人眯起眼睛，“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為什麼要對我孫女出手？”
“救……人……”祝余口鼻溢血，艱難吐出兩個字。
“救人？哼！誰回來救你！”
老人說著，氣勢更加洶湧，看樣子便是要將祝余立斃於此。
“祝余哥哥說的‘救人’，不會指的是救我吧~那人家還真是感動呢！”婉轉如黃鸝的聲音響起。
老人聞言，立即換了副面容，慈祥而溫和：“乖孫女欸，你沒事吧！”
“外公，把祝余哥哥放了吧。嘻嘻，他是想救我哦。”
祝余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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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墜落於地，他止不住的咳嗽，半天才緩過神來。
他拭去口鼻溢出的鮮血，只感覺天旋地轉、身體失去掌控，躺倒在地再也不想起來。
“你們認識？”經過蓓蓓的解釋，老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位小兄弟是想‘救人’？錯在老夫不明事態，過於臆斷！”
“老夫鄭永乾，給小兄弟賠個不是！”老者嚴肅道歉，絲毫未顧忌自己的身份與境界。
似乎看祝余此時實在過於慘烈，鄭老臉色尷尬，便補充道：“老夫這就安排專人為小兄弟醫治。且今後你於離棠布世陣塔內的一切消費，統統打七折！”
祝餘一聽還有這種好事，眼中僅存的怨念驟然煙消雲散。
只見老者手握令牌，揮手間祝余便被傳送到了醫務房間，很快便有相關醫者前來處理。
鄭老送走祝余，又一臉慈祥看着蓓蓓，彎下腰來摸了摸她的頭頂：“蓓蓓呀，外公有要事不得不去，短則幾日、長則數月，可能都不會回來了。”
蓓蓓聞言嘟起嘴，負氣似的轉過身不看鄭老：“我懂，外公不要蓓蓓了唄！”
“哪有的事！”鄭老圍着蓓蓓不停轉悠，最終可算把蓓蓓安慰好。
老人雙手放在蓓蓓柔弱的肩膀，溫柔地望着她：“外公要去處理些事情，非做不可。但外公答應你，一定會回來，還會給你帶好吃的東西！”
“拉勾？”蓓蓓伸出小拇指，期待地眨巴大眼睛。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老人笑着回應，大手小手勾在一起。
……
祝余靜靜躺在床上，一旁醫者通過靈技配合藥劑治療，使得祝余的傷勢很快就好得七七八八。
真是神奇的醫術。祝余不禁喟嘆。靈技居然能醫治救人？
他坐照自觀，此次精神強度提升了一成半左右，比起之前的提升只能算中規中矩。下次看來可以考慮更接近的範圍了。
“沒有打擾到哥哥吧？”熟悉的聲音驚醒了祝余。
他轉頭便看到那嬌小可愛的身影一蹦一跳到床前。
“嘻嘻，祝余哥哥想救人家，蓓蓓都快感動哭了。”蓓蓓眨巴着汪汪星眸。
“抱歉，原來你在以那種方式修鍊。聞所未聞。”祝余有些尷尬，全都是誤會。
“哥哥在得了便宜還賣乖嘛？明明得到了七折優惠……”蓓蓓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但眼中充滿狡黠，“甚至還撞見人家的小秘密，嗚嗚嗚——蓓蓓日後怎麼見人啊。”
祝余啞然道：“我還差點被你外公掐死呢。”
“可你現在不是安然無恙么？甚至大賺了一筆——該怎麼感謝人家？”
祝餘思考片刻，發現事情不應如此，邏輯上也說不通，但自己好像也無法反駁。
“你想怎麼樣？”祝餘一個睡熊猛醒，從床上撐起身來，望着蓓蓓。
“你應該知道——數個月前霧海雲間出現的古墓吧。”
“在離棠，這應該人盡皆知了。”
“幾個月以來，離棠百姓皆知古墓的存在，也都清楚離棠強者在其中探索。可為什麼……從中並未傳出半點詳細信息？甚至幾個月後，更高一級的煙霞郡會派人前來、就連離棠僅有的幾名強者亦傾巢而出？”蓓蓓環繞着病床，聲音清脆地道，但講到最後，她的聲音有些低落，“就連我外公都要參與其中了。”
“你外公與你言明此事？”
“沒說，但他瞞不了我。”
“……”
“你可能不太清楚哦，祝余哥哥。”蓓蓓突然嚴肅道，“各個城池的布世陣塔長老，像我爺爺這種。並非離棠所屬，而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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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高層直接派遣，一般也不會參與地方事務。若是連布世陣塔長老也參與進來的事情，但十之八九已無法掌控、無法解決。”
“你是說，古墓其實十分危險並已脫離掌控，而離棠方面也在有意隱瞞？”
“大抵如此。”
祝余沉吟片刻，腦中似乎又閃過蓓蓓外公那恐怖的氣勢。
“依你所說，那以現在你我二人的修為和實力，於你們外公他們而言似乎排不上用場、甚至成為累贅。”祝余有些明白蓓蓓的想法了。
“只是坐以待斃的話，早晚會囿於假想，躊躇不前、自我開解。更何況……我們只是去了解情況，又不是去解決問題。”蓓蓓微笑着說。
“最後一個問題。”祝余不置可否。他感覺蓓蓓有話藏着，但他並不關心。
“嗯哼？”
“為什麼選我？我們只見過幾面吧，似乎沒到這種交情的地步？”祝余疑惑道。
況且蓓蓓在鳳鳴學院學習，那叫上已然炁合境的雲晟，不是更加合理嗎？
“人家的直覺哦。”蓓蓓潔白的手指抵在下嘴唇，柔聲道，“哥哥你啊，雖然虛偽，喜歡裝帥，但是個值得信任的人呢。”
……
隱去了諸多部分，祝余將情況梗概濃縮，講給王諱呈二人。
“最後，我們通過蓓蓓的飛行機關，尋到此處。未曾想避開巨樹、進入洞穴沒多久，你們也來了。”
“所以，你們也意識到這古墓不簡單了？”王諱呈欣然點頭，“不錯，智力水平居然能勉強跟得上小爺我，稱得上奇才之名。”
旁邊的小文兒暗地用鄙夷的眼神瞥了眼王諱呈。
“嘻嘻，王諱呈哥哥，人家哪能和你比呢？”蓓蓓步步靠近王諱呈。
王諱呈聞言頓時咽了口唾沫，結巴道：“你、你不要過來啊！”
祝餘一個健步攔在王諱呈與蓓蓓之間，無奈道：“你倆別鬧了。”
“祝余救我！”
“就依祝余哥哥你咯~”蓓蓓調皮地吐了吐舌頭，果然停下腳步。
“對了。”祝余掂了掂手中的錢袋，對王諱呈道：“少爺，你的錢袋好像掉了。”
“一點小錢，你要便拿去吧。”王諱呈擺了擺手，不以為然。
“不愧是英明神武的少爺，出手如此豪爽！”祝余感受到錢袋的分量，不禁對小胖子大加讚賞，在蓓蓓鄙夷的神情中大方收入囊中。沒辦法，煉神大陣過於燒錢，生活所迫嘛。
四人開始環顧山洞四周。
由於越往深處，血色霧氣便越是濃郁，故而能見度極低，放眼望去除了山石堆砌，便是霧氣冥冥。
洞穴深處，隱隱有風聲凄厲而來，回蕩眾人耳畔。
蓓蓓不知從何處掏出火把，然而火光的亮度也僅僅照亮一隅，在這濃郁的血色霧氣中仍舊聊勝於無。
“這霧氣令我倍感噁心。”小文兒有些難受，整張臉扭成苦瓜狀。
王諱呈皺着眉頭點頭附和：“是有點不適。”
祝余與蓓蓓對視一眼，有些訝異。她們二人卻並未有任何異常的感覺。
“要不先用蓓蓓的飛行器具，將你們載回去？”
“送小文兒回去吧，我就不必了。”王諱呈堅持道。
“你們快看！”小文兒嚎叫幾聲，示意眾人向洞口看去。
眾人轉頭望去，神情皆變得無比凝重。
血色枯樹的確並未將枝條侵入洞內，但那壯碩的樹枝仍舊不斷延展伸長，當四人注意力集中在其他地方時，已悄無身息地編織成一張大網，粗大的樹枝層層疊疊，將洞口徹底封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