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雲間霧裏（上）
“少爺，咱這是要去哪？不去翠巧樓了？”小文兒氣喘吁吁跟在王諱呈身後，連聲道。
環顧四周，山路蜿蜒，玉樹蒼翠，循着幾乎垂直的山路向左右看去，盡數是峭壁陡崖，其間雲霧繚繞，深不見底。
離棠城坐落於陡崖之巔，如禿鷲的巢穴獨立擎峰，自城內放眼望去，如處雲端，可以一覽眾山小。
但相應的，由於道路不便、地勢險峻，具有悠久歷史的離棠，在商業物流等各方面始終未得到長足的發展，至今也只是不入流的一方小城。
“霧海雲間。那座古墓！”王諱呈咬着牙道。
小文兒聞言劇震，慌忙拉住王諱呈，聲嘶力竭道：“少爺！去不得！你不要命啦！”
“爛命一條，不要也罷！”小胖子擺出視死如歸的姿態。
離棠位置高居雲巔，順着懸崖向下望去，只有無盡的雲海掩翳，將半山景象籠罩其中，如霧裏看花不得所知。霧海雲間因此得名。
據說，那最近出現的古墓，便是位於霧海雲間某處崖壁的洞口中。
“還是先看看離棠報邸怎麼個說法？事先了解下古墓的信息？”小文兒見勸不動少爺，便試探性地道。
在小文兒看來，王諱呈只是負氣出走，碰到危險自然會回去。
“也好。”王諱呈思慮片刻，表示贊同。
他便從袖中摸出一枚菱形晶石，將靈氣依照特定方法注入其中，便從中投射出清晰的畫面和聲音，映照在二人面前。
“第七十七屆三族聯戰落下帷幕，其中人族、鬼族、妖族總積分排名分別位於第二、第一、第三。人族晴嵐郡郡主吳綱振就決賽中鬼族殘忍虐殺人族選手一事表示強烈譴責……”
王諱呈見畫面不對，便切換靈氣運轉機理，調整子極晶石中映射出的內容。
“即日起，人族與妖族月妖一脈建立御硫石貿易路線，雙方表示要摒棄前嫌，精誠合作……”
還是不對。王諱呈繼續調整畫面。
“有關離棠城霧海雲間的古墓，詳細信息我們會第一時間奉上。”終於，小胖子看到那青色道袍的熟悉身影，“煙霞郡總署通奏——溫博為您報道。”
“我們採訪到離棠城城主殷庭回。殷城主，請您為大家闡述目前霧海雲間古墓的探索進度？”
畫面中大腹便便的白髮老者，不緊不慢地道：“我們已委派城內數位高手進入探索，其中不乏飛泉境強者。目前已有明顯進展。當然，我們也認識到其中隱患十分突出，縱觀千百年來古墓發掘史，意外比比皆是。為此，離棠城必須不斷改進規範、激發方法、創新功夫，在已有經驗中提高質量、精誠合作，積極推進相關內容，確保探索規範化、專業化、有序化。我們需要發揚‘四聖開天’的精神，干在實處、做到細處、落在深處……”
二人聽着城主長篇大論不知多久，困意已湧上心頭。
王諱呈怒而關閉畫面，氣得直跺腳：“他講了半天，卻好像什麼都沒講！”
僕人小文兒深以為然，不住點頭。
王諱呈招呼小文：“要麼跟我直接去。害怕的話就自己滾回去。”
小文猶豫半晌，最終決定跟着王諱呈一起。雖然害怕，但還是主子的安危重要！
二人沿着幾乎垂直的山路向下攀爬，所幸有繩索鐵鏈可以抓取，還算安全。
但走了不遠，他們發現前方的道路有專人把守，在那人發現他們之後一陣怒罵，將二人趕了回去。
王諱呈二人不信邪，又走另一條路，沿着鎖鏈向下攀爬，不出所料此地亦有專人把守。就這麼兜兜轉轉良久，二人發現幾乎所有可能的路徑都已被封鎖起來。
“少爺，這下該回去了吧？”小文兒認為這下王諱呈該死心了。
小胖子置若罔聞，只是徑直走到此處把守的人員那裏，掏出沉甸甸的錢袋，在那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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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道路的壯漢眼前晃悠。
“老劉啊……我們也算老相識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我們過去？”王諱呈遞過錢袋。
壯漢吹了吹口哨，接過錢袋晃了晃，眼中儘是貪婪。
就在二人以為壯漢會收下錢袋時，卻見他依依不捨地將錢袋還了回去。
“老劉，你……”王諱呈道，“不夠的話，小爺我可以加錢！”
“快滾吧！這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壯漢眯起眼睛，又道，“奉勸你們一句，古墓的情況比所有人預想的還嚴重，不想死就趕緊離開。”
“有多嚴重？”
“小鬼不該問的就別問！”
二人只得原路返回。
走到一半，王諱呈突然開口道：“小文兒，你應該明白問題的嚴重性了吧？”
小文兒盯着王諱呈的背影，不清楚他這麼問的目的。
“這座古墓已經出現近半年了，可為什麼至今邸報那邊都沒有明確的說法，只是含糊其辭？為什麼突然加派人手，連爺爺他們都要聯手入內？為什麼關於古墓從來都是大事化小、從容寫意，但封鎖卻如此嚴密？”小文兒看着王諱呈的背影，不清楚他此時的表情。
他有些震撼。
此時的少爺，似乎和平常不一樣？就好像被睿智的光環加身，變得無比陌生。
“少爺？您到底要說什麼？”
“爺爺可能有危險。這古墓，我非去不可。”
小文兒聞言，大受震撼，整個人直打哆嗦。
他不知道王諱呈為何能得出如此結論。但，哪怕果真如此，以少爺您這身板、您這境界，那不是純純送菜的？
“少爺，我們也沒法子去啊？”
“莫慌，本來不想動用這玩意的。”王諱呈從袖中掏出一枚鋼球，其不斷膨脹延展，最終成型為巨大的機關鶴。
此處地勢較為平緩，機關鶴勉強能夠立足。
“對了，你懂得如何駕馭機關鶴嘛？”
“完全不懂。”
“……要你何用！”
……
冗長的採訪結束后，溫博站在離棠城牆上偷得半日閑。他極目遠眺，只見蒼茫中似有仙鶴穿雲而下，縹緲傳神。
雲海茫茫，風起鶴歸，頗有幾分仙氣在裏面。讓溫博不禁感嘆離棠美景真是一絕。
可這“仙鶴”就沒有溫博這般閒情逸緻了。
溫博所見之仙鶴，卻是二人正在操縱的機關鶴。
王諱呈和小文兒在機關鶴體內忙亂操縱，左支右絀，轉眼已是急得滿頭大汗。
“少、少爺！機關鶴快掉下去了！”小文兒驚嚇道。
“別叫別叫！沒見我在儘力控制嗎！”王諱呈手不停地顫抖，但還是堅持着操作，“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天天看管家操控，小爺我也能無師自通！”
機關鶴搖擺不定，一個勁兒的抽搐，如醉鬼般分不清方向，不斷做出各種反常的動作。
最後在二人的驚恐與喝罵聲中，機關鶴終於遏制住下降的趨勢，重歸平穩。
“少爺威武！”
“你才發現？學着點！”
機關鶴在雲海間穿行，由於視野受限，二人所見有限，故盤桓良久仍無所得。
漸漸熟悉操縱法門后，王諱呈百無聊賴地控制機關鶴振翼飛行，雲海之廣博，山崖之高聳，讓他們探尋良久，也未找到半點所謂“古墓”的影子。
“要不還是算了吧？我們連那古墓的位置都不知曉。”小文兒又想打道回府了。
王諱呈一瞪眼，道：“哪能就這麼算了！”
小文兒頓時縮起腦袋不說話。
這時王諱呈兩眼放光，隱隱望見東南斜下方向的雲霧有些不對。他示意小文兒看過去，小文兒也表示似乎那片雲霧似乎透出些許淡紅色。
機關鶴便向那片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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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飛去。
近到跟前，二人能明顯看出空中瀰漫著淡紅色霧氣，他們又將目光凝實於霧氣深處，模糊間有崖壁坐落縱橫。
機關鶴穿過淡紅霧氣，使二人能更加清晰看到霧氣內的光景。
果然是山崖峭壁之間，有一規模百丈的洞口，窺視其中，貌似深不見底、難觀全貌。
越是靠近洞口，那紅霧便越濃郁，在洞口內的霧氣已濃郁成血色，看上去滲人至極。
小胖子王諱呈頓時興奮異常：“走！我們過去！”
小文兒卻沒有答話，而是面露驚恐指着洞口外某處崖壁，結結巴巴地道：“那……那裏……”
“你在害怕什麼？有什麼好害……”王諱呈不禁嘲笑起小文兒的膽怯，循着小文兒的目光望去。
他的笑容頓時化作驚恐，剛想說的話已完全噎住。
距離洞口不過數十丈的某處崖壁，有巨大的枯樹紮根其上。
若僅是如此，那二人不至於如此驚恐。那巨樹分明表裏枯萎，但從樹榦到旁枝錯節間，無不有猩紅色脈絡在其中延伸，如同人的血管。而其樹榦上，皺褶扭曲成了猙獰的人臉模樣，此刻正死死盯着自己二人。
更要命的是，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那巨樹的樹枝竟不斷延展，已然將機關鶴纏住。
王諱呈近距離觀察到那血色枯枝，彷彿能從其中感到無窮的戾氣與凶煞，更嚇得他連連後退，在恐懼的尖叫聲中趕忙操縱着機關鶴掙脫束縛。
但為時已晚。那樹枝看似枯朽，但卻堅韌異常，任憑機關鶴如何掙扎，也無法脫離畏懼。
樹枝一根根攀附其上，團團纏繞，很快機關鶴甚至連掙扎的空間都沒有了，無論王諱呈如何操縱，機關鶴再無絲毫相應。
“救命啊——”主僕二人抱在一起，涕淚橫流。
“少爺！我還不想死啊！”
“廢話，我也不想！”
咯吱咯吱——
樹枝不斷收緊，機關鶴也逐漸扭曲變形，發出難聽的噪音。
這噪音傳入二人耳中，如催命符般，令得他們連連嚎叫。
“快跳出機關鶴！”隱隱約約的，二人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轉頭看去，纏繞機關鶴的樹枝有些被冰棱擊中，有些被黃沙纏卷，行動暫時減緩。
祝余那小子居然也在這裏？
二人面面相覷，難以置信。
就在這時，機關鶴已被巨樹進一步扭曲，二人所處的內部空間也開始遭受擠壓。
王諱呈和小文兒嚇得直哆嗦。
“不想死就快跳！”再度聽到祝余的聲音，二人這才確定下來。
“可是、下面可是懸崖……”小文兒面露猶豫。
王諱呈照着小文兒腦袋就是一下：“現在還有得選嗎？小命都要不保了！”
說著他勉力撐開機關鶴的暗門，拉住小文兒便跳了下去。
“啊啊啊啊——”強烈的失重感令主僕二人失聲大叫。
好在這時，一白一黃兩根靈氣如繩索般纏繞而來，瞬間纏住兩人，將他們向上拋去。
二人的落點恰好在古墓所在的洞穴內，盡皆摔了個狗啃泥，七葷八素間緩不過神來。
王諱呈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回頭望去，仍舊心有餘悸。
只見扭曲得不成樣子的機關鶴在他們眼前墜落下去，穿過雲霧，驚起風聲。
好在那枯樹似乎有所忌憚，樹枝不斷延伸，最終於洞口處懸停下來，如蛇般環繞數圈后，不再前進。
四人暫時放心下來。
王諱呈喘着粗氣，回過頭看向祝余：“你這狗東西，怎麼在這裏。”
祝余有些無奈地向身後看去，一道黑色倩影於黑暗中，正一臉壞笑盯着王諱呈，好似在盤算些什麼壞點子。
“早些時候，發生了點小誤會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