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同行者 E4.

第196章 同行者 E4.

按照彭婆婆原本的計劃,她和救世會只會是臨時性的交易夥伴,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她從不打算投靠誰,也絕不會輕易相信誰。

即使是救世會看似拿出了他們所能拿出的最大誠意,神秘能量波動帶來的細胞活性復生的實驗初步成果,和蘇樂樂完好的部分.身體組織,即使是計劃被打亂,她被一步步巧合或是故意地逼入了這條他們為她準備的唯一的退路中,她也不會真的去做一條迫切尋找落腳之處的喪家之犬,乖乖地落進他們的網裏。

不到最後一刻,獵人與獵物總是難以分辨的。

而且無論救世會的目的是什麼,又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只要他們認為她還有足夠的利用價值,那麼這些價值就全部都會是她用來實現自己的目標的籌碼。

不過她總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這種感覺告訴她,救世會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他們執着於招攬她,也絕不僅僅是因為她和寧準的友誼,或是她的研究能力。

但無論如何,她暫時都不需要去擔憂接下來的路途,既然原來的計劃已經不再適用她眼下的處境,那就稍作改變,制定一份全新的。

想通這一點很容易,但重新確定未來卻並不容易。

她還需要更加小心,更加謹慎,才不會輕易重蹈覆轍。

渾身上下傳來一陣又一陣綿延劇痛,彭婆婆閉着眼,一點一點整理着自己接下來需要走的每一步。

但也許真的是她年紀大了,腦子轉了沒多久,就被身體的疼痛打亂了注意力,神智有些昏昧渙散,思緒莫名浮浮沉沉,漸漸飄去了很久以前。

以前似乎也沒什麼可回想的。

因為她一直以來都是一個清醒而又瘋狂的無趣之人。

她的人生不是一棵繁茂的樹,而是一條直線,從不需要任何岔路。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相信只有憑藉自身才能真正獲得它,且願意為了獲得它而付出所有她能付出的一切。

小的時候,她想從那座沿海的小村莊走出去,去電視裏播放的那些擁有高樓大廈的大城市。

那樣她和她的父母就可以結束在地里刨食的生活,不需要再頂着炎炎的烈日去澆地、除草,割麥子、掰玉米,被蚊蟲叮咬一層又一層的紅疙瘩,被莊稼的莖葉割開一道又一道細痛的口子。

黝黑晒傷的皮膚,粗糙乾裂的手掌,和逢年過節才能吃得起肉的微薄收入,不是她想要的。

她知道努力讀書是她改變自己,以及家人的命運的唯一途徑。

慶幸於自己擁有一個還算聰明的腦袋,持之以恆的毅力,和不錯的運氣,最終她成功了,從那座小村莊的小學,走到了鎮重點的初中,縣重點的高中,和最後全國聞名的學府。

父母因她而驕傲,村裡老老少少都艷羨地誇讚她的優秀,一筆又一筆送來的獎金讓家裏的條件也好了起來。

她拿到了她想要的。

之後她進入大學,成績依舊優異,保研讀博,跟隨導師的腳步,專攻生物細胞工程。

那時候她最想要的是在這個領域站穩腳跟。

具體點,大概就是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在國際知名刊物上發表一篇篇優秀論文,或是獨立主持某個實驗項目,取得重大突破,研究成果受萬眾矚目。

最終,這些也全部在她三十歲時實現了。

此外,她還收穫了真摯的愛情,和一個幸福美滿的小家。

除了最開始的貧窮困苦,她似乎一直都是一帆風順的人生贏家。

這一切是從什麼時候發生改變的呢?

是從她對實驗的野心越來越大,以至於蘇樂樂降生后,她將越來越多的時間放在實驗室里,不再經常回家開始,還是從她埋首閉關多日,一開機就接到了父母全部因病去世的消息時開始?

又或者,是從蘇勤眼裏溫柔的愛慕漸漸轉變為冷漠的失望,頭一次對她說出重話,斥責她是個不負責任的人,在她面前放下一張離婚協議書開始?

總之,她失去了她所有的家人,雖痛苦難過,卻也並無反思。

因為她這時候想要的,是成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生物細胞工程專家,是功成名就。

離婚後,她接到一家海外研究所的邀請,放棄了國內的一切,前去遙遠的北冰洋追尋自己的功名。

來到北冰洋的第二年,蘇勤意外去世。

她回國奔喪,看着墓碑上在黑白照片里笑得溫柔儒雅的男人,莫名地想起了他們相親時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盛夏的烈日下,乾淨清爽的青年站在樹蔭里,拎着兩杯冰奶茶,不好意思地低頭對她笑,說溫度太高,冰都化了,奶茶都曬得好燙,他等會兒重新去買。她聽着他的聲音,清涼又柔和,像一陣從酷暑盡頭吹來的秋日的微風,讓人寧靜愉悅。

她喜歡這種感覺。

可這種喜歡,卻不足以改變她心底最固執的追求。

再次回到北冰洋,她帶來了她八歲的女兒蘇樂樂。

她擠出一點時間,去學習怎樣做一個合格的好母親,認真地教導她的女兒,像是要以此來反駁什麼,或彌補什麼,但偶爾有些時候,她仍覺得這是一個累贅,拖累她的實驗進度,干擾她的專心工作。

而蘇樂樂似乎也不怎麼喜歡她這個很少見面,沒什麼感情的母親。她處處和她作對,像叛逆期提前到來,反抗她,忤逆她,和她爭吵,大罵她的管教與控制欲。

所以她很多時候都會去想,蘇樂樂什麼時候長大,什麼時候成年,什麼時候她可以把她送回國去。

她想過很多很多,唯獨沒有想到,蘇樂樂無法再長大,無法再成年,無法再回到故土,只會永遠地停留在八歲,變成斷肢殘軀,變成被活活燒化的一捧灰——

她最想要的,終於變了。

也晚了。

昏沉遙遠的記憶構成睡夢,令人醒來時猶沉溺痛苦。

凜冽呼嘯的風聲里,彭婆婆無聲地睜開了剛閉上沒多久的眼睛。

帳篷里,斗篷女人剛剛升起的火堆取代了手電光,散發著溫暖的光芒。

枯黑的瞳孔在陰影里微微收縮,注視着破舊的帳篷頂,不知過了多久,才在微微搖晃的光芒里再次閉合。

她從不沉湎傷懷,只會一直一直向前走。

一直一直,走到她想要的終點。

止熱寺又名芝熱寺,後者應當是它的本名,只是傳着傳着,就變成了前者。旅人與當地人混着叫,漢語與藏語混着寫,漸漸也就無人在意兩者的區分了,只知道它是距離岡仁波齊最近的寺廟之一,永遠被雪山的神聖與沉靜的誦經聲籠罩。

在親眼見到止熱寺前,黎漸川也曾想像過,這座寺廟可能或是宏偉,或是莊嚴,或是悠久清凈,但實際上,止熱寺所佔的面積極小,大殿很少,僧人不多,從殿前石階,到披掛的僧袍,一切都佈滿風霜舊敗之感。

若非山壁之下的金頂紅牆頗為肅穆顯眼,都很難讓人將這片建築聯想到寺廟上去,只覺是大山河谷之間沉眠的一顆沙粒,不起眼,卻又自有一方清靜世界。

圍繞着止熱寺,四周用隔熱材料搭建着一排排的活動板房,越野車就停在了最外圍的板房前,沒進寺內。

“岡仁波齊是今年夏天開啟的暗中戒嚴。”

封肅秋領着黎漸川三人下車,往裏走,邊和一些在板房間穿梭的人打招呼,邊低聲說道:“就在魔盒遊戲降臨之後沒多久,但這裏的情況比我們預先想像的還要複雜。”

“上面派人設置了很多明裡暗裏的檢查站和監測基地,轉山路線上的茶館、帳篷,還有小攤販都被清理了,對轉山的人來說,能安排住宿的只有止熱寺了。”

“但為了預防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止熱寺也被禁止入內參觀留宿,基地就建了這些活動板房,畢竟明面上岡仁波齊還是沒有任何異常的神山景區。除此之外,不僅是止熱寺,這裏的其他原住民也都在監控下,天葬台那邊也是被盯了很久了,可惜之前沒抓到什麼實質性的狐狸尾巴。”

“現在是冬天,來轉山的人不多,除了實打實的遊客,還有一些是咱們的人,平時都混在這裏,抓抓心懷不軌的漏網之魚。”

封肅秋停在一間窗子上插着幾面小紅旗的板房前,包租公一樣掏出一長串鑰匙來挑了挑,拽着一個開鎖推門。

“先在這兒湊合一宿吧。”

他按亮燈:“條件簡陋,寧博士,謝醫生,還請見諒。”

謝長生搖了搖頭:“無妨,這裏很好。麻煩您了。”

他也天南海北地走過,橋洞都不知睡過多少,沒有那麼講究挑剔。而且三人之中他受的傷最重,骨頭都斷了幾根,雖然不太影響行走坐卧,但能儘快安定下來休息,自然也是最好不過。

用纏着繃帶的手拍了拍鑽在自己懷裏的橘色肥屁股,謝長生挑了一張靠牆的一米二鐵床,放下背包。

板房空間不大,除了一套簡單的桌椅,剩下的就全是床,靠牆擺了一圈,中間有個電暖氣,隨着人體的靠近自動感應開啟,發出嗡嗡的輕響,散出微弱的熱量。

寧准更是不見外,脫下臟污的外套,直接坐在了電暖氣另一邊的床上,扯開被子裹住身體,只露出一張凍得比雪山更冷白幾分的臉。

“內轉的路線和岡仁波齊的登山路線封了嗎?”

他裹好自己,開口問道。

封肅秋摘下眼鏡,邊擦去上面薄薄的白霧,邊道:“戒嚴開始沒多久就用自然災害的理由封了。那是最靠近岡仁波齊的兩條路,處里不會任由其開放。但其它方向,常人無法走,不代表有些人也無法走。”

寧准聽出了封肅秋的言外之意,但卻沒有再多問。

他明天入職研究所,自然會知道該知道的。

說話間,外頭來了名處里的後勤,送來熱水和食物。

黎漸川正好靠門站着,放下手裏的背包接過來,三人圍在電暖氣邊解決飢餓與乾渴。

封肅秋又等了會兒,問了問吃沒吃飽,還有沒有別的需求,然後朝黎漸川招了下手,率先走出了板房。

黎漸川知道封肅秋必然有話要和他單獨說,所以吃飯的速度比平時快了一倍不止,等看到封肅秋的示意,他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只又灌了口熱水,朝寧准和謝長生點了點頭,便起身跟了出去。

從天葬台返回止熱寺至少有四五公里的路程,在板房內休息飲食又耗去一些時間,現在一出板房,就能看到天色已經極晚了,浩瀚的星空毫無保留地呈現在暗藍色的天穹上,如深海湧出的捧捧銀沙,肆意揮灑,熠熠迷離。

板房附近有三兩個轉山的旅人架着設備,在拍攝這壯美的星空與岡仁波齊白色金字塔般的山巔。

如入冰窟的寒冷和奇異的平靜安寧在這片夜裏被無限放大。

黎漸川拉了拉帽子,習慣性地觀察着四周。

他和封肅秋一前一後走了相當長的一段路,及至能清晰望見岡仁波齊北坡下垂落的冰川和乾涸的卵石,封肅秋才停下了腳步。

“零下二十多度,太冷了。”

封肅秋看了眼自己的腕錶,挑塊石頭坐了下來,三兩下拆除了腕錶的電池,隨意捏在手裏。

這裏的風聲有些大,為他的聲音添上了一層天然的隔絕防護,模糊破碎。

黎漸川走近兩步,也靠坐下來。

他大概清楚封肅秋選擇冒着這樣的酷寒帶他來這裏談話的原因了,清楚這一點的同時,他心神微凜,意識到這次的談話絕不簡單。

將身上攜帶的裝備全部斷電,黎漸川沉聲道:“封處,我也有很多疑問。如果這次沒有在岡仁波齊遇見,這裏的事情結束后我也會回一趟首都。”

封肅秋攏了攏軍大衣的領子,微微眯起鷹隼般的眼,道:“你的疑問我可不一定能全部解答,事實上,用研究所老所長的話來說,你本身就是一個讓人困惑難解的疑問。”

“我本身?”

黎漸川的眉心不自覺地擰緊,但內心卻並不意外,除去更大的疑惑如泡泡般升起外,只有一股塵埃落定的釋然。

他身上有問題,處里對待他的態度,派給他接觸寧准,進入魔盒遊戲的任務也都有問題,雖然不知道這些問題為什麼從前不顯,現在卻露了出來,但封肅秋的話語明顯在告訴他,處里早就知道些什麼,也在安排着什麼。

“進入魔盒遊戲之後,不出意外,你應該已經發現了很多東西。”封肅秋低沉道。

黎漸川回想着,簡單總結道:“剛剛進入God實驗室,第一次見寧準時,我還沒有成為魔盒玩家,但卻能看見寧准手腕內側的鑰匙,當時我沒有意識到什麼不對,後來知道在現實世界,只有玩家之間看到彼此的鑰匙存在,非玩家無法看到。”

“進入魔盒遊戲之前,我的身體素質和各項能力雖然很強,但仍然在正常人範圍內。隨着一局又一局遊戲,我的身體好像是在朝着超人的方向進化,傷口癒合速度,視力,爆發力,等等一切,都在變。”

“而且遊戲裏,玩家進入的是意識,是精神體,原本的身體素質會受到角色的影響,難以發揮出太多非人的表現。我也受限,但受限程度應該非常小,角色的身體素質和我本身差距不大,甚至會被我的意識潛移默化地改造,更趨近於我本身。”

“此外,我原本的記憶是殘缺不全的,即使它在之前看上去非常完整嚴密。”

“初見寧准,包括與他第一次進入遊戲,通關合作,解謎默契,還有日常相處,他對我的態度都不似一個陌生人,像是非常熟悉,處處充滿暗示。”

“埃及,我們逃脫黑金字塔附近的追殺后,我在一間沒有任何特殊之處的小旅館的照片牆上,看到了我和寧準的合照,合照的日期是2049年12月,寫着他向我求婚了類似的字跡,署名是‘KingandGhost’,我的記憶里從來不存在這張照片,而且我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下意識地沒有將它摘下來,而是任由它留在了那裏。”

“來岡仁波齊之前,我們停留在拉薩,在大昭寺附近一座無名小寺廟裏見到了一名喇嘛,他沒能說出前因後果但自稱見過我,並把一份據說是我讓他保管的空白經卷送還給我,之前曾有穿着黑斗篷的人去偷盜過,目標很可能就是這份經卷。”

“老喇嘛和寧准看這份經卷都是空白,我卻在上面看到了一些文字和一幅幅圖畫,大致內容是一些人在一座高山的山頂上看到天空破了口子,宣稱神明降臨,之後就是各種勢力組織紛紛出現,世界開始無端混亂。”

“經卷上還以我自己的口吻告誡了自己幾件事。”

說到這裏,黎漸川拉開外套拉鏈,在深藏於胸口的挎包里摸了摸,直接取出了那份經卷,抬手展開在封肅秋面前,又將一張紙拿出,上面臨摹了經卷的內容。

封肅秋低頭看了眼經卷,果然一片空白,便將視線轉到了紙頁上。

“除去這些,能證明我記憶殘缺且懷有現在的我都無法清楚的極大秘密的一點,就是我的命名之戰。”

黎漸川道。

“那局遊戲結束時,我拿到了曾經的我——現在還無法完全確定那是不是真的曾經,但暫定是——曾經的我在這局遊戲裏留下的魔盒,不僅再次提升了我的某種力量,還給了我一本日記一樣的筆記,和一段殘缺的有關最終之戰的影像記憶。”

“通過這些,我也有幾點猜測。”

“一是曾經的我認識寧准,甚至曾經的我進入魔盒遊戲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寧准。”

“二是最終之戰就是通關魔盒遊戲的最後關卡,最終副本,三名玩家魔盒持有數超一百,就會開啟,曾經的我就是這三名玩家之一,玩家名字叫‘King’。從King的視角看,最終之戰,或者說魔盒遊戲和寧准脫不開關係。”

“三是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King好像真的通關了最終之戰,離開了遊戲,並且把最終之戰里疑似魔盒怪物或監視者的寧准帶了出來,一同出現在現實世界。”

“他帶出寧準是有目的的,但這種目的礙於寧准失去的記憶和當時的狀況,又或者還有別的什麼,總之,沒法實現。他試圖幫助寧准變回正常人類,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愛上了彼此,並發現了什麼,由此做下了某個決定。”

“這個決定直接導致了目前這些情況的出現——我失去大部分記憶,並邏輯自洽,以及寧准現在似自由非自由,以不正常的玩家身份或非玩家身份出現在魔盒遊戲裏,或者還有我最近所遭遇的種種怪異事物——極大可能都是因為曾經的我和寧准做下的這個決定。”

“另外,開始遊戲以來,無論是在遊戲中,還是現實里,我都開始頻繁地對很多事物和畫面感到莫名熟悉,或產生莫名情感,我想這不單單是心理上的幻覺既視感就可以解釋的。”

一股腦地將自己這段時間隱藏按捺、獨自思索的所有懷疑猜測全都拋了出來,黎漸川只感覺渾身一松,呼吸在高原的寒氣中都更為順暢起來。

他在追尋答案,也在宣洩壓抑。

從接觸寧准,進入魔盒遊戲,到埃及金字塔,亞歷山大港,尼泊爾,再到現在入藏,來到岡仁波齊,就算加上遊戲內的時間,也算不上多長,所看到的也可能只是某個陰謀的冰山一角。

但即便如此,這冰山一角所展露出的錯綜複雜、混亂無序的秘密,也依然壓垮了他的大部分大腦。

甚至在這個有些過快的過程中,他隱約地看到了一雙無形的大手,在焦急無比地推着他飛快前進,想要把一切隱秘刻不容緩地塞進他的腦海,卻無法給他充足的憑藉自己消化破解的時間。

他迫切地需要一條串連一切的線,來幫助他整理思考。

寧准忌憚的某些限制令他無法來提供這條線,思來想去,黎漸川能信任的只有自己的戰友了。這也是他當初從加州回到首都,主動提出報告任務第一階段,詢問是否去研究所的原因。

只是當時處里情況不佳,封肅秋拒絕了他,而他當時得到的東西也並不多,想的也並不深,所以被拒絕之後也沒有執意去尋找答案。

不過,現在也不算晚。

認真地聽黎漸川把話說完,封肅秋抬起頭,擺了擺手,示意黎漸川把空白經卷和臨摹都收起來。

“看來你小子真是憋得夠嗆,除了開報告會外,我還是第一次聽你連續不斷說這麼多話。”

他嚴肅的神色緩了緩,露出一絲笑意:“別的問題放放,先說說你自身的問題吧。”

“其實,就算沒有這些你對自身的懷疑的新報告提交上去,研究所和處里也已經百分之八十肯定,你記憶殘缺,且不是普通人。”

“產生這個猜測並得出這個結論,是在你去加州之前。”

封肅秋的目光落在黎漸川身上,冷硬幹啞的聲音在嗚嗚的風裏壓得極低,幾乎被淹沒:“今年的體檢和心理檢查結果你看了吧?”

沒等回答的聲音,他又直接道:“那是偽造的。”

黎漸川聞言神色微沉。

“真實的那份報告裏,心理檢查沒有任何問題,甚至比你之前每一年的檢查結果都要健康正常,正常得完全不像是一個從事這個行業的人,與之相對,體檢的結果又太不正常。”

封肅秋低聲道:“心肺能力,細胞再生速度,肌肉密度,免疫力,身體整體力量速度,反應靈敏度,訓練痕迹,格鬥能力,器械熟練度等等,這些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超出了我們所培養的正常人類的極限。”

“不過它們離奇地受限於你的記憶和大腦開發程度,很多時候都被壓縮在較為正常的範圍內,很難被發現。”

“可處里和研究所,對你太過了解了。”

“報告單里的你就像一個被改造出來的超級人類,但卻又沒有改造痕迹,而細究你過去一年的任務狀態和行蹤,也根本沒有被改造恢復的機會和時間。”

“另外,這份報告還有一點最讓研究所重視和不解。”

“你體內有非常嚴重的核輻射污染,你的基因也因此發生了難以被探知的奇異畸變。”

封肅秋的臉色變得有些沉重:“以研究推測,這種污染絕不是你偶爾或短時間出現在核事故現場就能產生的,而是長期生活在這種輻射環境下,食用輻射作物,飲用輻射殘水,所帶來的——這個時間至少是五到十年。”

黎漸川對上封肅秋的眼睛:“我從十六歲入伍,一切生活都在處里的觀察下,不可能存在這樣的五到十年。”

封肅秋點頭:“這就是問題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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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監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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