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何兮？（二）
三
當劉沅芷醒來的時候只覺眼皮沉重，頭痛欲裂，身上的血液好像全部涌到了頭上，又麻又脹，她禁不住輕哼一聲，這時忽覺額頭上一涼，隨後耳邊有人脆生生地說道“貼上這個就不疼了。”沅芷睜眼一看，一個明艷少女正把一個綠色的物事貼在她的額頭上，邊貼邊笑吟吟地看着她。此時她才發現自己身處一間像是庫房的大房間，周圍席地坐着十幾個年約十七八的女孩子，她們三五個摟抱在一起，或是目光獃滯沉默不語，或是眼露哀戚嚶嚶哭泣。
沅芷只記得昏倒前，那群魅漸漸向她逼近，領頭的那個突然收住身形，用他那沒有瞳孔的眼睛上下打量她，爾後伸出黑魆魆的爪子向她抓來，隨後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沅芷定了定神，轉頭問道“這是在哪兒？我怎麼……”
“我也不知道這是哪兒，只知道我是被那熊羆怪綁了來，一路上我還以為它要把我當作行路的乾糧，沒想到到了這兒把我一扔，就逕自出去了，還好暫時不用英年早逝了。”明艷少女嬉笑着說。
“你不害怕嗎？你看她們……”劉沅芷指向那些少女。
“怕有什麼用？有那哭鼻子的空兒還不如想想怎麼逃走呢？”明艷少女眼波流轉，頓了頓，近前盯着沅芷說：“你好像…也不害怕？”
“我？我和你的想法一樣啊，我叫劉沅芷，你呢？”
“嗯…玉卿。沅芷，這些妖怪抓的都是十幾歲的女孩子，並沒有立即分食我們，顯然我們還有別的用處，所以暫時還無性命之憂。”
“嗯…可他們看守嚴密，想逃恐怕不容易。”沅芷答道。
玉卿眼睛一眨，狡黠地笑道：“我有辦法，不過得需要你配合。”沅芷微笑，心想：對嘍，這才是說到點兒上。“說吧，怎麼配合你？”玉卿趕忙湊到沅芷耳邊，嘰嘰咕咕地說了起來。
“庫房”沒有窗戶，只有一道鐵門，裏面的人看不到日出月落，也就不知時辰幾何。這期間鐵門打開過三次，扔進些乾糧和水。沅芷沒有和其他女孩子去爭搶食物。她一直在靜靜打坐，這麼長時間的獨居生活她已習慣打坐，每次打完坐她總感覺五臟六腑像被被熨帖似的通透舒服，皮膚也像是重生一樣，如嬰兒般嬌嫩瑩白。只是打坐時間很長，一次大概需要五六日，期間不進食物，只飲清水。玉卿沒去打擾沅芷，她現在急需做的是精確地計算出時日時辰，以便讓逃亡計劃順利進行。這個工作頗費精力，好在自己有“天賦”。
四
沅芷居的梨花開了，潔白的花瓣如雪，暖風一吹，那香氣讓人沉迷。泡一壺明前茶，在梨樹下發獃，那種悠閑自在做神仙也不換。劉沅芷嘴角上揚，溢出笑意。時光流逝也好，停滯也好，她不在乎，她只希望能靜靜獨處，沒有雜亂紛擾，安靜，寧靜…
茶香撲鼻而來，但茶終究未進的了口。玉卿叫醒了她，不用分說地牽着她來到了鐵門邊。沅芷側耳一聽，鐵門外沒有了往日的喧囂。
看管她們的原是些低等的小妖，他們哪有定性，每天喧鬧不止，此時卻意外的安靜。沅芷看向玉卿，玉卿神秘地揚了揚手中的樹葉，“這不是那天我頭疼你給我貼的？”玉卿微微一笑，把樹葉攥在手中，隨後反手一揮，樹葉變作綠色的粉末，飛向那群熟睡的女孩兒。“睡吧，睡吧，再睡得熟些。”沒等沅芷反應過來，玉卿拽開鐵門，拉着她奔到了外面。
鐵門外大廳上橫七豎八地躺着些小妖。它們嘴裏淌着口水，不時發出夢囈聲，睡得正酣。沅芷和玉卿小心地繞過他們，打開了大廳的大門，微風拂過，青草的香味沁入鼻息，一輪明月掛在天邊，彷彿觸手可及，樹枝上，草叢間，已隱約可聞蟲鳴。
沅芷發現關押他們的屋宇建在一山峰之上，三面都是懸崖峭壁，唯有一面有陡峭的階梯通往山下。階梯上並無人值守。“發什麼愣啊，獃子？趕緊走啊！”玉卿已經奔下了好幾級台階，回頭沖她喊道。沅芷回過神來，忙跟了上去。下山的路並不好走，階梯周圍佈滿荊棘，玉卿遞給他兩件衣服讓她裹緊腳踝周圍，防止荊棘刺傷出血，山妖對血腥味很敏感。跑了一段之後，沅芷愈發覺得兩腿沉重，體力消耗殆盡。
山裏的天說變就變，剛才還是晴天，現會卻是烏雲遮住月亮，白光盡失，山路黑魆魆的，沅芷覺得自己隨時都有跌落懸崖的危險。玉卿在前面走得很快，她邊跑邊抬頭看天，嘴裏碎碎念着什麼。忽然天邊出現樹杈樣的白光，天地一瞬之間由黑夜轉入了白晝，又由白晝轉入黑夜，緊接着耳邊傳來了轟隆隆的炸雷聲。
“快，就是這裏！”玉卿在前面大聲喊道。沅芷看到前面一群山妖集結在山門前，這就是玉卿之前跟她說的“關卡”了。山妖們發現了玉卿，呼啦啦地圍了上來。沅芷忙避入草叢中，從隨身荷囊中取出金沸草，以一丈為半徑撒個圓圈，在圓圈外，用發燭點燃艾絨炙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然後她摘下護身符“玲瓏心”，放在圓圈的圓心處。沉寂多天的“玲瓏心”瞬間恢復了靈力，發出紅瑩瑩的光，在漆黑的夜裏雖然微弱，卻有刺破黑夜的力量。遠處的玉卿馬上發覺了，她朝這裏奔來，身後是那些張牙舞爪的山妖。
近了，近了，沅芷矮身躲在樹叢中，看到玉卿靈巧地來了個急轉彎，偏離了她佈置的“陷阱”，後面那些妖怪們卻悉數進入“陷阱圈”，就在此刻耳邊一聲炸雷響起，電光石火間，四周安靜下來，山妖們化成了黑色的粉末，挫骨揚灰。
這個陷阱的威力如此駭人，沅芷完全沒有想到。他給她“玲瓏心”的時候，只說是她的護身符，不僅虎狼凶獸見此會退避，妖魅精怪也會在三丈之外不敢近前，守護的靈力強大，沒想到還有如此強勁的攻氣。正琢磨間，一個身影迅疾略過，從陷阱圈拿出一物事後奔山路而去，嬌俏的身影倏忽不見，話語卻一字一字地傳過來“沅芷，我們分開逃吧，後會有期。”
“這個狡猾的小妖精!”沅芷切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