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星春天的課程緊張,老師只有下午2點到4點的空檔,言語和感統各一節,從周一到周五。
有專家建議ASD抓緊0-6歲黃金期,每周密集干預40小時以上。
平均下來每天差不多6小時。
談嘉秧每天2小時看着十分可憐,但星春天大多學生每天至多2節課,談韻之決定先試試再說。
徐方亭預期的上課是:把談嘉秧送進去,她得到2小時喘息時間,看點自己的書,回家給他複習一遍。
實際效果截然不同。
談韻之照舊陪着打車到地方,把人送上去,下課再來接。
第一節言語課,一對一的上課模式,老師姓成,同樣年輕,個頭玲瓏,單眼皮配短髮俏皮亮眼。
徐方亭和談嘉秧跟到之前見到的小房間,裏面還被隔成更小的房間,每個房間靠牆擺放一張一米出頭的儲物櫃,一張兒童塑料桌,兩張塑料椅,空間便差不多滿了。
成老師安排談嘉秧坐下,從儲物櫃拿出釣魚玩具,徐方亭還蹲在他旁邊。
成老師問:“你離開他會不會哭?”
“應該不會吧。”徐方亭在家的洗澡時間都把他留給東家父子。
她慢慢起身,想悄然退出;談嘉秧忽然放下釣魚竿起來,抓着她五分褲的褲腳,哼哼唧唧,屁股依然黏在椅子上,人不肯走,也不讓她走。
成老師便從其他教室多搬一張椅子,讓她陪在旁邊。
教學採用回合制,玩具只是獎勵,成老師要收走釣魚玩具準備教具,談嘉秧從哼哼唧唧轉換到尖叫大哭,成老師可不會像家長哄着他。
也許午休時間剛被調整和縮短,談嘉秧情緒問題更激烈,非要釣魚。哭不頂事,還想跑掉。
徐方亭只能把人攬回來。
成老師見怪不怪地繼續自己的節奏,說這個階段目標讓他熟悉上課規則,一般要一到兩周才能適應。
許是怕小孩們感冒,空調不太給力,談嘉秧哭了一節課,徐方亭半聽半攔,兩人都熱出一身汗。
第二節交接給感統甘老師,也是第一天看到教小男孩沖滑板的男老師。
感統要義就是配合地玩,談嘉秧在一個類似遊樂園的大教室里終於止住哭泣。
徐方亭得以在家長區坐一會,可經過剛才的抗爭,她不得不放空好一陣,才重拾思考的力氣。
“談嘉秧哭了一節課。”徐方亭給談韻之發微信,句末加了一個“笑哭”的系統表情。
談韻之回了一串省略號,然後一個“發獃”。
第一天上課效果寥寥,兩個加起來不足談禮同歲數的少年,說沒有一點氣餒和焦慮,那是睜眼說瞎話。
相對專業人士和老家長,他們的知識非常粗淺,經驗稀薄,甚至沒有教會談嘉秧一樣東西,懷着少年人救世界的熱血,面對冰冷現實。
“談嘉秧在家放任自由慣了,還需要時間適應吧。”
徐方亭寬慰談韻之道,到底還是替人幹活的更積極,工資就是強化物。
於是,《觀星日記》連續幾天內容大同小異——
第一天,哭。
第二天,還哭。
第三天,依然哭。
到了第四天,時間步入八月份,內容終於迎來變化:談韻之要出國旅遊。
“小徐,談嘉秧就麻煩你了。”
談韻之嘩地拉上行李箱內層拉鏈,扣上箱子,一掃聽聞談嘉秧上課大哭的陰霾,歡快如拋下大包袱。
徐方亭有些愣神,自從她哥確診ASD以來,徐燕萍就沒有好好休過假,無論在家還是外出打工。一個負責任的家長應該不會在小孩確診初期還有閑心旅遊。
對談韻之印象突然垮下一截。
不過談家似乎家風如此,也許是她高估了。
她臉上仍淡笑着:“有事我發你微信。”
“時差可能回復不及時,”談韻之和行李箱一同站起來,“談嘉秧的事……你看情況拿主意吧,我爸也不太靠譜。”
“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徐方亭不好問他去多久,甚至懶得問去哪裏,“對了,今天星春天那邊讓我問你,要不要辦報銷?”
談韻之情緒全然起飛,沒反應過來:“什麼報銷?”
“財務說,3歲前可以憑醫院開的發育遲緩診斷書,到街道辦辦理,不需要那個證,就能拿補貼;那個證3歲后才可以辦……”
談韻之的奔逸斂了一半,哦,殘疾證。
“那街道辦的豈不是知道了?”
“應該是。”
“街道辦知道,下一步鄰居街坊也知道了。”
“……可能吧。”
“那不辦。”談韻之果斷道。
“哦,我就傳達一下消息。”估計談家也不缺這點錢。
“小徐,”談韻之忽然喚她,“之前你問我對你有什麼要求……”
徐方亭記起這茬,她對他的要求是不當甩手掌柜,現在看來……有點勉強。
“你說,我聽着。”
談韻之嚴肅道:“談嘉秧的情況,不能告訴第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