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芙蓉榭

一晃一個月都過去了。天水的天還是那麼神秘莫測，總是邊出太陽邊下雨。沈熙洲很喜歡夜深人靜時的小雨，她總覺得有助眠的功效。近來一個月，她的噩夢做得少了。

國慶休假在家。一天上午，手機收到一條信息，沈熙洲點開一看，是金小蕎發來的。

“國慶放假出去玩唄！窩在家裏多沒意思。”

沈熙洲快速敲擊鍵盤，“不用了，我待在家裏就好。”

沈熙洲根本沒想過假期要去哪玩。一個人靜靜地待在家裏讓她舒了一口氣。

手機又響了一聲，“什麼呀！多寶貴的日子，咱一定不能浪費在家裏！”

“我們幾個都去的，就差你一個！”

“還有誰？”沈熙洲回復道。

“林南楓和何亓之也去。”金小蕎見沈熙洲有些動搖，又打了一個“求你了！”，並配上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

沈熙洲去了趟衛生間，把手機留在外邊，出來時，金小蕎的對話欄顯示“50+”

沈熙洲扶額。

轉念一想，自己來天水來得急促，一個月的時間，除了學校基本沒去過什麼地方。她知道自己想要了解天水這座城市，只是還沒有說服自己如何去跟人交往，如何邁出第一步。

“什麼時候？”沈熙洲發給金小蕎。

“你趕緊收拾東西，咱搭明天早班車！”金小蕎秒回。

……

對於這次出遊，林南楓本來沒想去的，他想留在家裏照顧奶奶。梅姨知道后，主動請纓，說要接過照顧老人的工作。林南楓開始沒同意。他並不是不信任梅姨，只是實在不好意思一直麻煩人家。

可梅姨卻說：“沒關係的！你就放心去吧！你要是不同意，就是信不過我！”

林南楓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一個孤家寡人，就這麼過了一輩子了。你奶奶來了，起碼還能陪我這個孤獨老婦聽聽戲，喝喝茶。我憋了半輩子的話沒處說，還想和她嘮嘮嗑，只要你奶奶別嫌煩就行！”

好在林南楓最後同意了。梅姨一輩子沒結婚，也沒有孩子，就把林南楓當作自己的孩子一般。她是實在捨不得這麼好的孩子年紀輕輕就承擔起中年人的責任。她想讓他放個假，舒舒心。

那天早上，沈熙洲很早就醒過來了。洗漱的時候，金小蕎發來一條信息，“待會我們樓下見！”

沈熙洲拿了一副墨鏡，一頂遮陽帽，還有頭天晚上準備好過夜的衣服，就出門了。

一下樓，就聽見何亓之和金小蕎打打鬧鬧的聲音。一抬頭，看見何亓之跳到花壇上，金小蕎跑上去要揪他的耳朵。

林南楓則站在旁邊看着嬉笑的他們。轉過頭來，又是那張白皙的面龐，流露出快樂的眼睛。

林南楓沖沈熙洲微笑，同時招呼了一下在一旁嬉鬧的兩人。

金小蕎見沈熙洲下樓了，就從何亓之那兒跑到沈熙洲身邊。

一看到沈熙洲的斜挎包，金小蕎愣住了，“熙洲，你的衣服呢？”沈熙洲很納悶，指指自己的包。

“這……那……”

何亓之走過來，沖金小蕎嘲弄一句：“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出個門帶還帶一大包零食。你瞅瞅你，大腿跟小腿一樣粗。”

“喲嗬！”金小蕎作勢要揍他，何亓之趕忙多到一邊。“旅遊區的東西都好貴的好嘛！”

大巴上，沈熙洲和金小蕎坐前座，林南楓和何亓之坐後面。

一路上，金小蕎對着其餘三個人嘰嘰喳喳。要麼掏出手機拍沿途風景，要麼和其他人分零食，還悄悄地把零食塞進沈熙洲嘴裏。總之，到達目的地之前，嘴巴都沒閉上過。

何亓之偷偷地從座位后伸出手，想扒拉金小蕎包里的薯片。沒成想過了頭，一爪子撓到了金小蕎裙子上。金小蕎“啪嗒”給了那隻爪子一巴掌。故作傲嬌地把薯片扔到後座，“不知道剛剛是哪只熊嗷嗷地說我帶零食呀？”

何亓之拆開薯片，滿臉堆笑地說：“是我！是我！”

終於，尊嚴還是敗給了這張該死的嘴。

倒是林南楓和沈熙洲，一路上沒怎麼說話。有時看着何亓之和金小蕎咯咯咯地笑，有時轉向窗外看山看水。

這地方有個好聽的名字——“芙蓉榭”。

這裏的房子白牆灰瓦，門口掛着紅燈籠，地上鋪着瀝青，很有徽韻的風格。

他們一行人先入住到預定好的農舍，就準備按照旅遊手冊上的線路挨個訪問這個風景如畫的小村落。

沈熙洲發現，自己很喜歡這個農舍的建築風格，有點bj四合院的風格，只是把那濃重的色彩換成了黑白灰相配。

在芙蓉榭，基本每家每戶院子裏都種了即刻或粉或白的芙蓉樹。進門處，淺淺地形成一個拱橋，小橋旁邊是水車，水裏養了幾尾紅色的鯉魚。

來了芙蓉榭，自然要看芙蓉花。每年9月到11月，是芙蓉花開的季節。現下這個時候，芙蓉花開得正盛。

他們四個人才在綠油油的梯田上，每個人的腳底都粘了一層厚厚的濕潤的黑泥土。

沈熙洲在梯田形成的淺水渠里竟然發現了小魚小蝦，招呼他們來看。他們都將手伸進水渠里摸來摸去，林南楓摸到了一條褐色的小魚，任由它撲騰幾下，就把它放回了水裏。

幾個人走着、跳着、說笑着，走到了田野的盡頭。

一大片一大片的芙蓉花在他們面前展開。他們跑到樹下，任由花香傾瀉到頭頂。

芙蓉花很少是純白的。沈熙洲撫摸一朵渲染着淡粉色的花朵，湊到鼻尖嗅了嗅。一絲沁人心脾的特殊芳香鑽進鼻腔。

這時，金小蕎推了推站在旁邊看着沈熙洲的林南楓，說：“你過去，我幫你倆照張相！”

芙蓉樹底，陽光從樹頂的縫隙里透過來，碎在地上，成了日影。一陣清風吹過，撩動了畫面里一個姑娘的長發。她的嘴角微微翹起，像是在笑，水靈的眼睛裏久違地露出點點欣喜。站在她旁邊的，是一個白衣服的男孩子，笑出來，臉上形成淺淺的酒窩。雨露般的眼睛裏洋溢出開朗和稚氣。

那是他們的第一張合照。

那天晚上，金小蕎躺在沈熙洲身邊，已經入睡。

沈熙洲望向窗外，一輪月亮掛在那裏，遠處傳來一兩聲狗吠。

真的像畫一樣啊！

玩了一天了，沈熙洲累了，卻睡不着。第一次，她回想着在大巴上，在田野里，在芙蓉樹底……想起林南楓、金小蕎、何亓之一張張很快樂的臉……她看不見自己的臉，所以不知道那時自己是不是也看起來很快樂。

在這樣一個靜謐夜晚，野風吹過原野；一顆冰封的少年的心也隨之震顫起來。

沈熙洲知道他們知曉了自己的秘密，只是沒有說出來，選擇默默地幫助自己。

夜深了，沈熙洲看了一眼旁邊的金小蕎，慢慢閉上雙眼。

謝謝你們，蕎麥、亓之、南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