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深水卧底
刑部,是無間地獄很重要的核心部門,但如果僅就建築而言,它只是一棟看上去再平常不過的低層樓房,方方正正,白光照明,外牆佈滿了各種地府暗黑環境特有的藤蔓,這些藤蔓四下攀爬着,彷彿正在經歷艱難的生命過程。
刑部大理寺內。
案情彙報會。
邵開介紹了代號為20-A的漢皇陵被盜案進展。
邵開說:“此案的主要疑犯偵破進展順利,相關贓物及時追回,但值得重視的是,我們注意到,此案與兩年前破獲的戰國系列盜掘團伙案19-A,有着極為相似之處,都是到了關鍵環節戛然而止,換言之,兩件案子都沒有完全結案,此次應併案尋找線索,深入挖掘幕後內容……”
會議一結束,邵開就徑直走進了刑部尚書王瑜的辦公室。
王尚書示意邵開坐下,隨即道:“我們的各種案件壓力很重,通常19-A也就收尾了,20-A贓物也大部追回,可以結案了,餘下交給跟蹤組捕快研究跟蹤,等待新線索浮出水面。你的意思,是我們不僅不結案,還要發力投入持續深查?”
邵開道:“我單獨找您,就是這個意思。戰國盜墓案19-A的真相,我們沒有完全掌握,我感覺不深入下去,隱患無窮,同時,我還有另一個想法,那就是我們需要一個新的深水卧底,親身進入文物交易圈。”
王尚書不動聲色:“你知道你在要求什麼嗎?”
“知道。”邵開道,“簡單來說,我的要求是兩個專門的棋子。”
“你覺得是捕力的問題?”王尚書遲疑道,“追查19-A的捕力不夠?”
“也可以這麼說。”邵開道,“我跟大人要的第一個助手,就是要在森羅西城,專項負責19-A與20-A兩案的併案調查。”
“你想要誰?”王尚書還是不置可否。
“劉華。”邵開含笑道。
“不好吧?”王尚書靠在了椅背上,表情似笑非笑。
“劉華您都知道?”邵開笑得更厲害,“他不過是西城的一個副捕頭,您過分了吧?”
王尚書道,“我知道他並不是因為我神通廣大,他和他的上司西城尉孟一輝不合,因為矛盾很深,所以我才知道他,有這個矛盾在,工作不好展開。”
邵開淡淡笑道:“合不合,還不是看您一句話?”
王尚書道:“這不是我一句話的事,話我可以說,別彆扭扭的事,我管不了。”
邵開道:“我上任的第一天,您就告訴我,您的工作標準,就是工作至上。捕快的工作要能順利展開,把個人恩怨放下,就一定要一切圍繞工作需要。”
“讓自己的上司支持自己,也是工作。”王尚書面色有些不悅。
“我這不全力請求您支持嘛!”邵開見狀,立即嘻皮笑臉起來,“劉華得罪孟城尉,不是工作不認真,他是一個太認真的地獄捕快,太較真。西城地方重案壓力大,專門盯19-A與20-A,啟用劉華再合適不過了!”
“你別跟我軟磨硬泡的,我事還多着呢!”王尚書道,“這樣,我打電話跟孟城尉溝通一下,孟城尉也不是小氣鬼,不過,我還是要尊重他的意見。”
“那是應該的。”邵開很滿意,“您忙,咱趕緊說第二個助手,我跟禮部要了個年輕小夥子,精力充沛、專業水平高,但我現在很想更進一步,讓這個助手做深水卧底,打入文物圈,最好是國際文物圈。
”
王尚書皺眉道:“你老是在我時間緊張的時候談大事,這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清楚的事嗎?”
邵開說:“我只是想試試。”
“你是想試試他,還是試試我?”王尚書道,“我知道,你想撇開現在的一些無間地獄系統的枝節牽扯,自己單獨做點事,第一,你撇不開;第二,我先同意你試。你給我把握好度,及時彙報。這件事,你單線聯繫,有問題的苗頭,及時回頭。這個禮部系統的年輕小夥子,就是用,你也要慎重,謹慎使用,自己盯好了。張嘴就深水卧底,你知道什麼是深水?趕緊去吧!”
邵開身體筆直地朝王尚書敬了個禮:“大人,從入這一行,大人就是我的榜樣,我一定不給大人丟臉!”
王尚書擺了擺手:“你先找劉華談談吧,他犯起混來,跟你有一拼。”
邵開心滿意足地從辦公室出來,他太慶幸有這樣一位支持自己工作的直接上司,要知道,自己彙報的每一件事情,背後都需要王尚書去承擔巨大的壓力。
“你知道什麼是深水?”
王尚書這句話的分量,邵開知道有多重。
無間地獄中各種競爭之所以異常慘烈,正是因為競爭的結果會直接決定最後的轉世投胎,由此演繹出各種關係的盤根錯節、生死搏殺,局面往往很複雜。
他回到辦公室,看了眼表——
五分鐘之後,他從禮部申請借調的年輕文物鑒定專家金石就要到了。
他立即打電話到前台,問是不是有禮部的專家過來。
前台說,一個叫金石的專家已在等待。
邵開淡淡一笑,因為赴約能做到準時,沒有別的秘訣,都是提前到,金石的表現,他很滿意。
他跟前台說,要金石進來。
金石給邵開的第一印象,是跟看照片的感覺差不多,戴着眼鏡,雙目有神,充滿了陽光與活力。
邵開給金石倒了杯水:“不好意思,你們本來都很忙,中央金庫,大量的文物等着你們,還大老遠把你喊到我們這兒來。”
金石笑笑:“沒關係,工作的事,在哪兒都是做。何況任尚書說了,必須全力配合你們工作。”
“太謝謝任尚書了!”邵開嘆道,“任尚書說你工作踏踏實實,這是我最欣賞的。”
金石:“任尚書過獎了,不過,我確實喜歡這個工作,喜歡就會認真。”
邵開:“我想先聊個大話題,你覺得,今天我們的中土文物在整個地下世界是什麼影響?”
金石一愣:“整個地下世界?”
邵開道:“對,包括西土外域的地府空間。”
“考試啊?”金石笑了,“我的理解,文物,先拋開它在地府的經濟屬性,也就是錢的意義,本質上它是一個地域心靈的歸宿,每個地域的文物都有自己的家。在西土外域,我們的中土文物只能是陪襯,這不是文物精彩不精彩,歷史悠久不悠久可以決定的,中土文物的家就在中土。”
邵開接着問道:“如果我強調說,我們現在處在地獄互通的時代呢?今天無間地獄的中西互聯,幾乎無處不在。”
金石道:“中土文物要為整個地下世界所接受,需要很多複雜的背景,不會因為地獄互通就行了,你佔領不了文化高點,不讓西土外域仰視,你文物價值就很難被真正認識。我們最有話語權,我們要說了算才對。”
“很好。”邵開道,“作為捕快系統,我們的對面不只是文物,更是直接的文物犯罪,而中土高等級的文物交易,也一直是在西土外域市場進行,這種交易與中土文物之間存在着各種黑色鏈條,到了現在這種時候,我想,這樣的鏈條也該挖出來了。”
金石沉默片刻,緩緩道:“恐怕很難吧?”
“不錯。”邵開道,“所以,就需要一些特別的手段。而只要涉及利益的地方,就會充滿黑暗、暴力和血腥,充滿了生命危險。如果就是為了中土文物事業,要你面對生命危險,你能承受嗎?”
金石似乎有些為難:“邵大人,實話實說,我覺得接觸犯罪,應該和接觸文物一樣,需要專業能力。在我缺乏一定專業能力的基礎上,你讓我面對犯罪,而且是生命危險,我猜我應付不來。”
邵開沒有接金石的話茬,而是接着問道:“如果把流落西土外域最頂尖的中土文物擺在你的面前,說這就是你的世界,你願意嗎?”
金石笑了:“後面還站着一群罪犯,手裏端着上滿子彈的衝鋒槍?”
邵開也笑了:“對,你願意嗎?”
金石面色凝重道:“我願意。”
邵開道:“你剛才強調了危險。”
金石道:“我強調對危險的預判。而大人您,我覺得也不是在談危險,而是告訴我這任務有多重要。我覺得我太幸運了!不過,我還是那句話,做這樣的事,也應該要求與之匹配的專業訓練,這也是我從小就嚮往的。”
邵開一笑:“你是說你想過當地獄捕快?”
金石道:“我當然想啊,地獄裏,每個男孩子在小時候,怕是都想過,但我知道我做不了,還好,邵大人是讓我做一個特別的地獄捕快。”
邵開道:“說實話,剛才我都有一點想放棄我的計劃了,你鼓舞了我。”
金石道:“可能以後,我也會遭遇各種挫折,邵大人需要不斷鼓舞我。”
邵開道:“你一直在說我最想說的話。”
“可能我們想得本來就一樣。”金石笑道,“我們領域不同,但我們都喜歡看問題的關鍵之處。我們鑒定,一件東西,往那裏一放,我就知道看哪裏。你們可能一看見案子,就知道從哪裏可以最快突破。”
邵開問道:“那你知道,對我來說,選中你,最關鍵的東西是什麼嗎?”
金石搖頭。
邵開道:“我覺得,短期培養一個地獄捕快,比短期培養一個文物專家要簡單。”
金石又笑了。
邵開道:“如果你覺得沒問題,我會給你一個月的培訓,然後你將拿到一張機票,去一趟西土外域。”
“西土外域?”金石眼前一亮。
邵開伸出了手:“希望你不虛此行。”
金石握住了邵開的手:“現在後悔好像也晚了。”
邵開鄭重道:“這一輩子不論遇到什麼,最好永遠不要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