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間地獄
旁邊的侍從會意，端過一個漆盤，拿到甘天等三人面前。
“漆盤裏有兩種藥丸，一種金色，一種銀色。”秦始皇道，“金色的吃了，立時斃命，連什麼是痛楚都感覺不到。銀色的，能多活三天，夠你留戀回想人間的，只不過這三天中，你會慢慢體驗身體腐爛的全過程，內臟、臉、肉，一點點爛掉。吃金吃銀，你們自己選。也可以不選，那樣，朕的侍衛就只好用劍把你剁成肉泥。你們的命運，在你們自己手裏，痛快人就痛快點，磨嘰人慢慢磨嘰，自己來！”
三個秦始皇的侍衛拽劍出鞘，走到三個盜墓賊背後，將青銅劍高高舉在空中。
先前站在甘天身後的侍衛撤至一旁。
只聽地上一個盜墓賊冷笑一聲：“秦始皇又怎麼樣！嚇唬誰呢！老子從進這一行，就沒打算活着走完這一輩子，不就是一死嘛！就當做個夢。”
說完，抓起金色藥丸扔進嘴裏，抽搐兩下便不動了。
甘天身旁的另一個盜墓賊嘆了口氣：“這就是報應，兄弟，你等着我。”
說著，也抓過金色藥丸，吃下，隨即翻倒在地。
秦始皇發出破布撕扯般的笑聲，朝甘天道：“該你了。”
甘天猶豫着，他瞅了一眼秦始皇，又看了看漆盤中的藥丸，伸手抓起銀色藥丸，放入嘴中，咽下。
秦始皇冷冷道：“為了多活三天，你願意承受一點點爛掉的折磨？”
甘天有一絲膽怯，但仍然鼓起勇氣說道：“認識我的朋友，都說我是個狠人，不到最後一刻，不會輕言放棄，既然我還有三天時間，為什麼我一定要死？也許這三天裏，始皇帝陛下還能想起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秦始皇笑了，就像鐵鏟在水泥地上颳了幾下：“有點道理，在他們眼中，兩種葯是兩種絕境，你把它看成了機會。有機會也就沒有絕境。既然你想朕用得着你？那你猜，朕喜歡用什麼樣的人？”
甘天心下浮湧出一絲喜悅，他覺得自己在漆盤裏的選擇賭對了，但是，秦始皇的用意，他捉摸不透，於是搖了搖頭。
秦始皇本來也並不准備等甘天回答，只是自說自話道：“朕要的，是敢於面對煎熬生存的人，一個人要成事，就要無論什麼時候，面對怎樣的煎熬都不能垮掉。朕不要垮掉的人。還好，你沒有垮。”
甘天忍不住，試探着問道：“始皇帝陛下，銀色葯是不是假藥？”
“假藥？”秦始皇輕哼了一聲，道，“在朕的面前，你千萬不要自作聰明，這世間的局也從來沒有這麼簡單。朕告訴你，你已經死了。”
“死了？”甘天如墮雲霧。
“死了。”秦始皇目光如豺狼看到了獵物，皺皺鼻子，“朕為你打開的是一扇時空之門，你應該知道朕生前有着怎樣一番偉業。兩千年來，朕就在這裏，艱難地吸納着一個個人才，這裏面最久的，跟朕等了兩千年。朕能回報你們的是什麼？朕要重建朕的萬世偉業，你們每個人都要封疆裂土，成為一方諸侯，榮華富貴、光耀門庭、恩澤子孫，什麼都會有！乖孫子，你能走進這扇門，應該感到慶幸。”
甘天大着膽子問：“始皇帝陛下要去哪裏建立萬世偉業？”
秦始皇的嘴裏吐出四個字：“無間地獄。”
眼前的一切已經完全超越了甘天的認知，他彷彿是在夢境中沉浮。
“無間地獄乃是最後的輪迴之所，征服了無間地獄，輪迴之後的天下就是朕的天下，
就是咱們的天下。”秦始皇道，“為了這個目標，朕一直在選人。你是第九十九撥給朕送來的最後一個肱骨之臣，一切都是天意。你現在可以告訴朕，你叫什麼了。”
甘天回應道：“臣甘天，甘甜的甘，天空的天。”
“好名字！”秦始皇點點頭，又笑了，“咱們馬上就要看到甘甜的天空了。”
在秦始皇猙獰的笑容中，甘天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整個周遭的時空都在扭曲——
難道這就是踏上了秦始皇所說的萬世偉業之旅，一場直奔無間地獄的時空穿越？
“甘甜的天空……”
秦始皇的聲音言猶在耳。在潮濕、渾濁、恐懼的氣氛中，甘天從未如此迫切地想脫身而去，重新去看到晴朗、清澈的天空。
可是，當他立在無間地獄，眼前的一切只能讓他失望了。
始皇帝心中的天空和他心中的天空完全是兩回事——
無間地獄，根本沒有天空。
準確說，無間地獄只有黑色的、沒有任何光明的天空，也偶爾會有血紅顏色把天頂染了，更加氣象猙獰，這是一個只有黑夜，沒有白晝的世界。
唯一讓甘天感覺意外的是，這裏也不是他所理解的那個傳統的無間地獄。
像每個正常人一樣，甘天並沒有專門想過地獄的問題，也從來不知道地獄該是什麼樣子。
在他僅有的一點常識中，無間地獄似乎應該到處是牛頭馬面，是巡遊的小鬼，是穿着官衣的判官和閻王爺，但他眼前的無間地獄，幾乎跟他生活的現代化城市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是夜間之城，是夜色迷離的燈火之城。
走在那些人影、車流間，甘天就彷彿穿梭在現代城市夜景中一樣。
甘天想，這幾千年來，地獄也一定經歷了時代變遷，陽間有的各種發展跨越、科學技術的日新月異，很快也會波及到陰間。那些傳統造型的牛頭馬面、小鬼等等，本來也都是古人的想像，他們如果存在至現代，也完全應該是現代人的樣子。
這當然只是表面，甘天還不知道的是，地府的諸多管理體系與陽間有着很大區別。
陰間與陽間還有一個非常明顯的不同，那就是隨葬的文物從入土那一刻，就歸入了地府空間。陽間的盜掘等等，只是陽間鏡像的流轉，如果陰間沒有被盜墓鬼盜掘開挖，那麼這些文物就會在陰間墳墓里保持完好。
而陽間損毀的文物，包括時代劇變造成的文物焚毀，也都會出現在陰間。因此，陰間文物是一個天量的存在。
為了貨幣穩定，人類社會曾經使用金本位，以黃金作為基礎來發行貨幣，而對陰間來說，文物是最好的貨幣之錨，所以陰間是文物本位，文物即黃金，以此保證冥幣體系的安全。
當甘天明白了這一點，他就理解了秦始皇雄心勃勃籠絡盜墓賊的做法，而同樣，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在地獄所遭遇的一樁樁生死劫殺，也都會將圍繞文物展開。
此刻的甘天還想不到這些，他感覺一片恍惚。
天旋地轉中，甘天隱約看見了地府森羅車站的大鐘。
那面巨大的鐘錶，顯示着地獄才有的、混合甲子紀年的古怪的年、月、日、時、分、秒。
除了供大家對時的指針式標準時間外，鐘面還設有一個數字顯示的定製時間，在每個地獄之鬼眼中完全不同，那些跳躍的數字代表着他們進入無間地獄的時間。
甘天看到的、那串通紅的全零數字，就像倒計時即將引爆的炸彈，然後，計時尾數輕輕翻成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