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炫花之城

塗蕭兒回頭，兔大娘氣喘吁吁地跑上前，懷中還抱着一個籃筐，“蕭兒，這些蘿蔔你拿着路上吃，以後到了昆崙山可不能再偷懶了，要好好修鍊，給咱們兔三窟長臉。”塗蕭兒獃獃地瞧着，應下兔大娘的話，可那麼多的蘿蔔她卻無法帶走，只取了其中幾根，接着她繼續向前行去，遠遠的，她已經能夠看見結界漾起的波浪，站在出口的幾人也逐漸勾勒眼前，塗夏滿臉歡喜，他本不幸被兔大娘抓住，苦兮兮地到了她院中除草，正嘆人生何苦哀哉之際，兔族長派人來告訴他，要讓他和塗蕭兒共同去昆崙山修鍊，當下手中鋤頭一扔，他興高采烈地回屋準備行囊，然後迫不及待地在此等待，與塗蕭兒不同，他一直對仙界之中的各大門派充滿嚮往，如今有機會前往其中最富勝民的昆崙山修行，自然激動不已，“塗小二！”

塗夏用力朝着塗蕭兒招手，塗蕭兒緩慢走至，季三未與姜清玄早已來到，後者還衝着她溫和地笑了笑，兔族長沒有耽擱，只是稍看塗蕭兒一眼便開口，“走吧。”然後他頓了一下，又似不放心般叮囑塗夏，“要照顧好蕭兒。”“放心吧爺爺。”塗夏信誓旦旦，兔族長唇角微抿輕點了一下頭，四人一行邁步向著出口走去，兔族長的眸中有複雜一閃即逝，看着塗蕭兒的背影，塗蕭兒突地轉頭，剛好與他的目光對視，一秒，兩秒，兔族長朝她揮了揮手，做了個口型，只有四個字，“好好修鍊。”

兔三窟的景象在一瞬消失，其內的熱鬧之聲也剎那遠離，耳邊是盤旋的鳥鳴，和樹葉不斷被風吹拂的響動，塗蕭兒慢慢扭回腦袋，低着目，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塗夏興奮地問，“我們接下來往哪裏走？”季三未深吸一口氣，環視四周，舒展了一下筋骨，“炫花城。”

“真的就讓蕭兒去昆崙山？”一名長老不放心地問，“這是對她最好的選擇。”兔族長收回眼目，沉穩開口，“昆崙山可不是一個好去處。”那名長老皺起眉毛，但兔族長卻搖搖頭，沒有回答，而是在心裏道，“但季風卻在昆崙山。”

落日低垂，橘紅色的餘暉染化了大地，遠方的地平線上，一座暗影如野獸盤聚，看不清模樣，周圍人流稀薄，時而與三人擦肩，行神各有不同，塗蕭兒偷偷從竹筐中探出腦袋，悄悄觀察外面景色，“這就是凡界生靈嗎？除了身上沒有仙氣，好像沒多大區別。”她考量着，重新縮回竹筐里，從兔三窟出來后，姜清玄便施展了仙法，似可以縮地成寸，使他們不到半日就已經臨近炫花城外，塗蕭兒新奇不已，一路賞着風景，早將離家的愁緒拋之腦後，而在到達凡界時，季三未用仙力給塗蕭兒編了個竹筐，讓她躲藏於內，美名其曰不會引人注意，以免嚇到凡界生靈，塗蕭兒不得其解，凡人見到兔子都會被嚇到，膽子真是比兔子還小。

塗蕭兒感受着竹筐偶爾輕微的顛簸，再次掀開筐蓋一角，視線所及百姓比剛才多了許多，來來往往，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她目光一轉，斑駁的牆體映入眼帘，由一塊塊巨石堆砌而成，滿是風霜洗禮后的滄桑。季三未向守城士卒繳納了入城費，三人一兔子順利進了城，季三未與姜清玄似乎對城中十分熟悉，並未於街道多做停留，十分有目的性地來到了一家名為“福客居”的客棧，聽姜清玄說他們需在此等待些許時辰，要有一位師兄共同回昆崙山。

季三未問店家要了三間房，至於為什麼是三間？季三未言之有理，“你一隻兔子要什麼單獨的房間？跟塗夏一起還能防止你被當做普通兔子宰了。”等一切安頓下來，塗蕭兒便迫不及待地從筐內蹦出，四下打量，滿是新奇，季三未撫撫額角，罕見地好心開口，“走吧，帶你們出去逛逛。”塗蕭兒和塗夏立即興奮起來，他們早有此意，難得季三未會這麼體貼，一旁的姜清玄彎了彎嘴角，提醒道，“天色已晚，你們別去太久了。”季三未隨意地擺擺手，順口應了一句便領着兩人出了門。

金色的殘陽還隱隱掛於天際，使得青石道路依然留存着幾許光亮，街上的行人已經有些稀少，塗蕭兒蜷縮在塗夏懷中偽裝成最為普通的兔子，三人走在道間醒目卻不引人注意，塗蕭兒眼珠亂轉，看着身旁緩緩向後倒退的商鋪，季三未悠然自得，似心情十分愉悅，微微側過頭來問向略慢於自己一步的塗夏，“你知道炫花城名字的由來嗎？”塗夏本在觀察周圍，忽然被問起下意識就搖了搖頭，接着猶豫地回答，“是不是因為城中有很多炫花？”“看來也沒有很笨。”季三未故作驚訝地挑挑眉，塗夏還以為真是在誇他，傻傻地笑了笑，“那季師兄，炫花又是什麼啊？我以前在書上似乎從未見過。”“炫花啊…”塗蕭兒也不由將目光投來，季三未沉吟了一下，“這是一個十分特別的花種，只有炫花城才有。”

塗夏臉上展露出驚詫的神情，還有着好奇和疑惑，季三未笑了笑說道，“據說這炫花本性便極其忠貞，曾經有一位凡人國家的帝王經過此處，見城中炫花競相開放甚是美艷，就想着移栽回宮討妃子歡心，可無論他使用何種方法，只要炫花一離開原本的地界便會瞬間凋謝，帝王甚是無奈，卻又很是欣賞炫花的品質，就下旨將其所在的城池以炫花命名，所以我說此花十分特別。”塗夏恍然大悟，沒想到炫花城之名竟是由此而來，“原來炫花城的名字背後還有這樣一個故事，季師兄知道的可真多。”季三未嘴邊蹺起沒有作答，只是在緩步前進時稍仰頭看了看天空，“季師兄，既然這炫花如此不一般，我們可以去看看嗎？”塗夏帶着期盼開口詢問，季三未瞧瞧他，“有機會吧，現在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天幕轉由濃黑取代，蒼白的月光佔領邊際，炫花城中，百家燈火依次亮起，季三未三人已重新回到福客居，“兩位客官回來啦？”正在擦桌的小二抬頭看見，笑眯眯地問了一句，季三未略揚眉，輕輕嗯聲，“嗯，來一桌飯菜，就在大廳。”他又特意叮囑了再上幾盤蘿蔔，原本因為不能見到炫花有些失落的塗夏剎那變得精神，那小二趕忙應答，利索地再次擦了幾把桌面，將布往肩上一搭，迅速跑進后廚，季三未也大馬金刀地選擇了廳內的一張桌旁坐下，“用不用我去叫姜師兄下來？”塗夏坐於對面，把塗蕭兒放至長椅上，問道，季三未無所謂地擺擺手，“無妨，他自己會下來。”

“客官，菜來了。”時間不長，小二便端着菜回來，仔細擺上桌后四下掃了一眼，不由咿了一聲，季三未偏過頭來，神色略有興味，小二對上他的目光頓時尷尬地撓了撓腦袋，笑了笑，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連忙解釋，“啊，我見客官來時共有三人，此刻卻少了一人，略有疑惑，並沒有別的意思，客官不要多想。”季三未下頜輕點，似明悟般哦了一句，“哦，你似乎很是關注我們。”他臉上笑着，心下卻有了戒備，那小二聽后慌張揮手，“啊不是不是。”

季三未眼眸眯起，微帶了幾分壓迫，小二瞬間感到幾倍一寒，小腿肚子都開始有些顫抖，嘴巴已經不聽使喚，磕磕巴巴地帶上了哭腔，“客官，不是的，我只是，我…”小二欲哭無淚，季三未略收回了些許威壓，讓他能把話說完，一旁正在大快朵頤的塗蕭兒兩人都不禁投來了視線，疑惑發生了何事。小二喘了口氣，從額上落下了幾滴汗水，他也不敢擦拭，而是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周圍，見似乎無人注意，這才將聲音放低地說道，“客官應當是修仙之人吧？”

季三未一揚眉梢，“哦？何以見得？”小二一聽，心中自覺有了數，神色中也添上了一絲自豪，“客官有所不知，我這雙火眼金睛最會看人，在幾位客官踏入小店的時候我就知道，其身姿氣度絕對不是一般人。”他搓了搓手，諂笑着，“我在這裏幹了這麼久，這是第二次見到仙人，嘿嘿，仙長啊，你看看我有沒有仙根啊？能不能像你們一樣上天入地斬妖魔？”

小二期盼地看着季三未，季三未本已經心不在焉，對小二產生的那點堤防早就消失，這小二應當是因常混跡於人流眾多的客棧之中，偶然時了解到了一些修仙的事情，只是今日瞎貓碰上死耗子，恰好撞上了他，可當小二後半段話出口，他的眼神卻不由動了一下，“第二次？”“是啊，說來也巧，那仙長也就昨日才來，不過並非是在我們店裏住宿，而是來吃飯的，渾身都散發著凶氣，我都不敢靠近。”小二應和，彷彿又回想起了昨日的場景，略抖了抖，季三未眉頭下意識蹙起，“你是如何確定對方為修仙之人的？”

小二感受到了質疑，把眼一睜，瘦削的身板一挺，比了比自己的雙眸，“當然是看出來的啊。”季三未嘴角抽動，只覺得離譜，揮了揮手，“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但那小二並沒有第一時間離開，反而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季三未，季三未眼角一掃，小二忸捏兩下，小聲開口，“那仙長，我是否有仙根啊？”季三未想要撫額，極為敷衍地回答，“你這眼睛確是了得，精心呵護，說不定將來就有一天能夠看盡紅塵飛升成仙，一眼定凡人生死。”

“這麼厲害啊！”小二立即雙目放光，還欲再次開口，這時姜清玄正好走來，迷惑看着這一幕，那小二訕訕一笑，道一句“仙長慢用”便喜滋滋地離開。“剛剛你們在聊什麼？”姜清玄坐下，不禁詢問，季三未輕笑着搖搖腦袋，並未將剛才的插曲當一回事兒。

桌上的菜品最終被塗蕭兒和塗夏一掃而空，塗蕭兒趴在木桌表面打着飽嗝，大家起身皆準備回房，可塗蕭兒不經意一偏頭，卻瞧見季三未並不是朝着二樓的方向，而是轉道行至櫃枱旁，問之前的那名小二拿了壇酒，獨自一人走出了客棧，塗蕭兒瞬時好奇，“季三未這是要去幹嘛？指定不是什麼好事。”她眼珠一轉，看四周無人注意她，告知塗夏一聲就快速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