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告別兔三窟

塗蕭兒叼着蘿蔔，尋聲抬頭一望，就看見身後大樹的枝頭上，季三未正悠閑靠坐，以塗蕭兒的角度，只能瞧到他青色的長衫，還有隱約露出的半張面龐，近午的陽光透過葉影斑斑駁駁灑在他臉上，季三未微微偏頭，狹長的眼眸慵懶地半合著，迎上塗蕭兒的目光時輕輕一挑眉，緊接縱身躍起，直接落到她的面前，使塗蕭兒籠於暗影之下，“閃開，你太肥了。”塗蕭兒把眼一瞪，充滿嫌棄，季三未笑眯眯的渾然不在意，在她的身旁坐下，“這麼喜歡吃蘿蔔啊？”

塗蕭兒不屑搭理，繼續吃起蘿蔔，側邊的塗夏轉過頭來，表達出疑惑，“季師兄，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季三未笑着歪歪頭，“我就隨便逛逛，就看到你們了。”說著他還順手摸了摸塗蕭兒的兔耳朵，塗蕭兒瞬間大怒，“把你的臟手拿開！”季三未一臉無辜，乖乖地收回手，但旋即就是一揮臂，地面上驟然現出數根蘿蔔，也剎那吸引了兩隻兔子的目光，“送你們了，也當是我昨日捉弄你的賠罪。”他對着塗蕭兒說道，塗蕭兒一聽，都沒注意其中之意，立即心喜地鋪了上去，塗夏也緊隨抱起一根蘿蔔，啃了幾口之後突然反應，“季師兄，你是從哪弄來這麼多蘿蔔的啊？”

季三未正興緻勃勃地看着他們，聽此一問就順口回答，“哦，早晨起來時途經一個院子，見裏面種滿了蘿蔔就拔了幾根，我留了東西交換的，還有字條，你們放心吧。”他絕對不會說，他留的字條上清楚寫着：“到此一游，見院中無人，又不勝喜愛其蘿蔔，擅自以物換之，望主歸來時不要多怪，塗蕭兒留。”塗蕭兒動作一頓，掃過季三未，心中似有不好的感覺，一旁的塗夏顫顫巍巍地問道，“塗小二，咱們兔三窟中，還有誰的院子裏種着蘿蔔嗎？”塗蕭兒迷茫地搖頭，然後吞了吞口水，盯着地上的那些蘿蔔，季三未不明所以，挑了一下眉梢表示出困惑，塗蕭兒下定決心般一咬牙，“既然已經吃了，便無法回頭。”季三未嘴角一抽，看着重新埋頭苦幹的兩人，內心嘀咕，“想吃就吃，找那麼多借口乾嘛？”

他笑了笑，換了一下坐姿，繼而像是不經意地聊起，“你們覺得昆崙山怎麼樣？”塗夏抽空抬了一下頭，嘴裏塞着蘿蔔，大腦不做思考地答道，“昆崙山乃仙門大派，自然好。”隨即又模糊地補充一句，“但與之相比，我更加喜愛蜀山。”季三未眉尾一揚，“哦？為什麼呢？”塗夏毫無防備，“因為我們族中曾有一位十分厲害的前輩是蜀山弟子。”季三未頓了頓，“前輩？”他幾乎是瞬間就知道了這位前輩是誰，嘴唇抿了一下，兔族長並沒有禁止族中的後輩知曉塗圓，見塗夏的樣子，似乎還對其很是崇拜，“是不是兔族長實際也不相信百年前發生的事？”季三未彷彿突然得到了些許安慰，像是發現了再人人皆唾棄的環境下，有個人或許也跟自己一樣在堅守，但他並沒有再想去一探兔族長，昨夜兔族長的態度已經很明顯，若真有消息隱瞞不說，季三未也無可奈何，塗夏看一眼似陷入沉思的季三未，這才如同剛剛反應過來，“季師兄，你便是昆崙山弟子吧？”

他小心觀察季三未，自己方才直言更加喜歡蜀山，不知有沒有惹到對方不高興，季三未聽聲回神，“哦，是啊，但我也更加喜愛蜀山。”塗夏驚訝地眨眼，“季師兄也喜愛蜀山？那季師兄為什麼會成為昆崙山弟子？”季三未故作思索般說道，“嗯，可能是昆崙山有人特別吸引我吧。”旁邊的塗蕭兒吃完了一根蘿蔔，正要去拿第二根，聽此微微偏頭，塗夏頓時露出八卦的眼神，都顧不上懷中蘿蔔，追問道，“是季師兄喜歡的人嗎？”塗蕭兒偷偷豎直耳朵，她也十分好奇。

季三未無語地撇過兩人，“年紀不大，腦子裏想的都是些什麼？”他又揪了揪塗蕭兒的耳朵，塗蕭兒用力一甩頭，將他的手盪開，季三未嘴角輕輕勾起，心情十分愉悅，眸子半眯，忽然，他的身軀一頓，在他的余光中，一道人影在不斷放大，兔大娘扛着鋤頭，氣勢洶洶地向著他們奔來，同時那帶着火氣的聲音也轟隆隆地在這片地界炸響，“塗蕭兒！又到我院子拔蘿蔔是吧？還說什麼拿東西換，兔大娘再怎麼沒文化，也知道那是塊石頭！今天看我不把你逮回去到我院子裏除一個月的草！”三人渾身同時一抖，塗蕭兒與塗夏十分麻利地將蘿蔔往地上一丟，緊接一致起身，分別朝着不同的方向撒腿就跑，“還敢跑？給我站住！”兔大娘如旋風般從季三未面前飄過，掀起他的疑縷頭髮，季三未保持着原本的姿勢不動，眼觀鼻鼻觀心，全然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塗蕭兒拚命狂奔，竄入一條小巷后再一回頭，然後小心翼翼地放慢腳步，兔大娘並沒有追上來，她狠狠喘了兩口氣，兔大娘或許是去追塗夏了，“死道友不死貧道，塗夏，你就當是為我犧牲吧。”塗蕭兒毫不猶豫地將塗夏放棄，慢慢平復着亂跳的心臟，一邊探了一個方向很是謹慎地走去。兔族長身後跟着一眾長老，從議事大廳行出，其外矗立着一塊巨石，表面滿是沒有規則凹凸的稜角，莊嚴鎮守在廣場中央，他一早召集兔三窟長老，是打算與他們共同商議兔三窟出世之事，還有一個所有人一直極力守護的秘密，兔族長目光一掃，突然發現一道熟悉的身影，他不禁愣了一下，疑惑出聲，“蕭兒？”塗蕭兒身軀一置，緩緩扭過頭，她沒想到自己走着走着竟來到了議事廳外，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還好巧不巧碰上剛出來的兔族長和大批長老，她在心裏暗罵自己一句白痴，面上假裝是恰好路過地叫道，“族長，長老們。”

兔族長示意讓一眾長老先行離開，旋即再次看向塗蕭兒，“蕭兒，正好有事要找你。”塗蕭兒本想打完招呼就原地遁走，卻突兀聽見兔族長之言，她一頓，瞳內升起茫然與困惑，“到議事廳里說吧。”兔族長掃過四周，覺得當下環境不太合適，塗蕭兒略微猶豫，便上前隨之走進議事大廳。

“蕭兒，你覺得昆崙山怎麼樣？”剛入廳內，兔族長並未讓塗蕭兒坐下，而是直接開口，塗蕭兒不由發愣，心中有了納悶，“怎麼今天人人都要問一番這個問題？季三未問，連兔族長也問。”不過她還是老實回答，“甚好。”“那你願意去昆崙山修鍊嗎？”兔族長低頭看着塗蕭兒，十分認真地問，塗蕭兒忽然沒了聲音，站在原地不知族長話中何意，兔族長神色間滿是憐愛，“我想讓你和塗夏一起，共同去昆崙山修鍊，恰好今日來了兩位昆崙山的師兄。”“為什麼？”塗蕭兒下意識脫口，有些不知所措，她從小便父母雙亡，是兔族長將她帶大，而塗夏是兔族長的孫子，現在兔族長在沒有準備下突然說想讓他們去昆崙山修鍊，塗蕭兒雖然對外界有過嚮往，但要她離家前往另一個陌生的地方，她內心深處卻有着不願。

兔族長早有所料塗蕭兒此等反應，安撫說道，“蕭兒，如今仙魔局勢你當也是知曉，我一早便與長老們商量，兔三窟即將出世，但兔三窟實力薄弱，我們便想着將你們送到昆崙山修鍊，在大環境下成長肯定是比在兔三窟好，倘若你們未來修鍊有成，對於兔三窟也是一大好事。”塗蕭兒垂頭安靜聆聽，兔夫子平日常說仙魔之事，族中之人對於外界格局都很明白，可她一直以為那些都離她十分遙遠，離兔三窟十分遙遠，竟沒想到兔三窟就要因此而出世，她和塗夏也要因此前往昆崙山，塗蕭兒沉默，只是略驚於兔三窟即將出世便沒有過多情緒，只因每日受堂上的耳濡目染，對於這些事情很快便已接受，她知道兔族長的一片苦心，所以最終，她沒有過多言語，輕輕點了一下頭。

塗蕭兒離開議事廳，回到自己的小屋，垂着耳朵默默收拾行囊，窗外的艷陽已從正中慢慢偏離至西，兔族長說，她和塗夏在下午便要隨同季三未兩人前往去昆崙山，時間很是緊迫，塗蕭兒問過兔族長，卻是因季三未他們有要事在身，不能再兔三窟停留太久。她走出房屋，外面已有一名族人在等待，塗蕭兒回眸又瞧了一眼自己從小生活的屋舍，緩緩把門關上，停頓一秒，才轉身隨着那名族人行向結界出口，兔三窟依然是平時模樣，小兔子嬉戲，大人們種地，路上有不明情況的族民，見到塗蕭兒帶着包囊開口詢問，塗蕭兒都停下來告訴他們，自己將要前去昆崙山修行，就這樣，她走走停停，短短的路程被她刻意拉長，身後忽地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伴着一道熟悉的聲音，“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