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謝謝

“啊？”莫蓮像是一愣，旋即不禁笑起，“那是我瞎說的。”“瞎說的？”塗蕭兒臉上顯出愕然，莫蓮朝她調皮地眨眨眼，“是啊，陸酒師兄在門派里可是一個神秘的存在，掌教都要禮讓三分，我借他的名號嚇唬嚇唬秦戰，他應當不會介意吧？”她說到最後開始有些猶豫，塗蕭兒略感無奈，想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陸酒的場面，覺得陸酒的外表確實像是一個不好招惹的人，她眼神帶上憐憫地看過莫蓮，“那就希望他不要知道了。”

莫蓮苦惱地抓抓頭髮，“嗯，只能寄希望如此了，誒，你是來書閣查閱資料的嗎？”她隨口問道，塗蕭兒點點頭，不奇怪對方覺得自己是來查找資料的而不是閱覽書冊，因為會來七層的一般目的都是為此，莫蓮一看很高興，“我也是來查閱資料的，我們可以一起。”塗蕭兒目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婉言拒絕，“不了，我還有點事。”她準備去一樓找一下書閣的管事長老，詢問一下複本的問題，考慮着到時候應該如何解釋書籍被燒毀的原因，“嗯，反正就實話實說，身正不怕影子斜。”

塗蕭兒默默打算，“好吧。”莫蓮露出可惜的表情，“今天很高興認識你，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你要是平時有空可以到青竹峰找我，我帶你逛逛我們青竹峰。”她十分豪邁地說道，塗蕭兒欣然答應，也很樂意在門派里認識一個新的朋友，禮尚往來，她隨之開口，“好呀，你有空也可以來找我。”

緊接兩人就在此分開，塗蕭兒順着木質樓梯，重新回到一層，周圍人突然增多，有看書的，有借書的，有結伴的，有獨自的，塗蕭兒環視一圈，視線所及都是弟子，她十分有耐心地找尋起來，從一樓的西角走向東角，再從東角行至北角，可始終沒見到管事長老的身影，她有些納悶，準備問一下旁邊的人，頭剛偏過一點，就似突然被什麼卡住一般，塗蕭兒瞳孔微縮，瞬間擠開圍聚的人群，“陸酒師兄！”

她脫口便喊，下一刻聲音卻戛然而止，周遭頓時一靜，過了一會兒，有小聲響起，“陸酒是誰啊？怎麼都這種表情？”“哎不知道就別問。”“啊，我就是不知道才要問啊，到底是誰啊？”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那個滿臉陰沉的人，陸酒眉頭擰起，薄唇抿成一線，從進入書閣開始便有人在偷偷關注他，但皆是被他強大的氣場吸引，眼神中帶的是好奇，可經這一聲叫喊，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猛然增多，並且全變成了猶豫和驚疑，他很少回門派，大多數弟子只知他的名字不知他的人，但終歸有些許弟子認了出來，逐漸有竊竊私語，陸酒額角青筋狂跳，那雙厲眸刷地橫向始作俑者，塗蕭兒此時真想找一條地縫而鑽進去，看到陸酒的那一刻太過震驚，畢竟早已確定是自己看錯，腦子一熱，行動就大於了思考。

“哈哈，陸酒師兄。”塗蕭兒乾笑兩聲，掩飾尷尬，“我認識你嗎？”陸酒卻毫無留情，“果然如此。”塗蕭兒笑容不改，心中早有準備，兩人只見過一面，對方還不一定給過自己眼神，何況她現在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季三未看到說不定都認不出來，“不認識。”她裝得十分乖巧地回答，思考當下該如何逃離這個窒息的地方且能給自己保留最後一絲體面，陸酒臉色更沉，他一身黑衣在人群中十分顯眼，接受着來自各方的打量，他現出煩躁，從塗蕭兒身上移開視線，緊接再掃過周圍，與他目光接觸的人都不由縮了縮，陸酒一聲不吭，轉身就離開了這片區域，但塗蕭兒卻似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怒火，在內心默默給自己燒了三根香，“塗蕭兒，你怎麼就那麼二呢！”

她朝四周因目標人物消失而轉看向她的弟子們不失禮貌地笑笑，然後施施然退後一步，看上去並不快卻像風一樣地逃開，再次於心中扇了自己一巴掌，“陸酒師兄竟然真的回門派了，他是來書閣閱書嗎？”可惜塗蕭兒終究不能徹底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她還記掛着自己原本的目的，來到一樓的另一側，這裏並沒有遭受剛才一幕的影響，塗蕭兒略微放鬆，看了看，向著旁邊一名正在看書的男弟子開口問道，“這位師兄，請問你知道管事長老在哪裏嗎？”那男弟子不耐煩地一抬頭，見是一位明麗少女，才端正了些許態度，“哦，我沒注意，估計又到什麼地方偷懶去了吧，畢竟也不是什麼正式長老，你有急事嗎？”

對方觀察塗蕭兒，“這樣嗎？”塗蕭兒略覺為難地蹙了蹙眉，“不着急的話就過一兩天再來，管事的一時半會也不會回來。”男弟子明顯對書閣十分熟悉，看上去經常來，塗蕭兒考慮稍許，似乎也只能如此，朝着對方誠懇道謝，看着他無所謂地擺擺手，塗蕭兒轉身向著出口而去，“那塗蕭兒也姓塗，肯定跟塗圓有關係。”突地她腳步頓住，似聽見了自己的名字，尋聲扭頭，瞧見幾名結伴的女弟子。

“說不定就是婦女呢。”“可還別說，叛徒的後代也是叛徒，真有可能。”“也不知道那季風怎麼想的，收一個叛徒為徒，還與掌教作對。”塗蕭兒眼睛微眯，有着幾分冰冷，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當時的事情在昆崙山中鬧得沸沸揚揚，可時間已經過去一個月，竟還有人在討論，還被自己當場撞見，聽着對方一口一個叛徒，塗蕭兒沉下一口氣，那群女弟子還毫無所覺地聊着，塗蕭兒的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抬頭看了看，走上前，叫了一聲，“喂。”女弟子們的交談不由停下，其中有人望來，“就是你們。”塗蕭兒微笑站在書架旁，對上她們疑惑的眼神，充滿善意地提醒，“書架要倒了。”

女弟子們一驚，齊齊下意識仰頭，卻只覺黑沉的陰影籠罩而下，尖叫聲驟然炸起，塗蕭兒若無其事地收回那隻罪惡的手，款款退後，感到全身心都無比舒暢，報復后的快樂油然而生，動手不動口，還不會有人知道，塗蕭兒暗戳戳地爽，一回頭，正撞上一雙不含任何情感的眼睛，笑容驟然凝固，塗蕭兒猛然打了個機靈，口齒不自覺結巴，“陸…陸酒師兄。”他不會是看到了自己犯罪的過程吧？塗蕭兒頭頂轟的一聲，“其實…是那個書架快倒了，我去扶沒扶住…”塗蕭兒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簡直是不打自招！

陸酒眸色淡淡掃過她，接着轉向那變得雞飛狗跳的地方，蒼白的臉龐沒有起伏，但不知為何，塗蕭兒似乎察覺到他在幸災樂禍，“幸災樂禍？”塗蕭兒只覺三觀破滅，這詞語跟冷漠疏遠的陸酒怎麼都不搭邊，她又是乾笑起來，陸酒終於挪回目光，這次態度不再像是之前那般凶厲，似乎柔和了些許，“你跟她們有矛盾？”

他的音量依舊冰冷，但塗蕭兒卻莫名沒那麼緊張，遲疑看他一眼，斟酌語句，陸酒等了一會兒，沒有得到塗蕭兒的回答，深深看過她，低低說出一句，“謝謝。”塗蕭兒一愣，她還沒想好自己應該怎麼說，就聽到了那模糊的兩個字，“謝謝？”她不敢確定般抬眼，黑衣身影卻已穿過人流，在周圍不斷的喧囂中顯得有些孤寂，塗蕭兒一振，恍神間看着他拿着兩本書消失於這似與他格格不入的地方，“陸酒師兄，好像是一個有着故事的人。”塗蕭兒心想，忽地記起季三未，在那片炫花林，玫紅飄揚，低低男音挾裹月華輕輕講述，“季三未是不是也曾有過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