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蓬萬里征

孤蓬萬里征

昨晚方夜明翻來覆去還是睡不着,他所看到的景象已經超出了短短十八年生活閱歷所能理解的一切。無論是院子裏一身紅色禮裙的女人,還是雨夜看見的如驟雨般劃過的流星,都是那麼不可思議。更奇異的是,這種景象似乎只有他自己能夠看到。昨晚安可嘟着嘴把一個編的不怎麼規整的手鏈塞到自己手裏后,扭頭憤憤的離開了,晚上院長又親自來和自己談了談心,方夜明幾次想要說出他看到的場景,話到嘴邊卻又生生憋了回去,只能緊緊攥住手鏈聽院長在面前絮絮叨叨說著一些囑咐。

按照以往慣例這個時間上面的人應該到了吧,外面雨倒是停了,太陽慵懶的張開眼,有精無力的照着院牆。院長今天沒有和往常一樣翻着那些書籍,只是指揮孩子們在院子裏站成整隊,腳上也換上不常穿的皮鞋,踩在小水窪中發出“啪”的聲響,引誘着幾個小孩子試圖踩水,卻被院長嚴厲的神情生生鎮住。

大概又過了一個時辰,外面遠遠傳來一聲車笛聲,站在大門口的院長趕忙走回來,重新整治一下隊伍,大家也意識到了什麼,紛紛挺直胸膛像閱兵儀式中的方隊一樣。不一會,一輛綠色軍車停在門前,車上下來幾個軍人,為首的那個和院長在門口聊了一會。方夜明踮了踮腳,看見幾名士兵忙着從車上抬下沉重的設備,軍官身後跟了一個英氣的女人,束着高馬尾,背上負着一柄劍。方夜明知道女人才是拍板選定是否合格的人,周圍士兵看她的眼神都有一種強烈而狂熱的崇敬,連軍官都要伸手先請女人進來。

隨着士兵將設備抬進來,軍官首先在前面喝聲“立正”,幾名士兵立即原地立正,筆直猶如一桿長槍,孩子們也有樣學樣,目光炯炯地看着那名軍官。“稍息”又是一聲口令,軍官理了理衣領,嚴肅開口道:“我叫何峰,你們可以稱呼我何隊長,今天我來這裏的目的相信大家也明白,就是篩選合適的人前往神將學院參與培訓,以在未來成為一名誅殺妖魔,奪回領土的英雄。賊妖害我們家破人亡,我們必斬殺妖魔盪盡鬼魅,告訴我,你們有報仇血恨的決心嗎?”

“有!”回應的是孩子們堅定的目光與整齊果敢的吶喊。“你們有悍不畏死,不怕犧牲的勇氣嗎?”“有!”“你們有忍受苦難,勇敢拼搏的信心嗎?”“有!有!有!!!”回應一聲比一聲猛烈,如同浪潮拍打在礁石上,迸濺出旺盛的活力與信念。“很好,現在將由我們連江地階神將徐楠主持本次篩選。”聽到地階后隊伍瞬間躁動起來,按照神將的稀有度,一名地階神將幾乎等同於一名將軍,內地的一個省能坐鎮的地階神將也不超過一手之數,整個摩訶全國登記在冊的地階神將甚至不到一百人,一名普通人可能窮極一生都未必能見到一名地階神將,往日負責這種工作的都是一名人階神將,也難怪那些士兵看她的眼神如此崇拜。“這麼年輕的地階神將么?”方夜明也是十分驚訝,雖說神將等階和天賦血脈關聯很大,但也需要後天大量時間磨礪才能實現突破,突破時大多也是五六十歲,這名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姑娘就已經是地階神將,其天賦之高可見一斑。

“咳咳,請大家安靜,本次篩選將由我來主持,未來打敗海妖奪回家園的任務也需要我們來實現,希望大家在未來抗擊妖魔的戰場上一展雄風。”說話間,方夜明感覺她的目光總是不由得向自己瞟去,大概也是因為整個隊伍就自己一個明顯成年的顯得格格不入吧。

幾名士兵將箱子抬到林楠面前放下,沉重的箱子把院子裏的地磚壓的都有些下沉。打開箱子裏面是一台類似於兵器架的東西,林楠將放置其中的檢測儀器拿出,開始從第一列按序開始檢測。檢測方式也很特別,將那支黑色棒球棍一樣的東西在胸前停駐,根據儀器反應選擇是否通過,很遺憾,這一列並沒有人成功通過。篩選過程倒也挺快,孤兒院一百多人很快就完成了一半,期間倒是有一個成功激發些許綠色光芒的少年,少年神情激動,從口袋裏摸出一把小刀鄭重的交給了另一名未能通過的少年,方夜明遠遠認出這個通過篩選的人正是痴迷雕刻的宋明新,方夜明記得他可是很寶貝那把簡陋的小刀,當初無論是誰借都不肯答應。

很快就輪到安可,卻也不例外,同樣經歷過幾次篩選的安可依然不能讓那個儀器有任何反應,只能默默的回到隊伍。很快,方夜明前面的人全部完成了篩選,一百多人的隊伍最終也就有三個人成功通過。輪到方夜明的時候,林楠微微抿嘴一笑,方夜明這也認真打量起這名年輕的神將,她穿着的是一身素白的長袍,上面別著一枚象徵地階神將的金屬勳章。一頭黑髮簡單的扎個馬尾,看起來倒像是劍館裏的年輕學徒。林楠依舊是進行檢查,但忽然停住手中儀器,有幾分好奇的問道:“看你的年齡應該是要成年了吧?為什麼沒去新兵訓練營呢?”方夜明一時竟然也不知怎麼接話,畢竟同齡的要麼在軍官學院接受培訓,要麼已經是預備兵隨時準備鎮守前線。對方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只是略有幾分遺憾的說道:“其實早些去兵營也能提前接受訓練,軍事化的訓練比這裏的簡單操練要有效的多,也能提前學到很多東西。”

“其實,我只是想試試吧,我有一些事情必須要做”確實,成為一名士兵最終的結局大抵是一名炮灰,想要像古代戰爭一樣在海妖戰場中建立功名衣錦還鄉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起碼目前所知的所有從普通士兵晉階成高級軍官的都是追贈。林楠也不再追問,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力,哪怕是最平常最普通的人也可以有着別人看起來不切實際的追求。

林楠舉起那支黑色檢測器,在靠近方夜明胸膛時,方夜明能明顯感受到自己胸口彷彿有一陣輕微的撞擊,肥皂氣泡破裂一樣極其輕微的感覺。隨着檢測器的接近,胸口的碰撞感愈發強烈,最後似乎是有人瘋狂擂動戰鼓一般撞擊着自己的胸腔,伴隨着胸口壓迫驟升,方夜明眼前又浮現出了幻覺,還是昨天那個女人,不過此時只能看見她的背影,手裏握住一柄長槍,對峙着數不盡的軍隊和異獸,忽然自己連同天地被斬開成兩半,撕裂的痛苦瞬間佔據全身,咚咚咚的鼓聲從遠及近響徹四野,四周飛舞着數不盡的荊棘鎖鏈,放眼去全是燃燒的熊熊火焰。

密密麻麻的汗珠從方夜明額頭不停冒出,似乎只要那支檢測器碰觸到胸膛,心臟就會直接爆裂開一般,林楠何等眼疾手快,立即看出方夜明的不對勁,趕忙放下檢測器,卻看見方夜明眼睛血絲密佈,一股鮮血從嘴角溢出,少年卻依然倔強的不肯放棄,竟然直接伸手攥住那支檢測器,異常發生極其突然,哪怕林楠也似乎沒能反應過來,但是作為一名地階神將,看起來遇到這種狀況一時間竟然有些愣神。旁邊的何隊長立即上前試圖制服方夜白,卻沒想到看似瘦弱經不起拳腳的少年力氣竟大得出奇,何隊長試圖將少年的手從檢測器上拿開,但無論用多大力氣少年都紋絲不動。所幸少年目標只是那個檢測器,要是這名地階神將有了任何差池,自己這整個小隊都難逃其咎。

“還看什麼,趕緊制住這小子!”眼看自己控制不住,何隊長開始喝令手下一起控制住少年,自己順勢箍住少年試圖制住他。可還沒等到其他士兵靠近,只見方夜明竟然奪過那支檢測器,口中發出野獸般令人膽顫的怒吼,隨後生生將那檢測器掰斷,那儀器玻璃一般碎了一地,把院子裏草草鋪的地磚也給砸個破碎。

這場景直接把眾人嚇傻了去,馮院長更是露出一臉不可思議,方夜白這孩子是她親眼看着長大的,平時確實有幾分力氣,也幫忙做一些房屋修繕的工作,但那個儀器的重量她也是明白的,普通人幾乎不可能拿得動,更何況還是從一名地階神將手裏搶過來,還把它掰成碎片!看着曾經溫順的少年變成眼前凶獸一般姿態,院長登時覺得天地都在旋轉。孤兒院的其他人也是一臉敬畏和害怕,只有安可卻皺了皺眉,露出一副沉思的神情。

林楠其實倒也不是完全被少年行為嚇呆了,在少年伸手時她就反應過來了,只是眼睜睜看着面前這個少年搶奪檢測器。她也很好奇,這個看起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少年身上究竟隱藏了什麼秘密。甚至在他搶奪儀器時候,林楠順水推舟般將檢測器遞給了對方,但能將儀器生生掰碎到是有些出乎意料,這種儀器的材質她比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就算是她也得費好大一番力氣才能破壞,眼前的少年究竟是什麼怪物?可惜還沒有檢測到他的天賦,但根據這超常表現來看,未來成就必然不低,若是機緣與心境得當,或許成就也不可估量。想到這裏,林楠眼神都有幾分火熱,眼前少年其價值比一支壞掉的檢測器要高出十萬八千里。

可還沒等下一步反應,隨行的士兵早已七手八腳把方夜明捆個結結實實,方夜明掰碎檢測器后也沒了動作,居然直接暈了過去。旁邊馮院長也是第一次見這種場面,雖是想幫方夜明說幾句,但對着一地碎片也張不開口,只能一臉哀求的看着林楠,希望林楠能放過方夜明。

身邊的何隊長也看着林楠,等待這位地階神將發落這名瘋狂的少年,單單憑藉襲擊一名地階神將的罪名都可以直接當場擊斃,考慮到周圍還有一群孩子,何隊長也不敢做的這麼過分。

林楠卻一臉不以為意:“看來今天我們的檢測工作只能到這裏了,檢測儀器重新審批還需要一段時間,就先帶着這些人回去吧,碎片也處理乾淨,對了這個少年,一起帶走吧。”

馮院長聽到最後一句話心裏懸着石頭算是半落地,雖說對方還是要帶走方夜白,但聽語氣並沒有幾分惱怒,應該不會自降身價和一個普通人計較,但損壞檢測器的代價還是要承擔的,只能是方夜白自求多福了。想到此處,馮院長也趕忙上前攬起過失,順勢又說起少年平時乖巧溫順,今日可能受到什麼刺激才有這種舉動,希望對方不要計較之類。林楠倒也沒放心上,等待士兵將地上碎片全部收集好,何隊長也押着方夜白準備上車,她回頭看了看這設施簡陋的孤兒院,眼神卻掃到一個小女孩,小女孩雖然低着頭,但林楠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女孩在用冰冷的眼神注視着自己一般。“真是古怪”小聲嘀咕了一句,隨後便登上副駕,最後看了一眼孤兒院的大門,上面的連江兩字脫落的只剩車工,那名老院長還在門口站着,一陣風微微翻起婦人灰白髮絲,身後是一群孩子羨慕的眼神。林楠不忍再看,關上車窗就催促士兵離開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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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星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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